吉奇小说>都市情感>二流货色>第七章 恒夜

  20.

  韦竞用期待的眼神看着他,他鼓足了勇气,像一头小猎豹,生机勃勃。

  “对不起。”韩炜神色平静,口气如常,似乎一点都不意外这场突如其来的表白。

  车恰好停在了酒店门口,韦竞僵硬地下车,朝欢腾广场走去,他努力让眼泪没有流出来。

  “韦竞,你听我说,”韩炜尾随其后下车,温柔地拉住他的手腕,“做朋友,不可以吗?我很喜欢你,也跟你很谈得来,但真的对不起,原谅我。”

  “那么,怎样才可以?”韦竞扬起脸,唇色煞白。

  “什么?” 韩炜蹙起眉心。

  “究竟要怎么样,你才会喜欢我,和我在一起?”韦竞咬紧下唇,他从来不曾这样主动过。

  “对不起,”韩炜沉声道歉,“这样做没什么意义的。”

  “为什么?是因为我是男的吗?可从一开始你就应该知道我是gay了啊,你以为这几个月来,所有的偶遇就只是单纯的偶遇吗?”

  韩炜低下头,额角的碎发滑落了几丝,更显得眉眼风流。韦竞看着他,心跳快要突破极限,又麻又疼。

  “是我的错,不该装糊涂。”

  “是因为唐一曲吗?”韦竞忽然问道。

  韩炜抬起头,深深看了他一眼,语气坚定的说:“和唐一曲没有任何关系。”

  这时,打扮成雪女样子的工作人员微笑着递给了他们两杯青森自产的热苹果汁。韩炜道了声谢,接过来分了一杯给韦竞。不远处的接驳车又下来一批check in的客人,他们站的位置顿时热闹了起来。

  身后背景嘈杂,韦竞端着逐渐冷掉的苹果汁,还在因为上一秒韩炜的直接拒绝而怅然若失。

  “韩哥,那你能告诉我……”

  “你们在这里干嘛?”唐咬金不知何时从哪条缝里钻了出来,生生打断了两人。

  韦竞本来还沉浸在伤感的情绪里,见着唐一曲立马气不打一处来,恶狠狠地剜了他一眼说:“你管得着吗?”

  “你这是吃了炮仗?”唐一曲边怼人边扭头看向韩炜,“老韩,我今天在陆奥祭奠屋用的餐,听说晚上有灯笼祭,待会儿一起去吧。”

  韦竞快要上头了,心里腹诽,好恶总不识,犹如猪及羊,说得应该就是唐一曲这种人了吧。

  韩炜看了眼韦竞,又看了眼唐一曲,明显正在犹豫。

  远处的睡魔夜灯公园透露出摇曳的火光,佞武多灯笼点亮了青森雪原的轮廓。

  “要不然一起吧。”说完,韩炜笑了起来,笑里是微微的疲惫和纵容。

  韦竞垂下眼脸,唐一曲撇了撇嘴角,两人都是不置可否。

  吃不到的醋最酸,先动情的人最惨,三人游只是歌里唱的动听而已。

  21.

  对日本人来说,青森就像一颗沧海遗珠,这里保留着许多古朴自然的气息。夏季,有最美的山林和涌泉;冬季,这里就变成了白色瀚海,冰雪王国。

  睡魔祭原本是一个与雪无缘的节日,在盛夏,当地人通过游行驱赶睡魔,在庆典结束后人们会把灯笼放入大海,祈求将不洁之物带离人间。青森屋的灯笼祭由此得到灵感,在温泉水中再现这种顺水祈愿的仪式。

  韦竞选了只八幡马灯笼,韩炜取笑道:“这马长的可真丑。”

  “你懂什么啊,这是现在最流行的丑萌。”韦竞边说边打量着韩炜手中的灯笼,不屑的笑道,“韩哥,好好讲话可以吗,也不瞧瞧你自己选的是什么鬼?!”

  “不可爱吗?我觉得特别像宠物小精灵里面的鲤鱼王。”韩炜正提着一个金鱼造型的灯笼,还未点亮。

  韦竞嘁了一声,“还宠物小精灵呢,你怎么不找个跟数码暴龙一模一样的!”

  唐一曲在旁失笑,随手选了个花朵造型的牡丹灯笼。韩炜盯着这只灯笼,眼神有些古怪。

  “怎么了?”唐一曲发觉了他的视线,忍不住问。

  韩炜走在他的右侧,错开摩肩擦踵的行人,尽量不让路人碰到自己,浅笑道:“你确定不知道牡丹灯笼的寓意吗?”

  韦竞走在两人前面,正兴致勃勃的左顾右盼,先前的躁懑简直一扫而光。

  “那你来告诉我,”唐一曲突然抓住韩炜的手,拉近沉声道,“关于牡丹灯笼的故事。”

  笑意被唐一曲截断,韩炜恍神,觉得这个距离,有些危险。

  韦竞突然转身,直直插/进两人中间,替韩炜回:“有问题,找百度。”

  唐一曲满不在乎地冷哼了一声,偏头继续和韩炜说笑。韦竞很是鄙夷地看着唐一曲,不停在两人中间打岔,韩炜讪笑着两边周旋。

  人群逐渐聚拢在一处,差不多快到放灯笼的浮汤了。

  韦竞不知从哪儿顺来一支蘸墨的毛笔递给韩炜,嘿嘿笑着说:“哥,来祈福吧。把愿望写在灯笼上,再顺水漂走。”

  韩炜握着笔杆,迟迟没有下笔。韦竞趁其不备蹭到他肩头,覆住他的手,在他耳边低声说:“哥,你都没有什么愿望吗?那我来替你写……”

  唐一曲从旁边的摊位刚买了几份甜食,转身就看到这刺眼的一幕——韦竞几乎快挂在韩炜身上了,还他妈有说有笑。

  他面上滴水不漏,只是目光越来越深沉,捏着竹签的手指攥得泛白。

  22.

  “心中无量珍宝,愿不求自得。”韩炜蹙着眉头读完这句话。

  “怎么啦?字写得好看吧,被我的才华折服了吧,”韦竞笑嘻嘻地替韩炜把灯笼放进温泉水中,“哥,现在有没有迷上我一点点了?”

  “嗯,”韩炜沉吟了会儿,打趣道,“勉强初中生水平吧。”

  “韩炜!”

  韦竞的声音埋没在漫天烟火中,所有人都在同一时间屏息抬头,夜幕中是人造流星绽放的痕迹。

  一只温热的手掌突然覆在韩炜的左手,并且慢慢插/进他的指尖,这只手因为长期训练所以布满了薄茧,韩炜僵硬了片刻,狐疑地侧过头。唐一曲不说话,侧脸在焰火的照映下像一个虚幻的梦,他加重了力道,握得更紧了些。

  两只手逐渐交叠相扣。

  视野由灿烂变成一片天鹅绒一样的黑,可手掌的温度还在上升。直到烟花全部放完,唐一曲都没松开。

  这是行窃般的刺激,却又带着偷偷摸摸的安全感。

  韩炜曾经看过一段话:他们只能抓住一个日期,在那一个晚上,用美酒、音乐和烟火,借着人群的吆喝彼此壮胆,在那看不见的门沿量尺上,刻下一刀。

  唐一曲这刀,刻得太深,简直鞭劈入骨。

  契经里说:诸异生类,恒处长夜,无明所盲,昏醉缠心,曾无醒觉。

  他们一直都在黑暗中待了很久很久。没人先出声,没人愿意先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