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都市情感>侯爷是个腹黑的>第三章

  雷朔夜说的地方应该距离紫微院不远,因为他没让人备车备轿,直接带着洛棂罂走出紫微院大门。

  回头看见她抱着琴盒,要跟上他似乎有些吃力,于是他放慢歩伐,还接过了她手上的琴盒。

  「不劳烦侯爷,我自己拿就行了。」

  雷朔夜闪了个身没让她把琴盒抱回去,他笑得很暖,眼神亦暖,「这琴盒压不垮我,但压得垮你,所以琴盒我拿就好,我只担心你没了这只琴盒,风一吹你便被吹飞了。」

  洛棂罂鼓着颊,不满意雷朔夜这样笑话她,「侯爷!我没这么弱不禁风。」

  雷朔夜忍俊不禁,这女人没有自觉吗?她那清弱的模样,或许自己往她的额头屈指一弹就能把她弹飞一丈远。

  洛棂罂知道雷朔夜肯定在腹诽她,她更不服气的看着他,看得对方赶紧收回笑意,连忙把话题再拉回她喜欢的曲子上,「棂罂姑娘方才弹了 《弱水吟》,我很意外。」

  他又提到《弱水吟》了!所以她真有机会再听见他弹奏《弱水吟》吧?

  「为什么《弱水吟》这么吸引侯爷的注意呢?」

  「曾经,我很喜欢 《弱水吟》,也狂妄的认为这世上没什么身不由己,所以对于《弱水吟》以悲律收尾不甚满意,索性为《弱水吟》补上了一段变调。」

  听雷朔夜主动提起,洛棂罂脸上满是欣喜之色,看得雷朔夜莫名。

  其实她不但想听雷朔夜弹 《弱水吟》,还想着只要他弹过《弱水吟》给她听后,下回她若不小心在他面前弹了变奏的《弱水吟》便不用担心了。

  毕竟她听雷朔夜弹过,可以以这个理由做为搪塞。

  因为小时候学 《弱水吟》时就是他教她的版本,如今她弹奏的《弱水吟》几乎都是变奏版,不弹原调了。

  「希望棂罂能有机会,听到侯爷弹奏的《弱水吟》。」

  雷朔夜的脚步顿了顿,并没有垂眸望向她,只是看着前方又迈开步伐,「身为紫微院的少主,我也曾经有遗憾,后来当了家主、当了轩毓侯,身不由己的情况亦有,对于改编 《弱水吟》,我再不觉得理直气壮了。」

  他的声音带着些许落寞,吸引了她的注意,「棂罂有幸能帮侯爷分担一些内心的感受吗?」

  对于她的善意,他心暖地接受了,「当年我年少轻狂自诩是天之骄子,没有任何事物能伤得了我,我寻找刺激的方法是驯服野马。在一次意外之中,我伤了头,是一名小女孩救了我。」

  洛棂罂的心猛然一震,雷朔夜竟还记得她,而且记得这么深,「是……什么样的情况?」

  「我摔下马后,脚被捕兽夹所伤,本来脚伤并不严重,但摔马时撞伤了头,如果不是那个小女孩发现我,我早因为流血过多死了。」

  提到过去,为什么他如此感伤?洛棂罂不解,「然后呢?发生了什么事?」

  再提起自己的救命恩人,雷朔夜很是遗撼,「她突然消失了,我也一直没找着她。」

  原来当时她的不告而别让雷朔夜这么在意吗?她虽然因为他还记得她而高兴,但并不想他如此记挂,「或许……她就是不想要您找她,侯爷是不是该放弃了?」

  「我不会放弃,她给我的是一条命,我一定得表达我的谢意。」

  她真切地看着他,只能劝他,「侯爷虽然不知道那位姑娘是谁,但您的身分并非常人,她一定是识得侯爷的,她不来找侯爷就是刻意不想让您找她吧。」

  「可我想知道她过得好不好,也想报答她。」

  「知道您没事,而且接掌了紫微院家主、成了侯爷,对她来说,这就是一种回报。」她此时说的是自己真实的心情,虽然重逢时发生有人要下药害他的小插曲,让她没有心思细想,但再看见他,她是开心的。

  「怎么说?」他好笑地看着她,说得好像她能知道当年救他的小女孩有什么心思一般。

  洛棂罂发现了雷朔夜的视线,连忙解释,「我师父是大夫,从小到大我看他救了不少人,师父常说身为一个大夫,救人是天职,有时大夫要的不是诊金或是感谢,而是病人能恢复健康,这对他来说就是最大的回报了。」

  「我无缘见到洛大夫,想必他是一个仁心仁术的好大夫。」

  提起师父,洛棂罂则有满满的骄傲,「是的!我师父他是个好大夫,所以我们洛家才会一贫如洗、家徒四壁啊!都是因为师父是以救人为目的,不是以收诊金为目的。」

  这是雷朔夜第一次看见洛棂罂在他面前露出这么自然不矫作的笑容,让他想起了当年那个天真的小女孩。

  这个想法,又让他叹息了。

  看见他叹息,她拉了拉他的衣袖吸引他注意,「侯爷,若不是她救了您,崇德皇朝就不存在了啊!」

  雷朔夜看了洛棂罂一眼,一哂,「就算没有我,我相信朝廷也有其他能人。」

  「侯爷这么妄自菲薄,这叫当年救您的姑娘何堪啊!如果那姑娘知道她当初救了您会让您记挂、遗憾,那她还开心得了吗?这就是侯爷对那位姑娘的感谢?」

  「我明白了,原来你在开导我吗?」

  洛棂罂露出了甜笑,将目光调转向前方,只笑不语。

  雷朔夜也没再多说,只是维持着速度与她并行。

  洛棂罂开导了他,让雷朔夜释怀了些,多年来他一直记挂着这份遗憾,却从没想过这份遗憾对那小女孩来说可能是一种负担。

  「侯爷要带我去哪里?」见雷朔夜的神色轻快不少,洛棂罂便主动与他攀谈起来。

  「听过江南第一琴匠高大师吗?」

  洛棂罂停住了脚步,也收起了笑容。

  高大师的名号,对琴有粗浅涉猎的人就会知道,他是一个非常有名的琴匠,一般人就算捧大把金银财宝送上门也不一定能请高大师制琴,除非皇亲国戚,否则都得付出极大的代价。

  而高大师就住在轩毓城里。

  即便雷朔夜是整个轩毓城里权势最大的人,但洛棂罂不能麻烦他,因为找上高大师要付出的代价,她不能让他替自己承担。

  「我想……不用找上高大师吧。」

  雷朔夜知道洛棂罂担心着什么,云淡风轻的道:「高大师欠我一个人情,紫微院为他培育过一株名花,所以他承诺可以帮我一个忙。」

  「侯爷大可要求高大师为您制作一把琴,不必把这个人情用在修补我的琴上,何况还只是条琴弦,这实在不妥。」

  「棂罂姑娘,你可知这把琴的琴弦是什么做的?随便一个琴匠来修缮,可能会破坏了这把琴的音色,你是我的琴师,为我弹奏出最完美的天籁是你的责任。」

  洛棂罂看雷朔夜似乎十分坚持,但她不愿让他这么做,她知道郡主送她的琴是名品,不该随意请一名琴匠修缮,但她不能接受雷朔夜的善意,所以急着想把琴由他手中取回。

  没想到他一个旋身便躲开了她,「棂罂姑娘,你的琴是我的人质了,你就放宽心陪我走一趟高大师那儿吧。」

  「侯爷,我会想办法修缮这把琴,不会让侯爷失去了兴致。」洛棂罂说完,还想拿回自己的琴,于是两个人就像孩子一样在街道上闹了起来,「侯爷请把琴还我,除了高大师,我想轩毓城还有其他手艺超凡的琴匠才是。」

  雷朔夜有些恼怒,因为洛棂罂的见外,他正想再说什么,就见一名男子走过他们身边,他的双眼直盯着洛棂罂,看得他相当不快。

  洛棂罂看着她的琴盒,有些烦恼地轻拢秀眉,没有注意到别人的凝视,直到那名男子开口。

  「棂罂?!你是棂罂吧!」

  她抬起头看了那名男子好一会儿,才想起久别重逢的他,「贤熙哥,是你!」

  「是啊!我们都多久没见了?四年了吧!你已经是大姑娘了啊!」

  原来是旧识!雷朔夜目光不着痕迹地打量着眼前人,他长得粗犷性格,身材高大,比精实的自己还足足高了几寸,他正背着一个大竹篓,因为重量不轻,所以卷起袖子背着,露出了半截肌肉线条明显的手臂。

  雷朔夜看着洛棂罂见到那男人也显得十分热络,那红扑扑的脸蛋说明,这男人不只是一个四年不见的普通故人而已。

  「贤熙哥,你在笑话我吗?都四年了,当然是大姑娘了。」

  雷朔夜是不接受被冷落在旁的人,他介入了两人的谈话之间,「你们是旧识?」

  石贤熙这才看清楚站在洛棂罂身边的男人是谁,连忙下跪行礼,「草民石贤熙见过轩毓侯。」

  雷朔夜居高临下的看着对方,并没有免他的礼,「你们是什么关系?」

  洛棂罂的介绍听来十分平常,「侯爷,贤熙哥他姓石,他的父亲石大叔与我师父是好友,石洛两家是世交,只是我们洛家搬离轩毓城后就鲜少再连络了,四年前曾重逢了一次,再次见面就是这回了。」

  世交啊!雷朔夜见洛棂罂对石贤熙的介绍就像只是一位邻居大哥一般,他收起了对石贤熙的不善,免了他的礼让他站起身。

  不过,虽然她说得简单,但他看石贤熙的脸却是有不一样的解读,这个男人对她可不只是一个世家的大哥而已。

  「是啊!洛大夫当年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举家搬迁去京城,还误了我们两人的婚事。」

  婚事两个字给了雷朔夜一个警醒,但他的神情却没有表现出来。

  倒是洛棂罂又绯红了双颊,「贤熙哥说什么啊!那是石大叔笑话我的,师父跟我都没有当真。」

  石贤熙的笑容有些僵硬,但随即恢复正常,那转变之快,虽然洛棂罂没有发现,但雷朔夜尽收眼底。

  「棂罂,你回轩毓城定居了?」石贤熙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她,如果她是回来定居的,是否他又有机会了?

  「是啊!」

  石贤熙再看她跟着雷朔夜,而后者正抱着琴盒,他记得洛棂罂琴艺非凡,虽然他这个粗人听不懂,但来自他人的评语他可听得一清二楚。「为何侯爷会抱着琴盒,里头的琴怎么了吗?」

  提到琴盒,洛棂罂就想起方才正和雷朔夜提到的事,「这把琴是我的,琴弦断了正要找琴匠修缮。」

  既然是她的琴,石贤熙当然急着献殷勤,「琴匠?我记得你的琴艺不错,用的琴也定是好琴,怎么可以随意找个琴匠修缮?」

  洛棂罂要制止石贤熙的话都来不及,她本就因为要找谁修缮而与雷朔夜意见分歧,他这话无疑是认同了雷朔夜的想法。

  她看向雷朔夜,果然见他脸上出现了得意的神色。

  「棂罂,你知道高大师吧!」石贤熙没发现他们的默契,只是想到他有门路可以在她面前表现。

  雷朔夜挑起了眉,如果这人也能请得动高大师,那他紫微院的面子何在?

  「知……知道……」洛棂罂怯怯地看了雷朔夜一眼,方才他们也正提到这件事,雷朔夜还因此心生不快,此时再提起高大师,她担心又勾起他的怒气。

  「高大师调养身子需要一味很特殊的药材,得跋山涉水的由北方运来,居中协调的就是我石家药铺,虽然修缮的费用少不得,但平常就算捧着金银珠宝高大师也不一定帮忙修缮的,我带你去高府吧!高大师应该还会卖我一个面子。」

  「这……」虽然一样是找上高大师,但因为贤熙哥带她去不用欠人情,只需付出银子,她想,还是让贤熙哥带她去较好,可方才侯爷提时她不肯,如今却让贤熙哥带她前去,会不会让侯爷心生不悦?

  雷朔夜怎不明白洛棂罂的想法,可他虽然不快,却不想在大街上起更多争执,像无理取闹的孩子,「棂罂姑娘想随石公子前去吧?」

  「是……」洛棂罂怯怯地说出自己的想法。

  「但修缮费呢?让高大师为你修缮,所费不赀。」

  「我会想办法的。」

  雷朔夜由怀中拿出一块令牌,这是准备给她的,有了这块令牌,她可以自由出入紫微院不必等候通传,她是他的琴师,他要她随时可以入府,「这令牌早该给你的,不但可以自由出入紫微院,更是你身为紫微院琴师的象征,给高大师看这块令牌,让他到紫微院来收取修缮费即可。」

  「我不能接受侯爷的好意。」

  雷朔夜神情淡漠,但心里可是扬起了灼灼怒火,她还真打算与他分割得如此彻底吗?她可是奉郡主之命来当眼线的,却一点小手段也不会用?

  「你是我紫微院的琴师,没有一把好琴弹奏我听了也伤耳,收下吧!你这么推辞是不是忘了我的身分?」

  他……终究是生气了吗?洛棂罂看着雷朔夜,她不是害怕他,而是不希望他生她的气,「侯爷……」

  看着洛棂罂怯懦的模样,雷朔夜懂得怎么去掌握她,不能太由着她,当然也不能让她怕他,「听话,就这么决定了,我不是为了你修这把琴,是为了我自己。」

  雷朔夜乃是堂堂轩毓侯,他说的的确是事实,如果她连一把好琴都拿不出手,又怎么能弹出让他满意的琴声。

  「我明白了,侯爷。」洛棂罂接下了令牌,又接过雷朔夜终于还给她的琴,对他福了个身,「那侯爷,棂罂随贤熙哥去找高大师了。」

  「嗯,去吧。」

  雷朔夜没有多给她一个眼神,旋即转身离开,仿佛对他来说,亲自带她前去找高大师真不是因为她特别,只是他为了自己听琴的享受罢了,直到他走得够远,都未曾听见石贤熙及洛棂罂离去的脚步声,知道她一定还悬着一颗心看着他,那淡漠的表情才渐渐融入一抹笑意。

  回过身,看见她果然如自己所想的看着他,适时给了她一个笑容,用的正是一手糖一手鞭的策略,「还不快去修琴,万一我想听琴的时候你的琴还没修好,你该当何罪。」

  「是!棂罂知道了。」

  这回,她是真的与他告辞,让石贤熙为她带路前往高大师府上。

  雷朔夜目送着洛棂罂离去,突然感叹,好一名窈窕淑女啊!果然君子好逑,竟能让他面临如此大的挑战。

  棂罂那个师兄对她应该是有爱意的,毕竟日久生情;至于这个石贤熙,由他主动提起当年婚事看来,大概对她也是有意的。

  但自信让他无视这两名敌手,要配得上他雷朔夜,还非得是像洛棂罂如此抢手的女人不可。

  对他来说,越难驯服的,得到之后的果实便更甜美。

  而且她也的确不同于以往他见过的女子,她从不主动迎合他,也不会刻意与他保持距离营造疏离感,她是一名很真的女子。

  石贤熙先顺路带着洛棂罂到石家药铺一趟,放下了背着的竹篓,继而带着她前往高府。

  洛棂罂抱着琴盒静静的跟在他身后,石贤熙虽与她相隔着合乎于礼的距离,但双眼始终是偷偷看着她的。

  石家经营药铺,洛天华当年是药铺常客,因此只比洛棂罂大两岁的石贤熙便成了她的朋友,他们两小无猜的模样让长辈们越看越有趣,而石贤熙的父亲曾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向洛天华提起要先为他们两人订下亲事,待成年之后再完婚。

  只可惜洛棂罂十一岁那年不知何故,洛天华突然带着她举家迁离轩毓城,直到四年前石贤熙进京去办事才意外重逢了洛天华,当然也再次见到了洛棂罂,那时她才十四岁,但已经可以看出她清丽的容貌。

  当时的她墨黑长发披泻在脑后,只用一把朴素的玉簪簪着,与现在相同穿着一袭雪白的罗衣,不过那时还素着一张脸,如今已懂得轻施薄粉,那双唇瓣依然不点而朱,轻轻眨着的双睑之下,是一双如夜星般闪烁的灿眸。

  石贤熙当下就决定,待她成年之后一定要去京城向洛家提亲,只是回轩毓城不久后父亲便过世,他接下了药铺,忙得再没有办法去思考自己的婚事。

  前不久,他在轩毓城街上看见了一家新开的洛家医馆,他既是开药铺的,自然得去打声招呼、拜访拜访,一见,竟然是洛琌玥。

  那时他才知道原来洛天华也过世了,于是他们师兄妹决定再回故乡来,他一直等着洛棂罂回乡,今天就在街上巧遇。

  他觉得这是他与洛棂罂的缘分,他想着……或许连上天都要他不可错过这段姻缘,才会又将他们的缘分拉在一起。

  「改天我在城里的粟月楼作东,替你们师兄妹接风。」

  由于洛石两家是世交,再加上石贤熙请的是他们师兄妹,洛棂罂没觉得不妥便答应了。

  「好的,我回去就告诉师兄,我们两家是该好好聚聚了。」

  「洛大夫他开了医馆,我是知道的,那棂罂你呢?还在医馆里帮忙?」他记得在京里时洛棂罂也在医馆帮忙洛天华,她识得药草,所以帮洛天华写的药方抓药,但如今洛家医馆没有附设药铺,也就是她不在医馆里帮忙了吗?

  洛棂罂摇了摇头,其实上回石贤熙到京里看见她在医馆帮忙只是碰巧,她虽然识得药草,但只是偶尔在医馆里帮忙而已,「我现在是琴师。」

  是啊!刚刚轩毓侯说过了,「在紫微院当琴师,是否不妥?」他总觉得让侯爷纡尊降贵的领着她,找琴匠为她修缮瑶琴,似乎并不寻常。

  「怎么了吗?」怎么贤熙哥和师兄都觉得她在紫微院工作不妥,她不就是当一名琴师吗?

  看见洛棂罂轻蹙起双眉,知道她并不乐意听到这样的忠告,大概是洛琌玥也曾反对过吧!

  其实轩毓侯在城中的风评不错,并没有什么不良事迹,比起大多数妻妾成群的大老爷们名声好上不只千倍,但也就因为如此,他实在不希望棂罂与轩毓侯走得太近。

  「我觉得侯爷人品不错,你真的不用为我搛心。」洛柜罂说出这句话时,脸上有她自己也不知道的奇异情愫。

  她看着手上还缠着的纱布,想起雷朔夜为她包扎,而她这右手也曾经被他紧紧扣住,在他受合欢散药性所苦的时候,他说,抓着她的手,能清醒他的神智。

  她很肯定雷朔夜不记得她,但她能给他的安心感是否和七年前一样?

  她当年问过他,她什么都不能跟他说,他会不会防着她?担心她害他?

  雷朔夜当时只是仰天朗笑数声,接着便欺近,带着气音问她,「就凭你一个小女娃,伤得了我吗?」

  她嘟起嘴,但再不满也只能同意他说的,「也是,我怎么伤得了你。」

  雷朔夜则是给了她一个摸头安抚,对她说,她给他的感觉很舒服,他觉得他可以相信她,所以不会防着她,那是一种安心感。

  见洛棂罂想起雷朔夜,竟然双颊飞出了赧意,石贤熙皱起眉头,再开口就是诋毁,「棂罂……有些话,我不知该不该说?」

  「怎么了吗?」洛棂罂见他脸色凝重,顿时不解。

  「轩毓侯他……有些不好的名声。」

  「不好的……名声……」

  「他是个侯爷,却二十五岁了还未娶亲,就是因为他游戏人间、留恋花丛还定不下心。」

  洛棂罂不太相信这件事,直觉是谣言,她在紫微院当琴师也有几日了,看不出雷朔夜是这样的人。

  反而是他拿着书在撷碧亭里阅读的模样,给人脱俗不食人间烟火的印象,让她几乎都要忘了他其实是一名能上战场杀敌卫国的骁勇武将。

  见洛棂罂一脸狐疑,石贤熙给她模棱两可的回应,「依他的身分当然不能太过明目张胆,但天下没有永远的秘密,总会有一两件丑事在私下传开来。」

  真的吗?洛棂罂还是不信,遂笑着对石贤熙说那应该是谣言。

  在洛棂罂未注意到的时候,石贤熙敛起了神色,他发现……雷朔夜在洛棂罂的心中似乎有其特别之处。

  这怎么行?他可不允。

  撷碧亭中,今日洛棂罂抱琴而来却意外听见琴音流泻,琴声旷远悠然,她缓下步伐,被这琴音吸引,这曲子之中隐含着潇洒,而抚琴者正是雷朔夜。

  一直以来,她以为像雷朔夜这样的武将,就算弹琴也是豪气干云的战曲,怎么他的琴音好似沧海一笑,不带任何垩念?

  这琴声若是出自于一名武将之手,那也好像是将一生之路走到终老,始将心融于琴才能让这琴曲弹得似诉似忆……

  似是听见她的脚步声,雷朔夜停了琴曲,回身一望果然看见了洛棂罂。

  「棂罂姑娘,你来早了。」

  「有幸能听见侯爷抚琴,棂罂早来得好。」抱着琴盒走进撷碧亭,在琴桌上放下自己的琴,再望向雷朔夜时,他已走至亭边仰望着湛蓝的天,「或许能有幸听见侯爷的 《弱水吟》。」

  她还真是对那曲《弱水吟》念念不忘啊!雷朔夜唇角微勾,没有针对《弱水吟》做回答,「我很久不弹琴了,今日只是一时兴起,本想在你来到之前将琴收起,没想到你早来了。」

  「侯爷不是要一名琴师与您切磋琴艺吗?怎么会在棂罂来之前收起瑶琴呢?」

  雷朔夜想起了虞雪罄为他找的借口,他哪里是要与她切磋琴艺,这是当初要她来紫微院当琴师的借口罢了,但他不能明说,所以转了语意,「听了棂罂姑娘的琴艺之后,我觉得单纯欣赏棂罂姑娘的琴艺更好,便不再提起切磋琴艺的事。如今棂罂姑娘听过我弹琴,还觉得我能与你切磋琴艺吗?」

  「侯爷这么说真是折煞棂罂了,是棂罂不配与侯爷切磋才是,方才那首琴曲诉说的意境,像走过一生坎坷最后终于寻到了归处一般,身,随遇而安;心,无负所择,恍若只需一琴一樽见证自己的一生,一派潇洒、一世悠然,无人能诉平生。」

  雷朔夜一哂,回身望向洛棂罂,她语意里充满称赞,但为什么他觉得自己被她说得好似已是风中残烛之年,以琴曲尽诉此生?

  「棂罂姑娘,或许生而为人,最终想要的都是一派潇洒、一世悠然,无人能诉平生。」

  「与侯爷相识越久,棂罂越不认识侯爷了。」她来到雷朔夜的身旁,与他一同仰望天际,天湛蓝得不见一朵白云。

  「喔?是失望?」

  「不,原先棂罂想侯爷是武将,一定不甘屈就于轩毓城,一定想着上战场快意杀敌。」

  雷朔夜不想误会,但洛棂罂毕竟是皇帝的眼线,会不会是有意问了这个问题?

  「快意杀敌?我并不喜战争,会领皇命出征是天庄本家希望我为朝廷效力,对于权力斗争我更是无心,回到轩毓城对我来说不是屈就,反而如鱼得水。」

  雷朔夜是有意说给洛棂罂听,让她将此话传给京城的皇帝,但他说的的确也是实情。

  洛棂罂为雷朔夜觉得可惜,如果皇上也像她这样相信他便好了,那天石贤熙与她说了不少关于雷朔夜的事。

  说他不学无术,爱拈花惹草,不管是真的花草还是指风月场所的女人,又说他会打胜仗全是因为崇德皇朝本就兵强马壮,雷朔夜只是运气好,正逢朝中没有武将才立了战功,回到轩毓城虽然远离了京城的权力核心,但或许他自己都不想回京,乐不思蜀了。

  不过,这些话她没有尽信,崇德皇朝如果兵强马壮,哪里会国力日渐衰败引得外患不断?雷朔夜若真的只是运气好,那怎么领兵?怎么服众?

  她不是没看过史书,总觉得雷朔夜这是韬光养晦,「棂罂觉得侯爷不像谣言所传,是个留恋风花雪月操弄感情之人。」

  雷朔夜难掩失望,如果她的第一句话他不相信是试探,一连问了两句,他还能认为不是吗?她终究还是任务为重,在为皇帝监视他。

  这让他有些恼怒,只是神情没有显现出来,他有办法可以改变她的心,但他得先找出在她身边碎嘴的人。

  他是给了皇帝一个塑造出来的形象,若不是这回真的国难当前他也不会接掌兵符,如今兵权交出去了,他又恢复成那个性喜风月的侯爷,但对于女人,他可一向是洁身自好的,毕竟能入得了他眼的女人,真的不多。

  而给了洛棂罂错误消息的人是谁?分明是想诋毁他!

  雷朔夜收回视线望向洛棂罂,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神情,「是谁胆敢在棂罂姑娘耳边这样诽谤我?我若是操弄感情之人,第一个要得到的应该就是棂罂姑娘的心才是,棂罂姑娘仙姿绝色,见过了棂罂姑娘,哪个男人还有心思想着其他?」

  乍听雷朔夜的称赞,洛棂罂双颊一热,透出了娇羞的绯红,「棂罂是果断地否决了这个谣言,侯爷居然还笑话棂罂。」

  「若棂罂姑娘真的果断地否决了,这件事就不会放在你心上,莫不要告诉我这么跟你说的人,是你的贤熙哥。」

  「不是的……我真的不相信侯爷是这样的人。」

  雷朔夜凝望着洛棂罂,她没承认,但他很清楚的由她的神情读到了肯定的答案,那个石贤熙,为什么要如此说他?真将他当成了情敌?

  关于这点他颇有自信,石贤熙,他并不放在眼里。

  洛棂罂本是闪躲着他的视线,却因为他直盯着她,那么专注,反而让她像被吸住了视线一般,再也无法把目光从他身上拉开。

  「棂罂姑娘,其实我不希望你这么想我……」雷朔夜略微低下身子让洛棂罂有他就要吻上自己的错觉,但他在距离拉得更近前就停下,「如果棂罂姑娘这么想,那么若我对棂罂姑娘有了进一步的接触,岂不是让你幻灭了?」

  「侯爷……莫对棂罂说笑了。」

  「我没有说笑,棂罂姑娘。」

  雷朔夜挺起身子,又恢复了方才仰望天空的模样,好似刚才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但在洛棂罂的感觉里却再不一样了。

  此时,一名奴仆上前对雷朔夜说了一件事,他听完脸色一沉,向洛棂罂告辞后便匆匆离去。

  看着雷朔夜的背影,洛棂罂好奇什么事情可以让他如此着急,看着他急急离去,她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有些怅然若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