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还在这里?”朱邪子御一手无意识揽住她,“看你魂不守舍的,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乍然对上他,胭脂还没厘清心底乱纷纷的思绪,不禁有些慌乱,“没……没事……”

  “还说没事?”他抓起她的手,“你的手很凉。”

  胭脂笑笑,轻声问道,“他们……你打算处置?”若真是论起来,萧落雁混乱皇家血统的罪匪浅,只怕……

  “她害你遇险。”他声音很冷。

  胭脂不禁愣了愣,有些迷惑,“什么?”

  “那匹马是她让那家奴动的手。”

  “哦。”胭脂心底早已怀疑封安,却没想到他竟然是为了萧落雁,他们甚至还有那样的前缘,就连芷萱……

  “你好像一点都不惊奇。”他质疑。

  胭脂不禁苦笑,她的惊诧已经过去了,想到他们的事情,便情不自禁想到自己,于是眸光炯炯地看着他,欲言又止……

  “有话要说对不对?”他道,一手轻抚着她的下颌,“我却不想在你口中听到求情的话儿。”

  “……”胭脂摇摇头,这件事情,定论有他。只是那件事情,自己又该怎么开口?于是倚入他的怀抱,低低道,“你今晚来流云楼吗?”

  他不禁怔了怔,一手抚摸着她的脊背,“想去,但是今晚不行。”

  “……那是要去……”她那边吗?她问得有些艰涩。

  他摇摇头,“不,今晚我会在自己书房里。这件事情,你不必插手,今晚好好休息吧!”

  胭脂顿了顿,然后垂下睫毛,点点头。

  …………

  ……

  入夜之后,胭脂可以循着高处看着他的书房,直到烛火熄灭……

  心底犹如爪子在低刨,她知道,不论个究竟,自己是难以静心了。

  于是寻了夜色出去,提着裙子到了书房门口,幸而外面的侍卫也肯放人,只是彼此的眸光有些暧昧,似乎早已看到她的到来一般。

  不过,她也管不得那么多了。有些腼腆地进了去,推开房门,屋内却是一片黑暗。幸而对这里还算熟悉,循着记忆摸索到了床边。

  心底还在想着下一步该如何是好,只觉得腰身一个猛力的拉扯,身子已经随着力道滚落,天旋地转之后,然后那重量压下,仰首对上黑暗中那双幽深熠熠的眸子,下意识觉得神魂一震,心底无端淌溢出几分激动来,甚至涌上了眼眶……

  以前是从未想过,即使心中起了疑窦,也不敢去想,如今,此时此刻,她不禁伸手抚触着他的脸庞,然后低低道,“是你吗?”声音低得或许连自己都听不到,却是如此渴望答案的确定。

  朱邪子御先是不解,然后微微蹙眉,看着她熠熠如斯的眸子,闪烁着未明的希翼,泪光莹然,莫名牵动了内心最深处的悸动。

  是他吗?简单三个字让他下意识地疑惑迷茫,可是这样低低萦绕的喑哑也牵动了心底那份微妙的牵系,或许,在他心底最深处也有一个疑惑:是她吗?

  身躯一僵,他不知道为什么会将她有些莫名其妙的问题与自己心底的疑惑重叠,若说的是同一件事情,那么她的问的是哪个他?于是又想到她原是在妓院**的,不禁喃喃道,“五年前……中秋节……丛中笑……天字一号房?”

  在他说话的时候,胭脂的手不由自主地抓上了他的手臂,随着他倾吐的每一个词,她手上的力道越抓越紧……

  只觉得眼泪就此潸然滑下,他说每一个词,她的心都在激荡,好似爬走在钢索之上,忐忑带着惊动。等到他说完,她的希望成真,某种忧郁尘埃落定,一瞬间的沉寂,随即而来的是难以抵御的狂涛骇浪,几乎将她湮灭,却又是如此难以形容的喜悦!

  看着她难以抑制的激动,朱邪子御一时难以回神,她眼中楚楚的泪光之中泛着难言的喜悦,那样的萌动是他从未见过的!对,喜悦,就好像是空洞的深渊忽然阴霾退尽,一扫而尽过往的彷徨触痛,涤荡着难以置信的欣喜……

  当他的心头将这一份微妙化成所代表的意思,惊和喜相互碰撞,那一份激颤几乎让人无法抵挡,惊疑和狂喜交错,他是惊,也是疑,更多的是不可思议,双手捧着她的脸颊,黑曜石一般的黑眸泛着不可自抑的光彩,“是你吗?”

  胭脂哑然,然后失笑,“冤家……”这一声或许如释重负,更是道尽沧桑,黑暗里,她几乎看不见他,可是却能够清晰地感受到彼此剧烈的心跳,还有太多太多的包含其中难以言喻的情愫……

  他全身一震,再也不需要过多的言语,四目对视,竟然有些好似初见一般,只是眸光却又如此饕餮,好似要将彼此吞下,最终融为一体……

  许久许久……

  他才不禁大笑了起来,命运真是无常,悲喜交错,却也十分神奇,兜兜转转,他和她还是走到了一起,融入彼此的生命之中,再也不可或缺……

  然后一手揽住她的腰身,转身让她趴在自己的胸膛上,一手轻抚着她的长发,掌心细腻柔滑,只是脑中还是没有消退的痴痴狂喜,真是命运赠送的一个大大的惊喜,不是吗?

  胭脂软软地趴在他的胸膛上,听着他有些狂乱的心跳,知道他的心一如自己的,只觉得命运神奇,这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情呀!如果她的孩子……没有失去的话……

  思绪又有些迷离,眼泪不由自主地滚落,如果一切从开始便是圆满,那么孩子的命运是否也不会不一样了?一如腰间的紧紧相拥,让她觉得心底是如此的踏实,踏实得甚至可以忘却尘俗的一切纷扰,好似世间只剩下彼此,聆听着彼此的心跳……

  这时,听得他低低问道,“那时候……为什么要走?”一般的女子,失了贞操,应该会不会就此离开吧?更何况还是被陷害的情况下!可是,她却走得悄无声息,一肩揽下了后来的苦难……

  闻言,胭脂有些迷惘,回忆过去,恍如一梦,“那时候我知道或许自己失去了一切,可是却没想过要寄托下半辈子给一个不识的嫖客……”只觉得腰身的力道僵了僵,她不禁苦笑,“或许,从我娘那里,我便不再奢望什么了,与其去希望别人来我希望,还不如独善其身,或许会更少些伤害……”在那时候自己的幻想中,她并不觉得一个嫖客比之自己的父亲,有任何的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