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脑根本来不及思考,程夏下意识打转向灯靠边停车,他紧张得挺直背,心里对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事虽然有些害怕,但更多的是期待。
可傅奕什么都没做,身体迅速撤回去,打开车门直接下车,程夏愣了愣,直到傅奕已经走出去很远,他才发现自己停在传媒大学正门对面。
程夏摸了摸耳垂,傅奕退回去的同时低低嗤笑了一声,那笑充满讽刺,讽刺他自不量力,自作多情。
他睁着双大眼睛,一副想不通的放空的样子,视线里倏忽又钻进傅奕往回走的高大身影,和刚才不同的是,这次他身边有一个年轻的男孩子。
就算穿着厚厚的白色羽绒服,男孩儿的身材依然不显臃肿,反而衬得他皮肤白的能发光。
两个人并肩走在人行道上,手自然下垂着,偶尔会从彼此皮肤上擦过,明明他们什么都没做,程夏却凭着男孩和傅奕对视时的眼神,说话时笑着的表情,和欲牵还休的手,察觉到他们之间非比寻常的暧昧氛围。
他呼吸一滞,在傅奕看过来之前飞快移开目光,听到自己的心咚咚咚地,像打鼓一样剧烈地跳起来。
耳边是轰鸣声,吵得他的头开始痛。
车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一把明亮的年轻男声响起,“都跟你说了今晚会下雪,路滑开车不安全,我下课自己过去找你就可以了,不用你专门开车过来接。”
紧接着是傅奕,“没事,我请得有专业司机,会全程护送我们直到约会结束。”两个人挨着坐下后,傅奕故意把话头递给程夏,“是吧师傅。”
“……是。”程夏后悔跟上来,置自己于被羞辱的位置。
大学生贴心地说道:“辛苦你了师傅,我们不赶时间,请你开慢点。”
外面十分应景地下起雪,男孩子用了不起的语气说自己说对了,傅奕似乎是觉得他的样子很可爱,脸上笑了笑。
被程夏晃眼瞟到,久违的笑容深深刻进脑海里,从前只对着他露出的英俊笑容,现在变成了另一个人的专属。
而程夏成了开车载他们的司机,耳边充斥着甜言蜜语,溢出来的糖分令他觉得厌烦和恶心。
他不想去猜测男孩儿和傅奕是什么关系,后座的一切已经直白地给了程夏答案。
新欢被捧在手心。
旧爱被抓来当司机,冒雪接两人约会。
如果黎北晏在这儿,他肯定会一边气得骂娘,一边跳起来想要打傅奕,他不好过大家都不要好过。
而程夏只会把所有想说还未说的话全部咽回去,试图和车里的人隔起屏障,专心致志做个非礼勿听的专业司机。
偏偏傅奕不从人愿,等车开到偏僻无人路段,再次让他停车,“你下去。”
程夏回过头,不解地眨了眨眼睛。
傅奕低沉的嗓音再度说道:“他脸皮薄,办事的时候不想被第三个人听到。”
“……”
男孩儿啊了一声,半捂住脸不好意思地埋怨,“你这人……不要什么话都对外人说啊!”
傅奕挑眉认同地点点头,“宝贝你说得没错。”一瞬不瞬地盯着程夏,“他确实是外人。”
眼前是熟悉的眉毛,眼睛,鼻梁,说得话字字带刺,一句宝贝,一句外人,扎得程夏千疮百孔。
就算是他和男人感情最甜蜜的那几年,傅奕也没喊过他一声宝贝。
孰轻孰重此刻已然见分晓,三个人的车厢,只有他的存在是多余。
程夏沉默着下车,背后传来傅奕冷冰冰的声音,“离远点儿,站近了吓到他。”
寒冷的风刮在脸上很疼,雪下得越来越大,头发和肩头很快堆起一层厚厚的雪,手指被冻得僵硬通红,稍微弯曲的动作顿时变得很难。
出来得急,程夏身上只穿了男人给他的大衣,和厚厚的羽绒服相比脆弱得不堪一击,很快就被冻得像冰棍一样硬。
视线范围里的车开始不规律地摇晃起来,明明离得很远,程夏却仿佛能听到不堪的chuan息……
他低头用手捂住眼睛,怕眼泪被冻成冰,让自己看起来更蠢更狼狈。
他小时候有个很傻很天真的想法,将来傅奕娶了老婆,会不会不再对自己好,那时候他躲在被窝里偷偷哭,被他哥发现,调笑了很久,最后跟他保证不会娶老婆。
当时听到那句话,程夏以为万事大吉了,没想到男人确实不结婚,但他会找年轻的男孩子。
并且说话不算话,把他从温暖的空调车里赶出去,和洋洋洒洒的大雪做傅奕风流的见证。
到底是男人的承诺从来不会算数,还是恨比爱长现在得到的全是报应。
许久之后,那辆车才停止起伏晃动,喇叭声骤然响起,程夏从恍惚中清醒,腿像有千斤重,迈着沉重的步伐走过去。
打开驾驶座之前程夏深深吸了一口气,手指颤抖开了很久,才拉动车门,坐进去后身体遇到热空气,像突然复苏般开始颤抖。
冷。
实在是太冷了。
空气里残留着的气味暗示刚才发生了旖旎春光,男孩儿裹着羽绒服躺在傅奕怀里,筋疲力尽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傅奕的嗓音比刚才更低沉:“开车去附近的酒店,他需要休息。”
有了直观对比,程夏才知道傅奕在这件事上竟然有柔情的一面,以前对着他,男人才不会管他受不受得了。
什么都变了。
僵硬的十指在空调底下吹了很久,才稍稍恢复知觉,程夏以为傅奕会说出刻薄的话,这次他却安静下来,没有催促他立刻开车。
半个小时后程夏找到一座五星级酒店,耳朵听到后面下车关门的声音,身体没有动。
车窗被人曲起手指敲了两声,程夏降下玻璃,听到傅奕说:“明天早上带一套衣服过来接我。”
程夏没说话。
“还是你想欠账不还,连夜逃跑。”
“除了衣服你还需要其他的东西吗?”程夏问他。
无论傅奕怎么对他,他始终记得男人要求着装精致的习惯。
傅奕没想到他会问出这样的话,怔了怔,“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