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高在上的人突然低声下气示弱,程夏听不得他哥用那样的语气说话,像是自己做了十恶不赦的事,惹得男人难过。
他试着伸手安抚地拍了拍傅奕的肩膀,“我只是想还你人情,没有别的意思。”
傅奕说:“别还了,欠着吧。我想要你欠着我。”
世上最难还清的便是人情,只有这样,程夏这一辈子都和他有关联,打不散,也剪不断。
程夏服了,“你这爱好挺别致。”
“把这玩意儿一把火烧了。”傅奕伸腿踢了踢欠条堆,“看着心烦。”
被逼无奈,大半夜里程夏端着铁盆,在屋外烧欠条,脑袋紧张地张望四周,害怕被人看到举报。
直到最后一点火舌熄灭,他倒盆冷水在灰烬上,盘绕在心底多年的重担,随着灯光下的青烟徐徐消散。
再也不用心焦欠着多少帐,发工资时需要留多少出来还债,程夏的世界一下子变得明朗。
“好了,去睡觉。”傅奕在寒风中揽着他的肩,陪他一起见证如释重负的瞬间。
程夏抓着衣角,郑重道:“谢谢哥。”
“就这样?”
程夏点头。
傅奕掐着他的后脖颈,装腔作势假怒道:“小鬼,太没诚意了!”
重新回到屋里,程夏拿玻璃瓶灌满热水,塞进被窝,冰冷的床铺有了热度,他把枕头摆整齐,说:“为了表示答谢,今晚分你半张床睡。”
傅奕觊觎多年,这次毫不客气地躺上床去,膝盖和脚故意挨着程夏,看着他脸逐渐变红,直到成为清甜爽口的红富士。
他凑到程夏耳边,坏坏地说:“喂!你脸红了!”
程夏内心莫名紧张,赶紧把腿移开,翻过身盯着刷白的墙壁。和傅奕同床睡的次数多得两只手都数不过来,却没有哪一次,像今晚这样让他不自然。
手和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了。
“睡了?”傅奕在身后面问。
程夏咬着被角,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索性装睡不搭话。可南方的被窝实在是太冷,尽管脚下有热玻璃瓶,在北方用惯暖气的程夏还是冷得小幅度颤抖。
傅奕从后面搂着他的腰,把人抱进怀里,手不停摩挲程夏的颈后和耳垂,所到之处皆是寒气,他语带责备,“冷也不知道说,笨蛋。”
多了一个人的拥抱,吸取温度身体很快变得暖和,黑暗中程夏没有睁开眼睛,仅凭触觉和听觉,感受来自他哥的心疼和温暖。
他想,傅奕真好。
这么优秀的人,为什么会喜欢上自己?这比中上亿彩票更让人不可思议。
他又有哪些地方值得傅奕喜欢?
想着想着,程夏突然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隔着睡衣丁页着自己……吓得他浑身僵硬,汗毛倒立。
傅奕不自在地咳嗽,清了清嗓子,“放心,你哥是正人君子,说过不动你,就不会乱来。”
“哦……”程夏屏住呼吸,轻手轻脚悄悄从傅奕怀里退开。
傅奕“啧”了一声,皱起眉头掀开被子,下床穿鞋。
“哥,这么冷你要去哪儿?”程夏坐起来问他。
傅奕被折磨得不耐烦,“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程夏臊得钻回被窝里,竖起耳朵听他哥走出去的脚步声。
隔了很久,程夏等得都睡着了,傅奕才回来,站在床边盯着罪魁祸首,在“抱着人睡”和“清心寡欲”间做最后抉择。
“妈的,不管了,还是抱着睡最舒服。”傅奕躺下身,再次把程夏搂进怀里。
第二天早上,程夏被重力压醒,睁开眼睛看见傅奕的手臂横在他腰间,自己则夹着他哥的腿,睡姿大胆随意,颇有造反意味。
他赶紧趁着男人还没醒,去卫生间重蹈傅奕昨晚的覆辙,强迫自己冷静。
程爸爸起得很早,抓着从浴室出来的儿子问,傅奕早上爱吃什么。
“爸,你去休息,早饭我来弄。”
程夏煮了当地有名的米粉,再拿肉沫炒一碗臊子,浇在白乎乎的粉上,卖相漂亮,香味诱人。
傅奕看到的第一眼就食指大动,夸道:“没想到你还会做饭呢,真不错,以后我有口福了。”
程爸没听出画外音,跟着他道:“对,以后就让程夏给你做饭,他手艺好。”
“夏夏听见没,叔叔亲自发话了。”傅奕冲着他眨眨眼睛。
程夏面上冷静,客气地咧开嘴笑,脚躲在桌子底下踢他哥小腿,“哥你多吃点啊,够不够,不够我再给你添。”
“好啊。”傅奕放下筷子,并拢双腿紧紧夹住程夏的脚,“请夏夏再帮我舔一碗。”
程夏抽一次,没抽动,脚被他哥故意锁住,不让他走。
“男人一过25身体新陈代谢就变慢,哥,为了保持身材,你还是别吃了,”
傅奕不要脸地跟程爸告状,“叔,程夏小气,不让我吃面。”
程爸拿着筷子敲儿子脑袋,“臭小子,我是这么教你?没有礼貌!”他又冲傅奕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拿着他的碗去厨房。
程夏双手环胸,眯着眼睛,“恶人先告状!”
傅奕无所谓地耸耸肩,“我有的是办法治你。”
“把腿松开!”
“叫声哥哥来听。”
程夏歪着头看他,“我多大了,叫叠词恶不恶心啊。”
傅奕循循善诱,“不恶心,我还特别喜欢听你说叠词。”
“手机给我看看,花呗给我还还,银行卡给我刷刷,你前男友的事给我讲讲,咱俩坐下来谈谈……怎么样,还喜欢吗?”
“我没有前男友。”
程夏说:“我就举个例子,你别认真。”
“哦。”傅奕不依不饶,“快点,我想听你说别的,不然等着程爸发现你腿在我这儿夹着吧。”
程夏对他哥耍无赖一点辙都没有,只能妥协,含糊道:“哥哥……”
“大点声,我没听清。”
“哥哥。”
傅奕掏掏耳朵,“你别学蚊子叫,好好说。”
这不要脸的臭男人,借力打力,把威胁耍得炉火纯青。
程夏用手撑着半边脸,一字一句道:“哥哥,哥哥,哥哥!满意了吧!”
傅奕笑着点头,“真好听,一瞬间像回到了你小时候,半大孩子,整天跟在我屁股后面撒娇叫哥哥。”
“我哪里撒娇了?你别乱说!”他明明是正常称呼。
”软软糯糯的,不是撒娇是什么?“
“反正不是……不是你说的那样。”程夏把腿撤回来,端端正正坐在餐桌旁。
程爸从厨房端着米粉回来,傅奕识相收声,没有再继续调戏他。
在G市待了两天,镇上房价便宜,程夏带着长辈挑房,拿十万块付了首付。中途程爸几次阻止,想给儿子留钱在B市生活。
傅奕做主签合同,“叔,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夏夏,只有你们在家乡过得安稳,他才能好好工作。”
傅奕说话做事,天生带着让人信服的气场,解决了后顾之忧,在回程的飞机上,程夏殷勤地给他哥按摩。
这边闭着双眸享受,不时提醒他重一点、右边、对对对,就是那儿,横看竖看像上世纪的傅扒皮。
“力道怎么样,舒服吗?”
傅奕反问:“我能奖励你一个吻吗?”
“……”程夏顿住,低吼道:“不能!”
“嘶——”傅奕揉了揉耳朵,“说话就说话,好端端吼什么,害羞了?”
“傅奕,我发现你这人吧,特别会蹬鼻子上脸。你以前维持高冷人设很辛苦吧,个个都喊你大魔王,实际就是个二傻子。”
“只要你肯让我亲,别说傻子,你喊我藏獒我都能给你嗷两嗓子。”
程夏用手指点着他额头,把人推开,“滚——蛋。”
“夏夏小气。”
程夏戴上耳机,偏过头不再理他。
当时的他肆无忌惮吐槽傅奕肉麻、亲热,却不知道傅奕从冷清变到专情,一切转变只是因为喜欢他。
流光易逝,当喜欢被最深的恨意埋葬,傅奕性格里的偏执,那些最阴暗最晦涩的心思,又全部摔落给程夏一个人。
现在的程夏还不知道,未来他会把傅奕逼到怎样的绝境,同样的,男人因爱成恨,把他折磨得死去活来。
残酷的事还没有发生,程夏偶尔撒撒娇,耍耍小性子不理人,傅奕笑着宠他,自家崽子爱闹就闹吧,瞧着多好玩儿。
下了飞机程夏刚打开手机,来电铃声立马响起,傅奕手上提着行李箱,不停往他这边看。
程夏毫不知情,大大咧咧接陆子晋电话,“喂,大明星找我干啥?”
陆子晋春节里一天没休息,电影终于杀青,宛如饿虎出笼,恨不得把闭关拍戏时错过的东西全部找补回来。
“程夏,爷杀青了!我他妈在剧组过得比畜生还惨,你必须请我吃饭!”
“你拍一破戏挣的钱比我一辈子打工挣的都多,还好意思来敲诈我?我倒血霉认识你这样一毛不拔的铁公鸡。”程夏随着人流从机场出去。
陆子晋结束工作心情特别好,没有再嘴贱,“行啊,我请你,就说来不来吧。”
”嘿嘿,不来,我得陪我哥呢。”
陆子晋尖锐地问:“你丫没断奶?多大了还围着你哥转,说出来我都替你觉得丢人。”
他就没见过二十多了还和家人亲密无间的男人。
心烦意乱着,还想再对着程夏喷火,听到那边传来一把成熟中微微带着清冷的声音,“夏夏,过来给我按摩。”
“好。”程夏甜甜应了,变戏法似的,不耐烦地对着陆子晋道:“挂了。”
甚至连句再见都没说。
陆子晋不可思议地发现,自己竟然对打断他们通话,叫走程夏去给他按摩的男人,产生了微妙的嫉妒。
靠!
这他妈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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