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都市情感>提线爱人>第二十四章 现在1

  升高三之后,何觅忙上加忙。一中魔鬼作息表,他早上匆匆准备完早饭就要去学校,晚上也要等到快十一点了,才能回家,周末的休息时间更是被缩短到只有周日一个早上。两个人虽然同居着,但每天相处的时间加起来可能还没有一个小时。

  对此,游霄没有半点不满。何觅虽然学习成绩不好,但在一中被练了两年,多多少少还是有点儿长进,只要再提升一下成绩,要考上比较不错的二本也不是问题。与学业相比,两个人亲热与否自然无关紧要。

  他和何觅本来就不是谈恋爱的关系,能够像现在这样慢慢疏远,反而是好事。

  而且他在面对何觅时,总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他不喜欢这样的自己。

  他不想做一个这么卑劣的人,简直卑劣到让他自己都心生厌恶。

  但他在何觅面前,总是不具备任何的自控力。

  单方面地喜欢一个人,和这是一个在自己眼中没用到了极点的人,不知道是哪一者让他觉得更加耻辱。人生一帆风顺的小少爷,却在感情上栽了这么大的一个跟头,这不得不说是前所未有的挫败。

  或许他还是想挽回一点局势,想要为自己挣回一点面子,但他又不愿意低下自己高傲的头颅,去做一些近似于追求的举动。

  到头来,他又做了最让自己不齿的事。

  那次醉酒之后,他面对何觅时,一张嘴巴就好像吃了毒草一样,只能够吐出恶毒的话来。

  有时候大脑还没反应过来,贬低的话就已经出口了,而哪怕反应了过来,他也停不住自己的嘴巴。与其说这些贬低是在痛骂何觅,倒不如说,他是在说给自己听。

  好像将何觅贬得更没用一点、更废物一点、更令人不屑一点,他就能够说服自己——不再喜欢何觅。

  但这毫无用处,只是给他徒增后悔。

  如果在一起的时候只能够这样,那不如干脆让何觅离他远一些。

  等到何觅上了大学,有了更好的生活,遇见了更多的人,知道了他游霄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值得一直这样死心塌地地守着——

  游霄想,那他们就能够分开了吧。

  何觅对志愿没有什么主见,在高考前两个月,他拿着志愿指导书研究了半天,最后还是回过头来问游霄。

  “少爷。”他问,“你觉得我应该报考什么样的学校好?”

  他拿着书凑过来,身子挨在游霄身上。天气已经又热起来了,何觅换了短袖校服,光裸的手臂自然而然地和游霄贴在一块。他们之间更亲密的肢体接触都不知道有过多少回了,因此这次他的动作很自然,好像没有丝毫没有不对。

  但游霄推开他,拿过书,他也就乖乖地换了个姿势坐好,等待游霄的意见。

  事实上他根本不在乎读什么学校,他更在乎的是少爷想让他读什么学校。

  游霄事先做过了解,拿书也只想看看何觅是否有做什么标记,有什么心仪的选择,但没有,一本书崭新如初。他皱了皱眉头,翻到B市的高校部分,边翻边说:“你的分数拿去外地没有优势,就读本地的学校。B市资源好,而且招生名额更多,分数也更低。”

  他给何觅做了几个标记,录取分数线都在何觅的能力范围之内,其中两个学校分数稍高一些,属于再提提成绩就可以上的学校,在B市风评也还算可以。

  何觅把书接回来,和他说谢谢,停顿了一会儿,又向他笑了笑,抱着书回了房间。

  游霄的回答让他觉得很开心,就连对学习都有了更多动力。少爷成绩优异,将来肯定是TOP2二者择一,而少爷让他留在本地读书,也就是没有要赶他走的意思。

  这一周难得有假期,何觅可以休一整个周六,他们就回了游家。游夫人特地让阿姨煲汤,饭菜满满地摆了一桌,游霄坐在游夫人左边,何觅坐在游夫人右边,好似她的另一个儿子。

  “小觅,多吃点,上高三后怎么感觉你更瘦了?”毕竟是高三生,游夫人对他多了些关怀,一边轻言细语地和他说话,一边给他夹菜。

  何觅主动把碗推过去,接了菜再拿回来,回答说:“我没有变瘦啊,前两天称体重,还是那个数字。”

  “真的假的。”游夫人笑起来,“我看着明明觉得瘦了。”

  何觅低头吃了两口,说:“那我多吃一点。”

  过去游家的饭桌一般都是安静的,但上学之后,两个孩子都减少了回家的次数,游夫人不免觉得寂寞,也就打破了原则。

  她又问了何觅学习有没有困难,想不想在最后的关头再拼一把,又说如果他想,可以给他请一个突击的补习老师。

  对于这样的询问,何觅以前总是诚惶诚恐地拒绝,不敢劳烦他们为自己多花心力。但这次何觅想了想,破天荒地同意了。

  这可能是何觅第一次这么用功,最后两个月的时间,他几乎废寝忘食地读。他的分数不高,可以提升的空间很大,游夫人请的补习老师又有水平,针对性地辅导了一段时间。

  高考后,他估分,估出了有史以来最好的分数。

  填志愿之前何觅又去征询了一次游霄的意见,最后填了游霄帮他选的学校。

  虽然新学校离一中有点距离,但这对何觅来说不是什么难题。大学时间安排相对比较自由,只要能见到少爷,那他一天就算花两小时在路上,他也十分愿意。

  何觅有了两个多月的假期,游夫人说愿意给他一些零花钱,让他出门玩一趟,但被他婉拒了。他也没有搬回游家,而是在公寓附近找了个奶茶店的兼职做。

  游霄也没有赶他走,只是嘲讽他:“累死累活考完试,还继续留下来受罪?”

  何觅回答说:“我能待的时间也不长了……就这两个月。”又说,“我知道高三受罪啊,所以才要留下来……你应该不习惯其他人的照顾,我再帮你做一下过渡……”

  他闲下来了,却还是和以前一样,每天早早起床,给游霄准备早餐,把游霄送出门了才去补觉,补完觉再去打工。晚上回家的时候,他还会额外给游霄做一份夜宵,游霄有空有胃口就吃,不吃也没关系。

  至于上床——游霄不主动提,他也不会要求。毕竟上课已经很累了,他不能再给少爷增加负担。

  一直到大学开学军训,何觅才恋恋不舍地从公寓搬走。游夫人让家里的阿姨过来照顾游霄起居,他仔仔细细给阿姨写了一张清单还不够,又拉着阿姨交代了好久,弄得阿姨哭笑不得,戳着他的额头说:“少爷又不是小孩子,哪有这么费事。”

  两人差了一岁,差了一个学级,从小到大已经经历过许多次毕业的分离了。但无论经历多少次,何觅总不能习惯。

  好在大学确实比较自由,虽然依旧辛苦,但可自由支配的时间还是比高中要多得多。

  军训过了之后,他们开始上课。何觅抓到空闲就往游霄的公寓跑,晚上去给游霄带带夜宵,周末也去,打发走来打扫做饭的阿姨,自行代劳她的工作。

  可能是学习太累,游霄话变少了,经常吃完夜宵就洗澡睡觉。周六晚上,游霄从学校回来,看到何觅在家里等他,也没有说话,把书包放下,坐在沙发上按了按眉心。

  何觅凑过来,很关心地问他:“少爷要不要按摩?”

  “按什么?”游霄眼睛也不睁,“你又不会,不要。”

  何觅说:“我有好好学过的,虽然只是学了学理论……”

  游霄还是说:“不要。”

  被拒绝了,何觅也不敢乱上手,就坐在一边,看他闭目养神。好一会儿,游霄才开口:“你在学校怎样了?”

  何觅回答:“挺好的呀。”

  “你没事做吗,一天到晚往我这里跑。”游霄说,“和新同学相处得怎样了?交到朋友没有?”

  何觅对这个话题没有多少兴趣,但还是说:“还可以吧……只不过大家的名字我还记不全,大学又和高中不一样,没有打交道的必要,就和舍友熟一些……”

  游霄说:“少来我这里,这些时间多拿去宿舍串门或参加活动,早就和他们混熟了。”

  何觅应了声“哦”,没有多少真心的成分。

  游霄头有些疼,终于睁眼看他。经过了军训,何觅皮肤被晒得颜色深了一些,一双眼睛也是又黑又亮的。两个人对视一会,何觅忽然靠过来,蹭蹭他,问:“少爷想不想做?”

  他穿着常服,宽大的T恤松松垮垮挂在身上,因为姿势不端,露出了大片胸前皮肤。那儿的肤色还是白的,和晒黑的部分对比一看,显得格外诱人。

  何觅身子往下滑,嗓音也逐渐变得轻柔,听着相当乖巧。

  “如果觉得累的话,我也可以用嘴帮一下少爷……”

  勾引的意思很明显了,但游霄眉头反而一下子皱紧。他近乎冷漠地说:“不想,没有心情。”

  不等何觅反应,他就站了起来,还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校服领子。

  “你回去吧,没事少来找我。”游霄道,“我累了,想一个人休息。”

  逐客令下达之后,游霄回了房间,简单地冲洗了一下身体。联赛的日期将近,竞赛班加大了训练力度,游霄每天睡的时长几乎只有四个小时出头。今晚他也是将近十一点才到家,但本应疲惫的身体,却怎么都生不出睡意。

  哪怕表面上对何觅再冷淡、再拒绝,只要何觅在他的身边,他就不能自控地为何觅所影响。

  何觅相当听话,他说想一个人休息,何觅就没有再发出过声音,也不知道仍然留在客厅里,还是离开公寓回学校了。游霄坐在书桌前,写了两道题,时间到了十二点,他放下笔上床,半睡半醒地眯了一会儿,在清醒与迷糊之间摇摆许久,最终还是偏向了清醒的那一侧。

  打开房门,客厅的灯已经熄了,客厅与阳台之间的那道玻璃门还开着,夜风徐徐地吹进来。外头的灯光已经足够他看清物体的轮廓,再加上他也对这儿的摆设熟悉,于是就没有开灯。

  没有开空调的客厅里弥漫着热气,游霄走到沙发边,就看见何觅歪倒在沙发上,枕着个靠枕,也没有盖被子,睡得正熟。

  只借着那一点微弱的灯光,他当然看不清何觅的表情。

  算来,他也已经很久没有看过何觅的睡颜了。何觅高三之后,他就有意在拉开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他升了高三后,两个人更是连亲密一些的接触都没有过几次。

  游霄立了片刻,微微俯下身来,用手拍何觅的脸。哪怕没有盖被子睡,何觅身上的温度仍然是偏高的,游霄则在空调房里待久了,手指冰凉。何觅觉得这很舒服,迷迷糊糊地蹭他的手,接着似乎是有点儿醒了,何觅“唔”了一声,抬手勾住他的脖子。

  “少爷……?”他慢吞吞地问,“我吵到你了吗?”

  游霄道:“没有。”

  何觅还不放手,脸抬起来,贴着他磨了磨。游霄有点儿别扭,但没避开,可能是现在的气氛让他生不出火气。过了几秒钟,游霄才随口找了个理由嫌弃:“脸都晒粗了。”

  何觅说:“对不起……”又问,“好热啊,我能去少爷房间睡吗?”

  游霄说:“不能。”

  “哦……”何觅听着有些许委屈。

  游霄又问:“为什么不回学校?夜不归宿你们宿管不查的吗?”

  “唔,管得没那么严,晚上不查寝的……而且十一点半宿舍就关门了,晚回去还要被记下来。”

  游霄道:“你就该被记两次涨涨记性。”

  何觅道:“会拖累舍友的。”他身体动了动,又软声请求了一次,“让我去你房间睡好不好?我想吹空调……不会吵你的。”

  “你又不是没房间,客厅也不是没空调,非要自己找罪受。”

  何觅不回答了,因为游霄虽然嘴上这么说着,另一只手臂却还是从他膝窝钻了过去,一使力,将他整个人抱了起来。

  他将头埋到游霄脖子那儿,温顺的小动物似的蹭了蹭,轻声说:“我舍不得这里。”

  游霄的心不争气地软了,他在这片黑暗中咬住自己的嘴唇,紧紧地、久久地闭了一次眼睛。

  “少爷上了大学,会换新的房子吗?”何觅问他,“到时候我还可以过去住吗?”

  游霄抱着他走进自己房间,蒙蒙亮着的小夜灯缀在头顶,洒下朦胧暧昧的灯光。

  许久之后,游霄才回答说:“看情况再说。”

  何觅小幅度地点点头,眼睛里一片澄亮。游霄躺下来,何觅就像小虫子一样往他的身边扭,靠到他背后,才又先斩后奏地问:“我可以在少爷的身边睡吗?”

  “如果我说不可以呢?”

  何觅没有答话。

  游霄垂下眼帘,说:“困了就睡,少来招我。”

  何觅的回应是从背后抱住他的腰,贴着他的背,把自己的气息吹到他的脖颈上,声音又柔又轻:“我已经不困了……”

  游霄永远说不明白,何觅身上到底有什么在吸引他,能一次次打破他的原则,让他一遍遍地做下他不想做的事情。哪怕他想要坚定意志,做一些抵抗,也总会在何觅某一次的示好服软中溃不成军。

  久违的亲热,对两个人来说都说不上顺利,何觅给自己做扩张做了好长一段时间,进去的时候还是夹得他发疼。何觅显然也不好受,张着嘴,小口呼吸了好一会儿,缓过来之后,又抱着他的脖子问他舒不舒服。

  皮肤与皮肤相贴,最私密的地方紧密地交接在一块,何觅身上的热意源源不断地向他传递,蛊惑他的心神。游霄没有说话,只是避开了何觅的目光,更用力地把自己推进去,用实际的行动告诉何觅自己的感受。

  至少在这个时候,他不想看何觅的眼睛。

  何觅仰着头,那双眼睛里满是专注,即便只是刹那对上了,也还是让游霄生出了一种何觅喜欢他的错觉。

  这样的错觉已经产生过很多次了,两年前游霄还会产生期待,会有厚脸皮的妄想,但在何觅说只想报恩后,期待就转变为了羞耻。然而,吸取了教训,他却还是没能够纠正自己的妄想,他为自己的错觉一次次感到耻辱、恼怒,再之后是自厌,是对自己的失望。

  每次,游霄都会更深地意识到,他不可自拔地喜欢何觅,也不可自拔地厌恶喜欢何觅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