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都市情感>限时存活>第68章 作假

  时景舒开着车一路破开夜色,开进自家小区的时候,已经是夜里将近十一点。

  两人都累的不想再去管车上的大箱小箱,兰天翻出了套睡衣,就和时景舒一起上了楼。

  这是一个由好几家单位集资新建的小区,地段好,楼层也不高,住着不少单位的领导,因此在安保上做得格外到位。

  兰天跟着时景舒从地下车库上到八楼,一路上光人脸识别就经历了两次。

  “明天找物业录一下你的个人信息,以后也更方便。”时景舒站在密码门前操作了几下,拉着兰天的食指按在了感应区,随着“嘀”地一道声响,厚重的大门应声而开。

  兰天尚且站在门边张望,时景舒在他的背后轻轻推了一把,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笑道:“欢迎你来。”

  这是一间居住气息并不浓厚的屋子,房屋主人恐怕并没什么时间去欣赏所谓别有用心的设计,不少地方蒙了尘,草草扔在沙发上的两三件衣服也彰显了主人的来去匆匆。

  兰天一刻不停地打量着屋内,时景舒摸了摸鼻子,闷不做声地把玄关处的一双脏鞋子踢到了一边。

  他翻一双拖鞋,哄着兰天先去洗澡,等兰天进了浴室后,时景舒刚想收拾一下屋子,忽地想到了什么,脚下一转,来到了阳台。

  他像往常一样拉上窗帘,随后关上了客厅的灯,他来到窗帘后,透过窗帘上的小孔向外望去。

  果不其然,那辆车一路跟到了这里...

  时景舒心底一沉,从阳台上缓缓离开,打开了主卧室的灯,不远处,浴室中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

  时景舒靠在墙边,望着浴室的门陷入沉思。

  他知道,那帮人是在找一个叫做“陆晨元”的人...

  五年前,他就曾怀疑过,兰天会不会就是他们口中的陆晨元...

  当年他从那帮人的手中侥幸逃脱,安顿下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查了兰天的背景资料。

  正如兰天自己所说,他对自己的父母几乎没什么印象,他是跟着外婆,在一个叫做荷兴镇的地方长大的。

  荷兴镇户籍简单,只有寥寥的五万多人口。兰天在那里从小学上到高中,除了同学之外,唯一熟识的就是住在对门的邻居叔叔,宋山。

  这原本是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社会背景,但时景舒细查下来却感到阵阵心惊。

  据兰天所说,他的外婆名为陈茹玉,但荷兴镇自始至终,从来没有一个名叫陈茹玉的人。

  兰天的父母在他年幼时便死亡销户,他自己的户口单独成籍。

  明明是亲近的祖孙俩,却一个没有户口,一个单人单户,这种形式的档案确为少见,让时景舒不得不起疑。

  但围绕在兰天身边的疑点不止如此,时景舒惊讶地发现,宋山居然也是单人单户,户口上曾经有的家人都已经因为各种原因离开人世。

  不仅如此,宋山还在荷兴镇当地的派出所干了二十多年的民警...

  无父无母,无儿无女,宋山的档案干净地就像一张白纸。

  如果宋山和陈茹玉的身份是“作假”的,那兰天呢?

  时景舒听着浴室中传来的动静,闭上眼长长地吸了一口气。

  他对兰天有着毫无保留的信任,两人都是警院优秀的毕业生,身上肩负着相同的使命。

  他相信自己不会看错人,更不会爱错人,不管未来的情况如何,他始终都会选择陪在兰天的身边。

  时景舒揉了揉太阳穴,不愿再继续多想,他来到卧室,抓紧时间把这两天没来得及收拾的衣服和垃圾逐一毁尸灭迹。

  工作了五年,原先在学校养成的良好习惯逐渐松动,有时候忙得很了,回家冲个澡都恨不得睡倒在浴室里。

  时景舒动作迅速,整理好卧室后,刚拧开客房的门,眉毛就狠狠地揪在了一起。

  搬来一年多的时间,印象中,这应该是他第三次拧开这道门,屋里长期没通风打扫,空气中都是一股挥之不去的沉闷。

  时景舒想也不想地关上了门,在屋里转了一圈后锁定了卧室里唯一的一张床,神色凝重。

  天地良心,他原本真的没有这个意思...

  虽说这张床睡下他们两个绰绰有余,以前去外地出任务,床位紧张的时候,他也和同行的警员一起这么挤过。

  时景舒从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妥,但今晚...一想到要睡在一起的人是小学弟,他就打心底里觉得这是不一样的。

  时景舒的心跳莫名加快了些许,他一边说服自己,这是没办法的事情,一边从柜子里找出一套新的被子和枕头。

  当两只枕头并排放在一起的时候,时景舒压下自己快咧开的嘴角,心里涌上一股从未有过的满足。

  时景舒铺好床,站在床边看了许久,随后怕兰天不适应,他拽过自己的枕头,一下子扯到了床边,又把自己的被子往旁边扒了扒,两人的被子中间顿时空出了不小的位置。

  浴室里的水渐渐停了,兰天的声音从里面传来,模模糊糊地,似乎还裹着一层水汽,“时景舒,浴巾在哪里啊?”

  时景舒走到门边,一边指示兰天去拿,一边控制不住地在脑子里想些有的没的。

  之前洗完澡他常常会忘记把浴巾挂回去,怎么偏偏上次有了个好记性...

  时景舒独自懊恼,打开冰箱取出了两瓶水。

  没过多久,兰天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从浴室出来,从上到下穿得严实,同样的卡通家居服,连扣子都扣到了最上一颗,几滴水珠沿着细白的脖颈滑落,最终隐没在衣领中。

  客厅没开灯,时景舒从黑暗中走来,手心却异常的高热。

  兰天被他牵着手带到了卧室,第一眼就看到了床上并排的两床被子,新的那床占据了大半的位置,衬地另一床被子颇有些可怜。

  时景舒咳了一声,莫名地有些心虚,“另一间房太久没收拾,等明天我找个家政过来打扫一下,今天先凑合一晚?”

  兰天悄悄攥紧了浴巾的一角,没去探究时景舒话中的真假,他快速地看了时景舒一眼,小声道:“好噢。”

  时景舒笑得格外温柔,找出吹风机递给兰天,“把头发吹一下,我也去洗个澡,不用等我,你先睡。”

  兰天接过吹风机,朝时景舒点了点头,目送他进到浴室之后,兰天找到插座,仔仔细细地把头发吹干。

  初到一个新地方,还是时景舒的家,兰天拘谨之余,又难以抑制地有些好奇,他一边吹头发,一边打量着屋内的每一件物品。

  只可惜,这间屋子恐怕只在夜晚才会被主人光顾,屋里光秃秃地,只有床头柜上随便摆放着几份文件和照片。

  兰天吹干头发后,迟疑地来到了床边,床单明显是新换的,有两个角都还没有铺平。

  兰天绕到另一侧,刚把床单抹平,脚边就踢到了什么东西,他弯下腰,随即有些无语。

  这人怎么还把烟灰缸放地上...

  兰天抿了抿唇,还是把烟灰缸放了回去,他靠坐在床头,掀开被子一点点地钻了进去。

  三个小时前,任他想破了头,也不会想到,他今晚居然会睡在时景舒的床上。

  就算刚才在浴室,他也...

  兰天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变红,身边的枕头和被子存在感极强,他拿起手机转移注意力,准备等时景舒出来后再睡觉。

  时间接近十一点半,早已远超了他平常的睡觉时间,兰天瞥了眼柜子上的吹风机,觉得自己还可以再撑一会儿。

  他看得出来,时景舒今天已经很累了,医院和警局两头跑,加了班后还帮自己搬了这么多东西。

  兰天只想让他今晚好好休息。

  时景舒洗澡速度很快,不到十分钟就走了出来,看到正在扣手机的兰天后,眉头一皱道:“怎么还不睡?”

  他不像兰天那么讲究,浑身上下只穿了一条短裤,兰天看了一眼后就迅速移开了视线,“回两条消息。”

  果然,见兰天还没睡,时景舒拿起吹风机,没几下就给头发吹了个七八成干。

  再回头时,兰天已经躺下了,时景舒轻手轻脚地上了床,刚准备关灯,就见兰天朝他眨了眨眼睛,小声地说着“晚安”。

  时景舒唇角微微勾起,俯下身,轻柔地在兰天的额头上落下了一个吻,轻笑道:“晚安。”

  得到了额外的回应,兰天心满意足地往被子里一钻,黑暗中,身旁传来的浅浅呼吸声让他心头一片滚烫。

  原以为自己会睡不着,但没过多久,意识就逐渐脱离了他的身体。

  兰天穿着长袖的家居服,时景舒给他准备的被子又偏厚,在半夜的时候,兰天不可避免地热出了一身的汗。

  他极少做梦,或许是突然换了环境,他少见地陷入了一片混沌的梦里。

  兰天觉得这种体验很新奇,他十分清楚自己是在做梦,因为梦里的视角明显是一个孩子。

  他似乎是在发烧,浑身上下都烫的要命。

  一个女人将他抱起,边哭边将他送进了车里,他哭闹着不肯听话,女人就拿来一个小背包,里面装满了他平常爱吃的零食。

  女人用颤抖的声音叫他宝贝,一遍遍地亲吻着他的脸颊。

  他听见自己哭喊着叫他妈妈,这个词语对兰天来说熟悉又陌生。

  兰天努力地想要看清女人的脸,但梦境诡谲,他越是想要看清,女人的面容就变得愈发模糊。

  在驾驶人的频频催促下,女人狠心地关上了车门。

  隔着车窗,女人勉强地朝他挤出一个笑容,泪水湖了满脸,她似乎又说了一句什么。

  汽车像离弦的箭一般猛地驶出,他的哭声骤然拔高,扔下手中的毛绒玩具,朝车座后爬去。

  开车的人像是没看见一般加大了油门,他爬上后座的靠背,一个不稳摔到了后备箱。

  他跪坐在后备箱里,一边哭,一边捶打着眼前的玻璃。

  “妈妈”的身后出现了一个男人,男人又急又气,最后狠狠地甩了“妈妈”一个耳光。

  兰天在梦里不安地喘着气,心脏被拉扯地生疼,他迫切地想要捡起那个毛绒玩具,黄色的一团,对他而言是极其重要的东西。

  兰天努力地回忆着女人最后对他说的话,梦境逐渐破碎,从女人周围开始四散成为无数的光点,他急切地回忆着女人的口型,在梦境彻底消失之前,他终于解读出了那句话。

  女人说,宝贝,要好好地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