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都市情感>限时存活>第11章 雷击

  唐莹莹不太明白,为什么同样是没睡好的人,时大队长为什么劲头为什么这么足。

  时景舒步伐加快,脚底生风,唐莹莹合理地想,如果不是现在情况不允许,他甚至要哼起歌。

  她内心不平,忿忿道:“这会儿兰法医那边不一定结束得了。”

  言外之意,我们不如在办公室吹着空调等电话。

  “那正好可以去看看。”时景舒话语间充满了期待。

  谁要去看啊!解剖室有什么好看的!

  唐莹莹内心尖叫,恨不得立即原地消失。

  等二人到的时候,兰天确实还没有结束,操作室整面墙的玻璃被调整成了磨砂的,里面灯光大亮,隐约能看到两道人影。

  唐莹莹感激这人性化的设计,一个哈欠还没打完,时景舒伸手啪地按响墙上的开关,整面墙从磨砂变成了通透。

  唐莹莹嗷地一声捂住眼睛窜了出去。

  李木子面朝门口,看到了时景舒,笑着朝他点了点头。

  兰天垂着头正在专注地提取什么东西,并没有发现二人的互动,时景舒靠在桌子旁,津津有味地看着。

  尸体血肉模糊的上半身被兰天挡了大半,看不到什么,不过时景舒的注意力也不在尸体上,从头到尾,视野的中心点就只有兰天一个人。

  爱情令人盲目,看到兰天从尸体身上陆续取下一些奇奇怪怪沾着血渣的器官碎块,时景舒都觉得这种行为无比可爱。

  剖验工作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很快进入了尾声。

  缝合过后,严昊冰冷的尸体一如来时那样静静地躺着,兰天把手覆在严昊苍白的手上,几秒后收了回来,为严昊盖上了白布。

  沉重的心情还未散去,一转身,时景舒紧贴在玻璃墙上变形的脸唬了他一跳。

  时景舒不明白解剖个尸体为什么还能解出感情,最后连手都拉上了。

  他努力回忆着严昊的长相和不甚清晰的身材,理论上还是觉得自己更胜一筹。

  兰天迅速的解下身上沾着血污的防护服,扔到废物桶里,望过来的眼睛亮晶晶的,时景舒笑着朝他无声地比了个口型,让他慢一点。

  兰天内心喜悦,迫不及待地想和他分享自己的发现,他按下密码从解剖室出来,还没走两步,小脸一皱,又转身冲进了换衣室。

  小隔间浴室里传来哗哗水声,紧跟着出来的李木子朝时景舒解释道:“刚解剖完,身上味道不好闻。”

  他设置好继续通风换气的时间,在时景舒难以言喻的目光中走进了兰天隔壁的小隔间。

  不到十分钟,兰天身着一条短裤慢吞吞地从浴室出来,发尾滴水,浑身上下散发着热气,整个人湿乎乎的。

  兰天的心脏咚咚作响,害怕自己是不是表现得过于刻意,笨拙僵硬地走到更衣柜前,扒拉衣服的指尖都有些发麻。

  通常洗完澡后,他会套上短袖再出来,刚才突然心一横,就只带了裤子进去,一通热水浇过脑子后,兰天后悔地很彻底,奈何已经无法挽救。

  他痛苦地打开门,逃避地不敢去看时景舒的表情。

  时景舒的目光从上到下黏腻地过了两圈,牙根有些痒痒,不知道是气兰天毫不避讳地被多少人看了去,还是气他根本没把自己看作一个对他有企图的男人。

  丝毫没有意识到这是一场诱惑事件的时景舒独自生起了闷气。

  他动作迅速关上了门,把听到动静探头张望的唐莹莹阻隔在外。

  兰天见时景舒面色不虞,不敢再耽误时间,兜头套上短袖,开口道:“死者的死亡时间是大约在昨晚的十点一刻,确定是雷击致死,咳,雷电应该是通过...”

  许是长久没有喝水,兰天声音有些干涩,时景舒四下找了找,没有水杯,只在桌子角落看到一小盒不知什么时候被遗落在这儿的牛奶。

  猝不及防被塞了盒奶的兰天熟练地叼过吸管,不吭声了。

  时景舒拿过一旁的毛巾生涩地给兰天擦头发,怕给人搓疼,力道小的像是在隔着毛巾抚摸一只小动物。

  两人谁都没有先说话,不一会儿,李木子从隔壁浴室出来,莫名地感受到了来自时景舒眼神中淡淡的防备。

  他不明所以,从更衣柜里拿出一只吹风机递给时景舒,道:“时队,要用吗?”

  他昨天才知道,原来时队和兰天两人是校友,在学校的时候就认识。

  怪不得呢,两人看起来是挺亲密的。

  时景舒梗着脖子装瞎,兰天感觉头上的力道有些加重,忙道:“不用了,你先用吧。”

  李木子耸了耸肩,利索的吹干头发,把一旁系统打印好的尸检报告放到桌子上,先行离开了。

  “队长。”兰天还不太习惯这个称呼,小声地叫道。

  时景舒的姿态在李木子走后,明显放松了许多,他专心对付手下柔软的短发,漫不经心道:“你继续说。”

  “嗯。”兰天想了想,“不出意外,导电的物品应该就是死者手腕上带的那两样东西,哦,也有可能是雨伞。雷电从手腕处进入,流经心脏导致心脏停博致死。”

  “死者的脏器被破坏得很严重,从胃内容物上来看,至少有十个小时没有进食了,最后一餐应该是午饭。”

  “浑身上下除了雷电造成的损伤之外,没有任何的其他伤痕,生化检测和毒物分析结果已经出来了。”兰天将几页纸中的一张抽出,“结果无异常,严昊体内没有任何毒物和药物残留。”

  这就表明,严昊在被雷击中的时候,是有活动能力且处于意识清醒的状态。

  时景舒浏览着报告,思索道:“还有个问题,有没有可能出现其他容易吸引雷电的东西,和手表或是手链嵌连在一起,在死者遭到雷击死亡后再被取走,没有留在现场。”

  “换句话说,手表什么的,会不会只是障眼法?”时景舒见兰天逐渐皱起的眉,勾了勾唇,笑道:“当然,这是检验科那边应该查明的问题,你已经替他们缩小了调查范围,他们会感激你。”

  兰天被时景舒笑得晃了眼,垂眸吸了两口奶,轻声道:“我所能确定的只有电流进入的部位,死者手腕上有没有其他东西,我不能确定,但我个人认为,可能性不大。”

  “怎么说?”

  兰天想了想,陈述道:“根据死者身体被破坏的程度来看,至多只遭受过一到两次的雷击,昨晚的雷雨持续到了十一点半,如果真的有人要去取引雷物,也一定会在雨停之后,不然...风险太大。”

  时景舒被他的说法逗笑,“也是,毕竟谁都会怕一不小心也躺在了那儿。”

  而且,如果用这种方法,不仅要保证死者被雷击中的时候附近没有目击者,还要时时刻刻跟着,才能在别人发现之前,第一时间把东西取回来。

  兰天觉得今天接收的笑容有些超标,雀跃的情绪插着翅膀往外冒,他只能大口喝奶掩饰,轻轻“唔”了一声,随后想到了什么,“昨晚的雷雨没有预报,没有人能提前知道。”

  不可控的雷雨,不可控的环境,如果用这种方式来杀人,变量这么多,所承担的风险未免太大了。

  “还有一点。”兰天仔细回忆了一下,还有另一个便捷的确认方式,“雷击的时候经过高温灼烧,死者佩戴的手表和手链有明显的融化迹象,甚至有部分粘连在了一起,如果有第三样物品的存在,肯定会留下点什么。”

  “如果没有第三样物品的存在。”时景舒顺着兰天的话往下说,心里始终有点放不下,“只凭手表或者是手链,能吸引雷电么?”

  “可以的。”兰天明白他的顾虑,“死者死亡的地方比较空旷,周围也没有树木,电线杆之类的,手表和手链里的金属物质在被打湿后理论上是可以吸引雷电的。”

  “只不过这个概率,低到可以忽略不计,但绝不是零。”

  作为一个严格和数字打交道的理科生,兰天相信,哪怕是亿万分之一的概率,只要不是零,那他就有出现的可能。

  “那就是说,如果检验科那边没有发现异常。”时景舒饶有兴味的开口,“严昊的死,就只是一场单纯的意外。”

  毕竟仅靠无限接近于零的概率来杀人,这简直和请别人吃饭试图噎死对方的杀人方式一样,可能那人都成了一个小胖老头儿,还没有赌到那亿万分之一的死亡概率。

  兰天的头发已经干了大半,时景舒把毛巾挂好,扭头看到兰天坐在椅子上乖乖地喝奶,心底软成一片,“我记得你更喜欢喝另一个牌子的,不是说这个牌子的味道不够甜?”

  兰天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时景舒在说什么,解释道:“这是上次小李哥给我的,一直放在这儿,我都快忘了。”

  时景舒炸到一半的毛又被后半句捋顺,想到刚才兰天洗完澡毫不避讳的模样,一开口自己都觉得酸,“李木子人是挺好的,宁科长前一阵子还说要给他介绍个女朋友。”

  兰天不懂时景舒怎么突然对八卦感兴趣,配合地聊道:“他们好像已经在一起了,小李哥前两天写完报告还说要出去约会。”

  “是么。”时景舒轻吐了口气,心头梗着的不快霎时散去,笑弯了眼,“那挺好,下次见面一定恭喜他。”

  “你...也想要找女朋友吗?”兰天心底咯噔一下,他察觉到时景舒面露羡慕,顿时有了个不好的猜测。

  时景舒被问得猝不及防,心想我要找也是找男朋友。

  哦,也不对,他哪里还需要再找。

  他望着兰天白净脸颊上被蒸气熏染未褪去的薄红,摸了摸鼻子,心虚道:“不找,干什么祸害人小姑娘。”

  兰天撇了撇嘴,刚才时景舒羡慕的神情太明显,他打心眼里不相信,僵硬地“哦”了一声,拿手上的报告撒气,翻得哗啦哗啦响。

  时景舒怕兰天细问,忙转移话题,“还有什么其他发现吗?”

  “...是还有一点,但是不太确定。”兰天抿着唇,把报告翻到最后一页,“死者精囊里残余的精*量很少,尿道还有残余的精*,有很大概率死前有过性行为。”

  “刚才死者的助理来过。”时景舒若有所思,“他也提到了,说是怀疑死者这段时间有正在交往的女人。”

  兰天:“那他去西郊,是不是为了这个女人?”

  “技术组那边正在查死者的手机和电脑,还没有发现和死者关系暧昧的人。”

  兰天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不论如何,从法医学的角度来说,尸检报告上我所能给出的鉴定结果,只能是雷击造成的身亡。”

  时景舒接过鉴定报告,最低下一行“雷击致死”四个字板正地钉在那里,是对严昊死因的最终宣判。

  “成,我先拿着,局长那边我去说。”

  事情发生不过半天,本地的舆论发酵很厉害,局长刚下了死命令,72小时内必须查明真相,给死者家属和公众一个交代。

  从解剖室出来时,唐莹莹正蹲在一旁扣手机,见状从地上弹了起来。

  她惊疑地盯着兰法医四处乱翘的头发,笑嘻嘻地打了招呼。

  时景舒带着两人去食堂吃了饭,把兰天送回宿舍休息后,开车带着唐莹莹前往严昊家。

  车上,唐莹莹翻看着尸检报告。

  “一会儿到了严昊家别乱说,注意多观察。”时景舒开着车,手机铃声响起,小刘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了出来。

  “时队,严昊的车在别墅区找到了,就在他本人名下的那栋,我们和技术组的兄弟们正准备进去看看。”

  “好,重点留意一下有没有其他人的生活痕迹,尤其是卧室、浴室这些。”

  “生活痕迹?你是指同居?”小刘推开大门,打开鞋柜,里面孤零零的只有一双拖鞋。

  “对,西郊别墅有可能是严昊幽会的地方。你和向阳仔细找一下,把周边近期的监控都调回来。”

  “我明白了,只是这周边还在施工,监控都没安装,我们在沿路再找找看。”

  “好。”时景舒几番叮嘱后挂了电话。

  唐莹莹背着时大队长网上冲浪,严昊的死根本压不住,网上什么样的猜测都有,有车祸的,有谋财害命的,甚至还有为情所困痛苦自杀的...

  她点进一个“本市知名企业家严昊昨夜身亡,死像惨怖,究竟是意外还是人为?”的帖子。

  帖子里洋洋洒洒大几千字,配上几张似是而非的照片,牢牢稳居热榜第一。

  唐莹莹攥紧手机,想到了今早郑媛母女二人力竭的哭喊。

  她吭吭哧哧道,“队长,你说严昊的死...是意外还是人为?”

  时景舒专注前路,轻飘飘把问题抛了回去,“你觉得呢?”

  唐莹莹低着头,反复抠着报告的一角,想了一会儿,道:“如果单看尸检报告,严昊的死就是一场意外,还是一场极其罕见的意外。除非...除非检验科的人能在严昊的随身物品上发现什么。”

  时景舒轻叩方向盘,他刚才压下尸检报告没往局长手上递,就是觉得,任谁看了这篇报告,都会得出严昊意外死亡的结论。

  但在检验那边没出结果前,他不希望这件案子被率先贴上标签。

  唐莹莹还在一旁自言自语,“严昊死了...最直接的受益人会是谁呢。”

  时景舒认真开车,听唐莹莹煞有其事地分析,“周嘉言说,在严昊接管公司前,一直是郑媛姐弟在打理,郑媛一直掌握着严昊的行程,严昊有时又刻意避开郑媛,感觉他们之间隐藏着什么事情。”

  “但是不对啊。”唐莹莹转念一想,“虎毒不食子,今早郑媛的反应绝对不是演的。但如果说,郑媛有能力监视严昊,同理,郑齐也可以啊!”

  “他本就不如郑媛有能力,只是为了在话语权上多一个郑家人,严昊回国揽权之后,在公司几乎是彻底成了个透明人。”

  “郑媛是乐意捧儿子上位的,郑齐就不一定了呀。”唐莹莹越想越觉得在理,激动地在座椅上乱蹭。

  这或许是她参加工作以来经办的第一起凶杀案,有着特殊的意义,她甚至已经在脑海中想象亲自为凶手带上手铐时的场景。

  “勇于思考是好事情。”时景舒不想打击办案新人的积极性,但唐莹莹明显积极过了头。

  “凡事要讲证据,如果你怀疑郑齐,那就想办法去验证,单凭一个不甚明显的动机就暴露自己,那叫打草惊蛇。”

  唐莹莹快速地“哦”了一声,时景舒一看就知道她没听进去多少,冷漠地把空调调低两度,给顾自傻笑的唐莹莹物理降温。

  过一会儿,唐莹莹乐够了,注意到尸检报告底下兰天工整的签名,不由回想起刚才两人一同从解剖室出来时的画面,除去兰法医谜一样的发型,两人真的般配极了。

  以前她总觉得队长白长了一张好看的脸,现在想来,可能就是为了能多配上兰法医几分吧。

  唐莹莹八卦道:“队长,你和兰法医是不是...”

  “是。”时景舒毫不犹豫道。

  唐莹莹大惊:“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吗?”

  时景舒多余的一个眼神都不想分给她,唐莹莹却解读出了他的意思:还能是什么?

  她第无数次怀疑自家队长修过读心术,轻咳两声,试探道:“那需不需要我们...”

  “不需要。”时景舒面无表情。

  开玩笑,自己的老婆怎么可能需要别人帮忙追。

  “噢,好叭。”唐莹莹有点不死心,“我有一个朋友...昨天发现任天堂新发售了几款宝可梦的限定手办,里面那个皮卡丘还挺可爱的。”

  她划拉着手机屏幕,找到链接后把手机放到了仪表盘旁边,试图吸引。

  时景舒很久都没再了解过这方面的售卖,想到以前,每次收到皮卡丘小玩意儿时兰天高兴的小模样,一时间居然被狠狠地打动了。

  时景舒瞄了一眼,过了几秒又瞄了一眼,顶着两坨高原红的黄团子趴在精灵球上憨憨的笑,别说,确实有几分可爱。

  他最终妥协了,僵硬道:“链接发我。”

  “得嘞。”唐莹莹麻溜复制粘贴,扭头捂着嘴笑得更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