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楼羽跟着霍霆云来到了久违的校园。
准确地说，是校园周边。
白楼羽看都有别人就本能地想松手，可是霍霆云不让他松，他也就没动。
“霆云，你还记得这里吗？”
白楼羽记得霍霆云在这个烧烤店里被扒手偷过钱包来着，得亏那个扒手应该经验不丰富，被发现了以后紧张得不得了，连钱包都不要了直接跑，不然他还真不一定能拿回霍霆云的钱包。
霍霆云后来还因为冤枉了白楼羽向白楼羽道歉，白楼羽觉得霍霆云会有那种误解完全就是因为自己的表现，所以霍霆云的怀疑完全合情合理。所以白楼羽特意说了些轻浮的话，果然霍霆云被气走了，不过没想到后续霍霆云还是请了客。
“记得。那个时候我误会了你，心里比平时误会了别人还要不舒服。”
“是那样吗？”
“我不是说过了？我对你早就有好感。”
“这、这样啊……”
两个人手牵着手走遍整个校园，这次走到发生了什么事情的地方，霍霆云便主动会开口说明自己当时的想法。白楼羽这才知道原来霍霆云全部都记得一清二楚。
和他一样。
突然霍霆云的手握紧了，白楼羽回过神来一看，一下子就知道了原因。
“那个时候没人看啦。”霍霆云想起的那件事白楼羽自然记得，那时经过的行人听到他们的对话就露出衣服难以直视怕耳朵被污染一样的神情，不约而同地远离，“而且我就是挑一下……就露出了一小片地方。”
那是白楼羽第一次做那种动作，做完感觉自己看起来肯定蠢毙了，看看周围那些人微妙的神情，还有霍霆云那怒不可遏的样子就知道了。
“我连内裤都看到了。”
“是吗？我就是随便挑一挑而已……”
白楼羽做得随便，但对霍霆云来说那可不随便，甚至是一种视觉上的冲击。从腰侧露出一小片被手指欲盖弥彰的肌肤，到裤腰挑起时最深处那里的一角灰色……实际上霍霆云看得却比谁都要仔细。穿宽松的圆领衣服时也是，白楼羽只是坐在那里，都还没说什么做什么，霍霆云就开始想象起男人怎么样猥亵白楼羽了。
事实证明色狼的养成绝非一朝一夕之攻，他所想到的别人有可能会对白楼羽做的，其实就是他真正渴望做的事。因为他并未意识到自己在意白楼羽，所以才会这样曲折地展现出来。
“实在是憋不下那口气，可以惩罚我哦~”说这话时惩罚两个字特意加重了语气，因为紧张语调越发轻浮。
霍霆云的喉结滚了滚。
“……惩罚？”
“霆云想要做什么？”白楼羽轻轻戳了戳霍霆云的胸口，在霍霆云耳边呼气，“什么都可以哦？”
“……没有错误就不需要惩罚。”
“你不想试试看吗？不喜欢吗？”
“这和我的喜好无关……”霍霆云被白楼羽的吐息撩拨得耳朵发痒，神色也开始动摇，“要是罚了就代表承认了你犯错，但你没有做错什么。”
“反了反了，是只和喜不喜欢有关。”白楼羽抱紧了一点，“偶尔尝尝鲜也很不错吧……霆云？”
“虽然我不认为你需要惩罚……”霍霆云侧了侧头，让耳朵避开了白楼羽的吐息，但手却顺着抱住了白楼羽的腰，“……总之这些事可以回家再说。”
听起来前言不搭后语的，不过白楼羽知道，这个回答意思就是答应了。白楼羽特别喜欢霍霆云这样，明明很想试，因为自己的考量而不发作，但又控制不住不太老实的手，能够感觉到那因为喜欢而交织的理性与感性……很清楚地感觉到自己在被好好地珍惜着。
“那，你想要什么惩罚？”
“能接受到什么程度？”
“我不是说了吗？什——么都可以啊~”
“……算了，你来定。”
白楼羽还真有点想法。
不过当然，确实是要等回家才能做。
“……我去买瓶水。你有什么要买的吗？”
“没有，我在这里等你就好。”
“嗯。别乱走，我很快回来。”
正好附近就有凳子，白楼羽坐下来，这时隔壁的那位女性随便抬头看了一眼，突然怪叫起来：“白楼羽？！是你！”
“你是？”
白楼羽的外表其实很容易让人留下印象，所以他倒是不觉得有人认识自己很奇怪。不过，假如是——
“当年谁不认识你！不要脸的婊子，天天缠着霍同学的癞蛤蟆！”
好吧，果然是一个大学的吗。
白楼羽转过头看了看，还是没认出来是谁，说过这类话的人蛮多的，他没有那个心思去一个个记长什么样，而且这么多年过去了大学同学的变化也很大。
女性的辱骂整体上来说不如男性那么粗俗鄙陋，但更尖酸刻薄，而且往往总是能够戳到最痛的地方。
再次听到这熟悉的话，白楼羽感觉很奇妙。以前的自己是什么想法，他还记得一清二楚，毕竟那都是刻骨铭心的伤口。正是因为如此，白楼羽更觉得奇妙，明明以前那么伤心，但现在仅仅只是产生了“都是社会人了这么说话真的没问题吗”这种程度的想法而已。应该是曾经的自己不仅无法反驳还一戳一个准，给人留下的印象就是谁都可以随便骂的缘故吧，虽然也不算错就是了。
虽然不如以前那么在意，但是想起了过去那段时光，还有又听到这些话，白楼羽的心情还是不可避免地变差了，毕竟实在是有些扫兴。
“为什么这么讨厌我？”
或许是因为白楼羽的反应平淡过头激怒了那个女人，她愤愤不平地说了一大堆，白楼羽听着听着，强烈的既视感就上来了。
这个人……和夏彬莲好像。
就连讨厌他的理由，都那么像。
不过比起这个更重要的是先把这个女人给支走，支不走的话拖也要拖走……不然霍霆云要是听到了肯定会很难受。
「霆云，我突然想要上厕所。」白楼羽左耳进右耳出，低头编辑消息，站起身准备离开，「你回来以后先等一等，我很快回来。」
发送。
叮。
手机的消息提示音从背后响起，白楼羽顿了顿，默默地又坐了回去。
想来也是，都过这么久了……霍霆云肯定早就出来了，就是不知道听了多少。
“你，”霍霆云从后面抱了上来，“找我的爱人有事？”
“哈？你也是恶心的同……”
那个女人尖锐的声音，在看清楚霍霆云的长相后戛然而止。
“你、你是……霍同学？”
“别乱叫。”
“你和他……”
“是伴侣。”
“你……你不是讨厌他吗？”
“你该看看眼科了女士。 ”霍霆云少见地嗤笑一声，随即低下头，把下巴搁到白楼羽的肩膀上，两只手交叉着从背后紧紧抱着白楼羽，“我为他神魂颠倒，看不出来吗？”
“你、你……”那女人瞪大眼睛，“你也是恶心的同性恋？！”
“闭嘴。”
白楼羽看不到霍霆云的表情，但是霍霆云的声音里冻死人的低气压他还是听得出来的。那女人顿时被吓到了，不敢再开口。
“我记住你了。”霍霆云说，“滚。”
那女人抖了抖，总算是跑了。
重新变回两个人独处，霍霆云沉默了。白楼羽不知道说什么好，心想霍霆云不会在想这么用关系事后找人麻烦吧……很影响心情。他挣扎了一下，用轻快的语调说：“好了好了，别抱了。”
霍霆云没松手，压根不接白楼羽的话茬，白楼羽只好继续说：“你看她情商那么低，交给社会教训就好了，看起来也不像是混得很好才会试图在我这里找到以前的乐子。”
“……回家吧。”
“现在？”
“现在。”
“霆云，我都说了，没关系——”
“听了那些话，我现在很不高兴。”霍霆云的声音闷闷的，“你甚至还想要支开我。所以我要罚你，不行吗？”
“……好。”
白楼羽红着脸点点头。
可就在这时，又有一位女性来搭话了。
“白楼羽……？”她不太确定地问，“是你吗……白同学？”
白楼羽在心里摸摸叹气。又是同学？今天这是什么运气……不过这位同学的态度显然要好得多。
“我是你的初中同学。”
“啊。是你……？”
白楼羽想起来了，是那个学长的女朋友。
“你是……”她有些犹豫地问霍霆云，“他的男朋友？”
“是。有意见？”
“他叫霍霆云。”白楼羽赶紧打圆场，“他说话方式就是这样的，没有恶意。”
“不是，我没意见……”她连忙摇头。
“你找我的伴侣，有什么事吗？”
“你听过吗？白同学初中的传闻——”
“听过。”霍霆云皱起眉头，语气又变糟了，“所以呢？”
“别信。”
霍霆云愣住了。
白楼羽也愣住了。
“……白同学，我……”她咬咬嘴唇，“对不起。”
“为什么向我道歉……？”
“那个时候……我没有及时说清楚事情的真相。我之后就转学了，而且一直有意回避这件事，后来回去才知道你……明明应该在第一次听到有人说你有问题的时候就否定才对，但我只是保持了沉默……没想到会传成那样。”
“你不是讨厌我的吗……？”
“……其实不是讨厌，是不甘心。我隐约感觉到那个人对你有心思……只是我不太肯定，也不愿意相信。可是虽然你是个男人，但真的好漂亮，成绩又好，做事很细心，听说还有在自己打工。你知道我们私底下是怎么说你的吗？我们都说那个人带了个冷艳美人到学生会……明明平时总是和别人保持距离，也不怎么说自己的事情，但对待熟悉的那个人的时候，你又会露出和平时不一样的柔软的样子，的确是很让人心动。”
冷、冷艳美人？！
这还真是……误会太大了吧？
白楼羽没想到自己居然曾经也被背后夸赞过，而且力度还不低。不过果然不太对劲，艳还好，冷……他只是因为不太擅长和别人相处，兼害怕自己性向被发现，所以稍微保持了一点距离而已，说话少了一点而已吧。
“我那时觉得自己除了性别以外别的地方比不过你……所以很不甘心。”
这个……难道是情敌眼里出西施吗？白楼羽哭笑不得，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我觉得两个人比较不能只看外貌和成绩……而且你也长得很漂亮啊。而且大家都很喜欢你，都说你是个好女孩……”
“……谢谢。其实就算我真的讨厌你，我也不会让那个人把错误推到差点被侵犯的受害者身上。但是我那时不知道……我……对不起，我这样像是找借口。”
“没关系，应该说对不起的是那个人。”
“知道事情最后发展成那样以后，我一直在想，当年那个被诬陷的男同学，现在到底怎么样了？有这种传闻，是不是这一辈子的恋爱甚至是日常生活都会收到影响？是不是留下了心理阴影？……你的男朋友知道那些只是传闻，太好了。”
“我不是瞎子。”霍霆云语气缓和了下来，“看得出来他是什么人。”
“……那就好。”
“……你呢？”白楼羽犹豫了一会还是问了出来，“现在过得还好吗？”
“刚刚当妈妈。”她笑了起来，展示手上的戒指，“是个可爱的女儿，有点闹腾。”
“挺好的。”白楼羽也笑了笑。
“……白同学，我也差不多要离开了。还有人在等我。”
“啊，那你快点去找那个人吧。”
“……再见。”她走着走着，又回头看了一眼，“祝你幸福，白同学。”
“再见，也祝你幸福。”
那位女性安静地离开了。
一下子遇到两位曾经的女同学，而且态度完全不同，白楼羽一时之间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原来以前还有人夸过我……”
“毕竟人是有眼睛的。”
“倒、倒也没必要这么说……”这偏袒意味太浓重了。
“并没有。”
“……还回家吗？”
“你想继续逛吗？”
“算了。”
白楼羽原以为自己会思绪万千，或者胃疼，不过看到熟悉的场景，他却已经没有太多的想法了。
确实没什么好怀念，也没什么好畏惧的了。
“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