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你想的那样, ”江璀雪想撞墙：“这是正经广播剧，这段剧情正好有吻戏。”解释得越多，越显得心虚。
耳机里开始播放片尾曲, 裴希没摘耳机，江璀雪也没好意思按暂停，一首情歌钻进两人耳里。很快又响起男女主的声音。
江璀雪握着手机，已经完全听不进去男女主说了什么台词，满脑子都是刚才的喘息。没关掉完全是为了证明这是部正经广播剧。
播放完毕，江璀雪退出播放界面, 看向旁边人：“……对吧？很正经的。”
裴希：“女主为什么拒绝男主娶她？”
没想到他居然对剧情感兴趣。
“女主家庭状况很差, 欠了好多钱。”江璀雪轻松了很多，“她怕连累男主。”
裴希：“男主很穷吗。”
“男主是世界首富，但是女主家欠的钱太多了, 根本还不完。”
“世界首富都还不起的债, 这债主是外星人？”
“……对唉。”
一路上江璀雪都在和裴希聊这部剧情, 然后发现无数漏洞。
剧情的尴尬神奇般地取代了现实中的尴尬。
*
江璀雪在海景别墅待了一晚, 第二天中午跟着裴希返回穗城。
她身上还穿着登机时那身薄衬衫配百褶裙。
穗城跟旅游地温差很大，一出机场，江璀雪就感受到了汹涌的冷空气, 过膝长袜根本抵御不住寒风。
一阵风吹过来, 江璀雪被冻得哆嗦了下。原本站在左侧的人突然绕到她右边, 裴希站到风口, 替她挡住冷风。
下一秒, 厚重的风衣盖住了她的脑袋。
风衣上沾着霜雪清冷的味道, 但此刻全是暖意。
江璀雪把手伸进袖筒, 冷空气被彻底隔绝, 暖意从四面八方涌上来。
他的风衣穿在她身上宽得像麻袋, 袖子也长出一大截，那颗小脑袋好不容易从衣领冒出来，又被寒风冻得缩回去。
裴希鼻腔滚出声低笑：“小野猫怎么变地鼠了。”
江璀雪从衣领里钻出来，杏眼漆黑剔亮，微翘的鼻头被冻得通红。
“冻变异了。”
裴希：“跨物种变异，有点本事。”
昨天一起找“世界首富”的漏洞，江璀雪打开了话匣子，面对裴希时没那么拘束了：“我还会大变活人。”
裴希眉梢微挑：“你变。”
江璀雪蹲到地上，裴希的风衣是深黑色，她整个缩在一起，像颗小煤球。
小姑娘温软的声音闷闷地从衣服里传出来：“你还能看见我吗？”
裴希低眸盯着小小那团球，昧着良心说：“看不见。”
前来接机的梁沣正好看到这样一幕。
——老板居然在陪小女朋友玩躲猫猫？
真是……好有情趣。
*
回到家，整理完行李，江璀雪打开衣柜拿衣服去洗澡。看到挂在柜子里那件男式白衬衫，突然陷入了奇怪的情绪。
那种被她忽略掉的失落感，好像又加重了。
她没有谈过恋爱，也没喜欢过男生，还是头一回体验到这种患得患失、欢喜又忐忑的感觉。
江璀雪不允许自己这么堕落，第二天约了涂渟出来打羽毛球。
大冷天打羽毛球，涂渟被冻得颤抖：“宝，你要是有心事就直说，不要折磨自己，你折磨自己就是在折磨我啊！”
江璀雪蹲下去，把下巴埋进围巾里，只露出两只圆圆的大眼睛：“渟渟，有个事我想跟你说一声。”
见她表情可爱中透着一股子严肃劲，涂渟眯起眼：“你背叛我，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
“不是女人，”江璀雪摇头，“是个男人。”
涂渟：“裴希？”
江璀雪：“你怎么知道！”
“你外面的男人除了裴公子还能有谁。”涂渟语气笃定，“再说了，拥有过那样的豪门男朋友，别的男人还怎么入得了你的眼。”
确实。
遇到裴希之后，其他人更入不了她的眼了：“我会不会被骂贪慕虚荣啊。”
涂渟：“喜欢高富帅不是人之常情吗？又不是天使圣母，找男朋友还得扶贫？”
江璀雪心想，她第一次遇见裴希并不知道他的身份，所以哪怕他不是豪门贵公子，也是她第一次心动的人。
“可是我没有拥有过他。”
涂渟：“懂，暗恋嘛。”
江璀雪脸颊微热，没有否认：“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从你第一次跟我提他的眼神就能看出来啊。”涂渟摊手，“喜欢一个人是藏不住的。”
江璀雪拉起围巾挡住脸：“我怎么这么不中用，喜欢上了我哥的仇人。”
涂渟蹲到她旁边：“怎样才算中用，让他先喜欢你？”
“对！”江璀雪站起来：“这样我哥也能硬气一回。万一将来他俩吵起来，我哥还能理直气壮的说，是你先追的我妹。”
看她站的那么高，涂渟没什么底气地配合道：“……没错，不能当恋爱脑委屈咱哥。”
但是江璀雪马上又泄了气，蹲回去：“可我现在感觉我就是个恋爱脑，满脑子都在想他。”
涂渟又开始安慰：“你还能捍卫咱哥的尊严，充分说明你爱的很理智。”
“我觉得是因为他还不喜欢我。”江璀雪对自己没什么信心：“等他喜欢我了，我可能就会背叛我哥。”
不对。
江璀雪顿了几秒，肯定道：“如果裴希追我，我百分百会背叛我哥。”
“……”
“既然如此。”涂渟给她支招：“事情一旦败露，你就说你是为了打入敌方内部，充分渗透，从而策反敌人！”
江璀雪：“……我觉得，我哥的智商还挺高的，没那么好骗。”
涂渟：“恋爱会让人智商急速下降。”
这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她哥顾着谈恋爱，就没心思管她。
江璀雪把对策记到备忘录上。
但是问题来了。
“我们筹谋这半天，”江璀雪说，“裴希永远都不来追我怎么办？”
涂渟：“你主动一点啊！”
“那不就变成我追的他，不管成没成功，我哥都会丢脸吗。”江璀雪把头埋进膝盖，自我嫌弃地小声嘟哝：“这也太没出息了。”
涂渟揉了下她的脑袋：“你就稍微主动那么一点点，给人家个机会嘛。”
江璀雪抬起头：“主动一点点，是多少？”
“嗯……”涂渟想了想，有了点子：“不是快过年了吗，你主动给他发个信息拜个早年。”
江璀雪：“行。”
*
回到家，江璀雪点开裴希的头像，在聊天框编辑了条拜年短信。
删删改改好半天，终于鼓起勇气按下发送键。
裴希可能在忙，过了几分钟才回。
他甩了个问号过来：【？】
PEI：【睡傻了？】
裴希回她了，江璀雪心情愉悦：【拜早年就是要趁早呀。】
PEI:【无聊了？】
她不无聊，但如果实话实说，很容易暴露小心思。
如果回：是。
那不就成了无聊拿他消遣吗？
江璀雪隔着手机屏幕已经想象到裴希面无表情的样子。
不知道该怎么回，又不想再把天聊死。
江璀雪舍不得退出聊天界面，于是把手机搁桌上，用电脑客户端飞快打字：【啊啊渟渟他主动跟我搭讪了！我该说点什么呀】
按下发送键的下一秒，江璀雪脑袋里嗡地一声。
她发给裴希了！
正准备点撤回，瞥见手机上的“对方正在输入”。
江璀雪放弃了挣扎。
拿起手机，体面地重新发了条消息过去补救：【发错了】
然后故作冷漠地点了“撤回”。
屏幕上方的“对方正在输入”停顿了两秒才继续。
几秒后弹出新消息。
PEI:【他是谁？】
江璀雪没回这条消息，尴尬到满地找头，滚进沙发里给涂渟打电话汇报社死场面。
出师不利，江璀雪发誓这辈子再也不要主动追男人了！
*
大年三十这晚。
江璀雪躲进房间，点开裴希的头像。
两人最后一条聊天还停在裴希发的那条：他是谁？
江璀雪装作一周前什么也没发生过，从群里复制了条俗得毫无诚意的新年祝福，粘贴到聊天框，准备制造成群发的样子。
客厅电视响起新年倒计时：
“十、九、八……”
“三、二、一！”
跨年钟声敲响那一秒，江璀雪按下发送键。
同一时间，聊天框弹出新消息：【新年快乐】
“……”
江璀雪看着两人的聊天记录。
上面是裴希发的：新年快乐
下面是她随便复制的祝福语：今天就是除夕了，穗西人民医院江友亮给您拜年！祝您新的一年，身体健康，财源滚滚，百事亨通，萬事如意，阖家幸福！#飞机#火箭#击掌#肱二头肌#
江璀雪这时才注意到，她复制的，是爸爸带大名的祝福语……
PEI:【谢谢叔叔。】
江璀雪绷住表情，把脑袋埋进枕头。
几秒后抬起头抹了把脸。
【我爸爸说不用谢】
聊天框里弹出一笔转账。
江璀雪看了眼金额，在退与收之间摇摆不定。
退就是拒绝裴希的好意，那么她也有可能在他那遭到同样待遇。
不退的话，会不会显得她贪财好色？
江璀雪决定求助外援，点开涂渟的头像，确认这次没切错屏才在聊天框输入：
【我刚收到裴希的转账，6666块】
【你说他是夸我6呢，还是祝我六六大顺？】
正是各大家族群抢红包最热闹的时候，涂渟回得很快：【不确定，我只知道好多钱！我一晚上才抢三百多】
但是这个大红包并没有给江璀雪带来快乐，相反她还很纠结收下后要怎么回礼。
不能比对方发过来的少。
下一个吉祥数字就只有“8888”。
想到要损失两千，江璀雪决定不收了。
她戳开裴希的头像：【谢谢裴先生，太多了我不能收】
PEI：【跑来跟我睡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这么矜持？】
什么叫！跟他睡！
不回礼了这6666就是对她弱小心灵的安慰。
江璀雪果断点了收款。
【谢谢裴先生】
裴希回的语音：“你免费陪宁老师那么久，应该的。”
原来是为了不欠人情，想花钱跟她两清。
江璀雪开始后悔，早知道就不收了。
裴希：“礼物应该到了。”
礼物？
客厅外响起门铃声。
大过年+大半夜居然有人送东西过来。
成渝还在打扫卫生：“随之，你去开门。”
江随之玩着手游，慢腾腾过去开门。
闪送小哥站在门外：“您好，小雪糕女士的包裹请本人签收一下。”
江随之转身：“走错了。”
小哥核对了下门牌号：“没错，这里就是三栋二单元608啊？”
“没有送错。”江璀雪从房间跑出来，签完字，抱起包裹飞快跑回房间。
江随之瞅了眼妹妹，嘀咕：“她什么时候有这外号了？”
坐沙发上加班的江友亮：“用代号收快递，安全。”
“……”
*
江璀雪拆开包裹，里面是一只精美的礼盒，盒子上的logo有点熟悉，好像在哪见过。
拆开一看，竟然是上次她想要但没舍得买的小鸟摆件。
这是用彩贝手工雕刻，小鸟的羽毛流动着五彩光芒，栩栩如生在灯光下尤其漂亮。不愧是非遗传承人雕刻出来的，连小鸟的眼珠都水灵灵的格外生动。
仔细看发现，这不是小鸟，好像是一对鸳鸯。
江璀雪用识图软件查了下，真的是鸳鸯。
裴希送了她一对鸳鸯！
江璀雪忍不住开始脑补有的没的，越想越开心。
她发了条朋友圈：新年开心！
相隔三分钟，裴希也发了条：新年开心
*
开学第一天。
江璀雪接到通知，她被导师推荐进了个项目组，江璀雪知道这是个好机会，因为身边很多同学抢着申请加入，要不是因为她专业课第一老师也不会直接给她名额。
这对其他人来说机会难得，但对江璀雪来说困难不止一点点。
她本身不擅与陌生人交流，本想着先锻炼两年等大三或大四再去实习，结果还没苟完第一年就被赶鸭子上架了。
不想放弃，又惧于面对。
江璀雪纠结了好几天。
“这是总台联合制作的大型纪录片，做好了就是业界教科书，你的名字将永垂青史！”涂渟虽然浮夸，但说的是事实，“如果拒绝你会后悔一辈子！”
为了不后悔一辈子，江璀雪毅然同意了。
查看项目规划的时候才注意到，这次纪录片的拍摄地点是砜逸科技。
因为砜逸总部在穗城，央台才会选择与穗城电视台联合制作这档《芯片与软件的诞生》专题纪录片。
这次拍摄预计三到六个月，涂渟也加入了，只不过不跟江璀雪同组。涂渟负责跟踪采访各研发组，江璀雪负责去写字楼收集资料。
裴希的办公室在39层，采集资料的地方和他的总裁办隔着21层，江璀雪不用担心会遇到他。
不想遇见，又想见他。
江璀雪在这种矛盾中成功收集完第一批资料。
因为部分加密文件不联网不拷贝，想要拿出来就只能人工采集，砜逸的监管制度非常严苛，等忙完已经快天黑了。
江璀雪抱着资料走出办公大楼，外面刚下过雨，城市像被清洗过，连空气都变得清新起来。
她仰头，耸立云端的砜逸办公大厦被雨水冲刷得纤尘不染，冰冷又骄傲地俯视这座城市，和它的主人一样高不可攀。
“去哪？送你一程？”
江璀雪一怔，回头。
她身后停了辆黑色顶配轿车，车身在霓光下流光溢彩，后座车窗缓缓降下，裴希的脸揭幕布似地出现在她眼前。
她有点傻眼，声音紧绷：“回、回家。”
注意到她怀里抱着资料，裴希问：“新找的兼职？”
江璀雪不敢看他，怕移不开眼对着他的脸犯花痴。
她低垂着脑袋：“嗯。”
半个月没见，之前露营建立起来的亲密值好像突然被归了零。
明明很期待，见了面却紧张到多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感受到车里那道视线，江璀雪心里有点着急。
裴希为什么不说话？
他刚才说送她回家不会只是客气一下，打完招呼就准备走了吧？
叫我上车，叫我上车，快叫呀！
裴希：“上车。”
作者有话说：
江璀雪：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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