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都市情感>摆烂之王>第97章 

  01-

  十九年和十八年相比,究竟算哪个更多呢?

  也许常人都会说该是十九年更多。

  然而裴镜予与裴清漓之间,总是裴清漓胜过一分,多得到裴康行的陪伴。

  可以说裴镜予遇见衡夙之前的人生里,裴康行几乎是个隐形人。

  说裴康行完全不管他这个儿子,他却也好好活了下来,该读书就读书,生日也能得到一句祝福。

  但无论他是否优秀、出色,旁人怎样夸赞他是个天才,年纪轻轻就拿到许多人难以企及的文凭证书。

  ——在裴康行的眼中,他还是差一分。

  那一分差的不是他,而是裴康行的偏见、偏心、敷衍。

  他之所以会差那一分,只因为裴康行从不真正在乎他,裴康行的世界里有利益,有爱情,但绝对没有那个和他不欢而散的妻子,以及并非爱情结晶的亲生儿子。

  如说裴康行是裴镜予人生里的隐形人。

  那裴镜予对于裴康行也是一样的。

  他们彼此在家里抬头不见低头见,说话的次数却极少。

  快乐不曾分享,苦难不曾同尝——分明亲父子,犹如陌生人。

  02-

  说到这里,裴镜予忽然问:“衡夙,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事情?”

  衡夙轻轻应了声:“哥哥说什么?”

  裴镜予:“我说过要给你补习。”

  衡夙恍然:“原来哥哥还记得,既然哥哥说话算话,那我肯定是要配合的。”

  他坐起身,将衣服扣子一颗颗解开。

  “……?”

  裴镜予警觉道:“你为什么要解衣服扣子?”

  “不是要给我补习吗?”衡夙低头,谦虚道,“我对床上运动还不是很了解。”

  裴镜予:……

  “衡夙,我们是正经的补习。”裴镜予向他强调。

  衡夙认真点头:“这是当然,哥哥放心,我一定是正经补习。”

  裴镜予伸手拽住他的手腕。

  “别解了,再解就过分了。”

  衡夙笑了笑:“好吧,怎么突然想到问我这个?”

  裴镜予道:“因为我想起和裴清漓以前的事情,我记得他成绩不太好,但我不一样,这点上他大概是要恨我。裴康行不想让别人认识我,所以根本不同意我去学校读书,从小到大我的老师都是私人家教,但这不妨碍我拿下那些文凭。”

  “我在想,裴清漓恨我也是情有可原的,毕竟在他心里,有同学知道他是私生子肯定很丢脸。”

  衡夙道:“裴大影帝骄傲得很,确实会因为这个恨你。虽然和你根本没关系。”

  裴镜予对着他笑了一下:“我也无所谓他恨不恨我,难道我不恨他吗?其实他回家的时候,我真不讨厌他,因为在我看来,真正犯错的人只有裴康行,至于他的那个爱情女神,我也不想评价她是好是坏。”

  “只是裴清漓……确实很有裴康行教导出来的风采,自傲,自大,自私,所有裴康行有的缺点,他都有。大概只多了一个优点,那就是比裴康行更能伪装。”

  衡夙顺手搂过他的腰,两人靠在床头轻声说话。

  “还好裴总没有教你为人处世的道理,”衡夙说。

  裴镜予怔了怔,他又笑道:“也是。还好他一直不怎么管我,不然把我教成裴清漓那个样子,我该怎么办。”

  “所以……”衡夙低声发问,“就这么想到了要给我补习?”

  裴镜予怜爱地看他一眼:“你十六岁就来国内选秀,一定没有好好读书吧。”

  衡夙:……

  “严谨来说,我应该算是个外国人。”衡夙道。

  裴镜予:…………

  “再严格些讲,我不仅是个外国人,还是外国贵族。”

  裴镜予沉默了。

  几分钟后,裴镜予叹道:“可以了,我知道了,谢谢贵族弟弟来和我恋爱。”

  03-

  收到裴清漓的邀约短信时,裴镜予很是意外。

  毕竟在他看来,现在的裴大影帝别说来见他一面,怕是只听到他的名字都会应激。

  哪知道裴大影帝不仅没有知难而退,反倒是迎难而上。

  明明心里都快恨死他了,发来的邀约短信却还是遣词造句十分礼貌。

  乍看之下,裴镜予甚至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

  还没撕破脸的时候,裴清漓对他算是表面礼貌,实际眼神都不往他身上看,这次的邀约短信,离谱的诚意十足。

  陶乐明劝他别去。

  “焉知不是鸿门宴!”陶乐明如是说,“他会好心和你谈谈?万一他领着一群彪形大汉揍你怎么办。”

  裴镜予倒是不怕被揍,他觉得没人打得过他,不过双拳难敌四手,确实也要考虑裴清漓人多打人少的可能性。

  不过转念一想,裴镜予道:“他好歹是个影帝,不至于做这种事,除非他能把我给悄无声息地解决了,不然只是揍我一顿,我有的是方法曝光他。”

  那也是。

  陶乐明想了想:“那万一他想着设计陷害你呢?比如偷拍你,说你幽会哪个男明星。”

  裴镜予深深看他。

  “看我做什么?”

  裴镜予道:“你可以和祁少多聊聊天,你们的见解是很相似的。”

  看的书大概也一样。

  04-

  裴大影帝盛情相邀,裴镜予也没不给面子。

  他回复了裴清漓的短信,动身换了身衣裳,决定以最好的姿态去应对影帝煮出来的绿茶。

  临出门前,裴镜予迟疑了一下。

  他拈起衡夙放在桌上的黑色耳链,眨眨眼,也挂在了自己的左耳上。

  再戴好口罩墨镜,帽檐压低,裴镜予开门离去,黑色的衣摆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

  裴清漓邀约的地点在一家餐厅。

  风景甚美,视野开阔,落地窗外的高楼幢幢林立。

  为了避免被狗仔发现偷拍,裴清漓还特意把窗帘拉上,遮住了窗外投来的光亮。

  雅间里的灯就更亮。

  衬着裴镜予一身的黑色造型,白皙的肤色几乎跟着发光。

  裴镜予摘下口罩,耳边熟悉的耳链让裴清漓多看了一眼。

  “……你们关系真亲密。”裴清漓说。

  裴镜予一顿,狐疑道:“你请我吃饭,就是想表达一下你对我情感生活的羡慕和嫉妒?”

  话音落下,裴清漓扯了扯嘴角,木着脸道:“我不想和你谈这些。”

  “那你要和我谈什么?”裴镜予挑眉。

  裴清漓道:“我想你别让爸伤心。”

  裴镜予意味深长地打量他片刻,嗤笑道:“算了吧,我宁愿你和我谈谈衡夙。”

  “你是不是真的暗恋我老公啊?”裴镜予问。

  裴清漓道:“没有,少拿你的审美来侮辱我。”

  裴镜予微微睁大眼睛:“我的审美?我的审美怎么了?难道你觉得衡夙长得丑吗?”

  平心而论,衡夙那张脸,可以不喜欢,但绝对是说不出难看两个字的。

  裴清漓深吸口气,勉强维持着自己的风度:“我没有别的意思,今天来找你,也不是想要和你谈衡夙,我要谈的是我们的家事。”

  家事。

  裴镜予靠着椅背,微笑道:“我和你有什么家事可谈?”

  换言之。

  他又问:“我们是一家人吗?”

  05-

  从裴清漓认祖归宗回到裴家以来,他们到底是什么样的关系,彼此都心知肚明。

  秘密之所以为秘密,在于被隐藏。

  而他们现在连最后的面子都丢下了,自然也就没了粉饰太平的想法。

  直白讲话,那就是他们根本不是一家人。

  无论是在谁看来,裴镜予和裴清漓这两个名字,大概只是巧合的有同一个姓氏。

  仅此而已。

  裴清漓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

  但这与裴清漓想要说的事情相关,自然他要装糊涂。

  “我们当然是一家人。”他说。

  裴镜予对于裴大影帝这睁眼说瞎话的能力实在是佩服。

  他微微颔首,唇边还挂着笑:“行啊,你说是一家人,那就是一家人吧。”

  这句话听起来阴阳怪气,裴清漓当自己没听懂:“所以我希望哥哥能听我一句劝,别惹爸伤心了。”

  裴镜予面上神情不变,心想,都是叫哥哥,衡夙就叫得缠绵悱恻,让人欲罢不能,换成裴清漓,就听着哪里都不舒坦,感觉针一样的刺耳。

  “我?我可没惹谁伤心。裴大影帝,你要知道这个道理,我就算真的要有爸爸,那我爸也该在国外。”

  裴清漓低着头,过了一会儿才低低开口:“我知道都是我的错,是我害得你和爸爸关系不好,我可以向你道歉,我也会告诉爸我做的那些事情……只要你愿意原谅爸爸,你不原谅我也可以。”

  裴镜予讶然不已:“你说真的假的?”

  “……是,我说的是真的,”裴清漓抬起头看他,“我知道我错了,我会道歉,我唯一希望的,就是你能原谅爸爸,他最近真的很不好……多了好多白头发,我好心疼爸爸。”

  裴镜予道:“你是认真的吗?”

  他看到裴清漓点了点头。

  “我也相信你是认真的,你和裴总父子情深,委实令人动容。”

  裴镜予这么说着,倚着椅背的坐姿还是一派懒散,神情更不见半分感动。

  “但是你和裴总的事情,关我什么事呢?裴总和我没关系,你也和我没关系。我刚才问你是不是认真的,也是想知道,你究竟有没有考虑清楚。”

  06-

  目前来看,裴清漓大概没考虑清楚。

  问题不在于要不要原谅,会不会原谅,而在于这个问题没有第二个答案。

  他们早就走上了两条完全相悖的道路。

  如今只是验收彼此走到终点的结果。

  哪儿有又回头的道理?

  裴清漓捏了捏指尖:“你就不能退一步吗?”

  “能不能退一步?裴清漓,”裴镜予笑着看他,“你还需要我来提醒你吗。”

  裴清漓道:“我已经愿意道歉了。”

  “你为什么愿意呢?是裴总许了你多少好处?还是你自作主张?你想走这一步,不过是觉得顾鼎柏都不敢插手这件事,简思觉也退出去了,想着也许拼到最后输家反而是你自己,所以你不敢拼了,你想和我坏事善了。”

  “你的如意算盘打得这么响,你以为我听不见吗?”

  裴清漓倏然起身,桌椅被他的动作带动得响了几下。

  裴镜予懒懒挑眉,似笑非笑地与他对望。

  “……我不一定会输。”裴清漓说。

  裴镜予“噢”了声,他抚摸着左耳上的耳链,悠悠道:“可我一定会嬴啊,好弟弟。”

  他们不欢而散。

  当然,裴镜予觉得自己心情不错,真正心情差劲的人是裴清漓。

  想裴大影帝骄傲无比,能这样放低姿态来求他原谅,着实是意义非凡。

  可惜他不在乎。

  他心里能称之为重要的范围里,已经没有了裴康行的存在。

  也许父亲曾经是他的一个弱点,母亲也是他难以启齿的伤痛——但那都是曾经了。

  从他愿意坐在那日的车里,向衡夙说一句堪称脆弱的求救。

  那个时候他就明白。

  他已向深渊之外,伸出了想要获救的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