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玫瑰静静相拥于他的怀中,艳丽得足够让人心动。
——于是他意识到一件事。
衡夙是认真的。
不是以往看似不着调的玩笑。
这让他忽然不知如何应对才好。
人或许就是这样的。
在面对调侃、玩笑,并不认真的言语时,总能找到适合的方式响应它的乐趣。
而当要应对真诚的话语时,人便开始有了迟疑。
世人向来不认真坦诚。
因为说谎与欺骗已经是人的本能。
裴镜予的唇微微抿起。
他怀抱着这一束玫瑰,无所适从,唇色被娇艳的红衬得泛起绯色。
衡夙是认真的。
他再一次被敲响心扉,震动得浑身都有片刻颤栗。
于是他的目光从玫瑰花丛中移转到衡夙的脸上。
如果此时此刻衡夙给出的不是这些话语,那他有无数种方式应答。
因为喜欢这种东西他未必相信。
但衡夙这么说了,由不得他说不信。
……他不能再将衡夙的所作所为当成不必认真的玩笑。
他需端正态度,认识到衡夙是在真情实意想追求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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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一个时常以“哥哥”自居的人的确也没什么底气去拒绝。
裴镜予的目光在衡夙脸侧一扫而过。
他有些游移视线,无从定格。
——也许我要反问衡夙究竟喜欢我什么。
他想。认真的来说,他和衡夙之间认识的时间并没有多久。
喜欢是需要理由的,这种看起来很认真的追求也一样。
自己总不能以为爱情就是这么没有道理的东西。
——然而他也意识到他不会去问。
那些字词在他的喉间,最终只能化为无声的气息。
因为理由的诞生源于需要被相信。
裴镜予不想以任何一种方式叫衡夙证明话语的真实。
他眨了眨眼。
目光最后停留在怀中的这束玫瑰上。
他轻之又轻的,尚有些如坠云雾的回答:“……可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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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镜予当夜没能很早入睡。
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许久,拿起手机,在小花园里拜读了好几条动态,最终得出一个结论。
——他被衡夙弄乱了心。
心都乱了,还怎么好好睡觉。
分明是十六进八而自己没有被淘汰的大好日子遖颩噤盜,理应开瓶红酒,坐在电视前看部电影庆祝一番。
结果他回到家的第一件事是给玫瑰安家。
他承认衡夙是有点浪漫。
至少从来没有人送给他玫瑰。
……他轻轻吐了口气。
在裴镜予的意识里,玫瑰就是浪漫的代表物,也是爱情的一种象征。
他对爱情的所有认知都不太丰富,却又很在乎爱情的象征是否完美。
裴镜予思考再三,还是点开聊天窗,对损友进行惨无人道的折磨。
陶乐明的确没睡。
陶乐明发来问号。
[你找我最好是有事。]
[如果有一天我和衡夙在一起了,]他试探发问,[你觉得会是因为什么。]
陶乐明:[?]
[你会和衡夙在一起,这难道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就凭你,你给一个你不会和衡夙在一起的理由。]
陶乐明的话如此笃定。
他迷惑:[为什么我一定会。]
陶乐明:[因为你看起来就是会。]
[别挣扎了,朋友,我难道还不懂你吗。懂的都懂。欲擒故纵罢了。]
……?
谁在欲擒故纵,你说的这个人该不会是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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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镜予没和损友多谈。
毕竟陶乐明这样的人才,多和他聊几句都是对自己的一种折磨。
他关上手机睡觉。
临睡前也思考了几秒是否要向衡夙道个晚安。
转念一想。
如今他们的身份地位已经不同了,他还是可以摆摆架子的。
遂大胆作罢,陷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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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奉发来短信时裴镜予才起床洗漱不久。
那则短信是陌生号码发来的。
由此可见顾少也考虑过可能被拉黑了手机,所以换了个号码发出自己的短信。
然而事实总是残忍的。
那就是裴镜予从来没保存过顾少的电话号码。
以前甚至连顾少叫顾奉都不记得。
只不过这种真相顾少是不得而知的,顾少还在为自己的机智沾沾自喜。
发短信也不是为了别的。
就是想和裴镜予见上一面,说几句心里话。
裴镜予对着这条短信看了几秒,神情莫名,回复到:“可以。”
至于顾少究竟想说什么心里话,他也不是很在意。
反正左右无事,星光最近也不会让选手再去录制什么视频。
他正好很闲。
他有时间和顾少慢慢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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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奉将见面的地点定在了一家叫价高昂的餐厅。
毕竟是豪门少爷,需要格调也是情理之中。
裴镜予穿得随意,迈步进餐厅时,服务员迎上来打量了一眼,随即笑意盈盈道:“客人有预订房间吗?”
虽然穿得随意,但裴少的脸就很值钱。
裴镜予拿出手机核对了下信息,报出个房间号,服务员了然微笑,带着他直接走上了二楼。
顾奉坐在雅间里伸长了脖子在等他。
服务员将裴镜予领进雅间,顾奉先是有些意外裴镜予随意的打扮,随后又是眼前一亮。
无他,只因裴镜予这身造型实在青春靓丽,浑身上下都很勾人。
顾少恨不能双手捧脸好好欣赏一番。
裴镜予几步走到桌前,隔着桌子,伸腿踢开椅子,懒懒坐了下来。
“你要和我聊什么?”
服务员低头走了。
顾奉道:“好久没和你说话了,你也别急着问我,先喝杯茶?”
裴镜予歪着头看了片刻,嗤笑道:“我和顾少好像没什么需要叙旧吧。”
他明显没有好好谈话的意图,顾奉神情变得有些不好:“多说几句话的面子总要给吧?”
给面子?
裴镜予心想,我不太擅长。
但他脸上却浮现出微妙的笑意:“好啊,那就谈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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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是不用喝的,裴镜予脑子里没有什么喝茶叙旧的念头。
他稍稍有些好奇顾少想要说什么。
当然,顾奉的第一句话就足够让他无语。
顾奉说:“我还是建议你考虑我父亲说的话。”
裴镜予头上是有问号的。
他不知道顾奉为什么不用自己仅存的智商思考。
“顾总说过的话太多,我不记得是什么。”他说。
顾奉道:“你和我谈恋爱。”
“凭什么?”
“难道不可以吗?”顾奉比他更不能理解,“我承认以前我和裴清漓关系更好,但是我一直只是把他当成朋友,我最喜欢的人只有你。”
裴镜予说“哦”。
他蹙眉道:“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他意识到人与人是不同的。
当衡夙对他说出“我想追求你”的时候,他真的意动。
以至于根本不忍心去追问衡夙到底喜欢自己什么。
因为那让他觉得自己在犯罪,好像玷污了衡夙的喜欢,即使衡夙的原句并未直接说过喜欢。
然而“我喜欢你”这种话从顾奉嘴里说出来,只让他觉得拳头想动。
他想一拳揍过去。
甚至开始思考,顾奉还能心安理得说出这句话,是不是因为上次见面的时候他没有给顾奉一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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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脚踹得还是太轻了。
裴镜予想。
否则顾奉不该做梦。
顾奉全然不知道裴镜予在考虑给自己一拳。
顾奉道:“这和你当然有关系,我是因为喜欢你才会说服我爸别对付裴家。”
……?
裴镜予:“你说服顾总不要对付裴家?”
“是的。”顾少很是自豪,“这都是因为你。”
裴镜予:“……你要不告诉顾总,你支持他搞垮裴家。”
头顶问号的人变成了顾奉。
“为什么?”
“看不出来吗,我对裴家不感兴趣。”
顾奉不信。
应该说,身居豪门,但凡脑子正常知道自己能获利多少的,都不会愿意看着自己的家族垮掉。
只可惜裴镜予获利的次数屈指可数。
他对裴家没任何好感。
“你别急着和裴家撇清关系,”顾奉说,“我说喜欢你是认真的,只要你愿意和我恋爱,就算以后我们分手,我也不会为难你,更不会为难裴家的企业。”
顾少认为自己是很体贴的那种富二代。
“镜予,我希望你能仔细想想,和我谈恋爱其实并不算你吃亏。之前可能是我的错,我追求你的方式出了问题,但是我已经反思过自己的问题,我愿意改正。这个时候你只要答应我,我们两家不仅能好好合作,我还能修复你和裴清漓之间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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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少自比502胶水,这是裴镜予没想到的。
他有些讶异。
隔着桌子两人四目相对,顾奉满眼真诚不似作伪,裴镜予压在帽檐下的双眼也是光彩涟涟。
顾奉心想:他一定被我这番话感动了。
裴镜予心想:哪儿来的傻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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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是没同意。
就算明天裴康行宣布自己是世界首富,裴镜予都不会有丝毫动摇。
他打从心底看不起裴康行的所作所为。
顾少很有诚意,他感觉到了。但这种诚意对于不需要的人来说狗屁都不如。
裴镜予只是深深看了一眼,随即起身。
他站得高,俯视顾奉时的眼睛泛着亮光,是很独特的颜色,比褐与黑都浅两分,像一瞬剔透的棕色琥珀。
他微微抬起下巴,下颌的线条干净又漂亮,唇角浅浅勾出个带着嘲意的笑。
“想和我谈恋爱啊?”他懒懒开口,意味深深,“顾少,你需要排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