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容打量着眼前这个身形单薄, 面容憔悴的女人,皱了皱眉才开口道:“我是段星舟的母亲。”
段家的人……
方丽红脸上的表情立马就变了,她气息都有些发颤, 手扶着门框, 充满红血丝的眼睛盯着这个似乎比她要年轻许多,浑身上下都透着精致贵气的女人, 眼神里闪过痛恨。
“哦。”她的嗓音听起来微微嘶哑:“你有什么事?”
陆容没想到表明自己的身份之后还会被她堵在门口, 原本来之前强行被自己压下去的火气又开始隐隐冒头了。
她语气冰冷,不答反问道:“把人挡在门口, 这就是你们家的待客之道?”
“不好意思。”方丽红终于朝着旁边让开了些,“这房子是你们家的, 当然你想进就进。”
就算是个傻子都能听出她话里带刺,陆容才刚迈进门来,立马转头看向她。
“你看起来并不欢迎我?”
方丽红却并不答话, 只是木着脸又重复了一遍:“你来有什么事?”
“我来当然是想跟你聊关于星舟和程诺的事情。”陆容真没想过她会是这样的反应,再怎么说都是她家里高攀了,自己都主动上门来了,她难道不应该感到万幸吗?
方丽红一听这话,立马就冷硬地道:“没什么好聊的。”
陆容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我说没什么好聊的。”方丽红性格一向没主见,可此时此刻,她看着陆容的眼神是那样坚决:“我和小诺明天一早就会搬走离开这里,也请你们以后不要再来打扰我们。”
陆容愣过之后气得笑出声来。
这这些话不应该由她来说吗?怎么这个女人倒是一副避之不及的样子?
搞得她此时主动上门来像是倒贴一样。
她向来心高气傲, 今天能找来已经是为了儿子一再降低自己的底线,怎料会受到这种冷遇?
“明天离开?”她讽刺道:“你早不走晚不走,偏偏在我来找你的时候说要走?这是演给谁看呢?”
陆容并不相信她真地会走, 怎么看都是程诺想联合这个女人演出一戏, 想要以退为进装可怜, 让星舟站在他们那边。
心机叵测,真不愧是一家人!
“谁跟你演?”方丽红的呼吸瞬间就急促起来,泛红的眼睛死死看着她:“我们说走就走,绝对不会给你们纠缠小诺的机会!”
陆容倍感恼怒,话语也尖锐起来:“谁纠缠他了?麻烦你搞搞清楚,现在是程诺死缠着我儿子不放!”
“我刚才已经搞得再清楚不过了!”方丽红情绪激动吼道:“你是多有不要脸才会说出这种话来!有钱有势就能随便践踏别人的人生吗?!”
陆容从小生活优越,受人追捧,还从来没被人当面说过不要脸。
她气得眉尖抖了抖,毫不客气地讥讽道:“果然跟程诺是亲母子,说话一样没教养!”
“呵,没教养。”下午因为隔得有些远,方丽红其实没太看清打程诺耳光的人长什么样子,只看起来还挺年轻,而且身上有种凌人之气。眼前这个女人,除了衣服好像换了一套,她越看越像那个人,原本就沸腾的气血愈发的剧烈翻涌起来。她颤声用力地道:“我们再没教养,也比你这种黑了心肝要害别人的人要强上百倍千倍!做这么多坏事,你就等着报应吧!”
她话语间好像饱含着莫大的仇恨,可陆容只觉得莫名其妙。
当初她一直会觉得段星舟会娶一个门当户对的女孩,生两个可爱的孩子,日子就这样和和和美美的。可是他不仅喜欢上了一个家境差的人,还是个她怎么都看不顺眼的男人。现如今又发现这个男人的母亲是个蛮不讲理的泼妇,一切比想象中还要糟糕!
她这究竟是造了什么孽!
陆容不想跟她废话了,深吸一口气,“我就跟你直说了,我不喜欢程诺,但是……”
“你不喜欢就不喜欢,谁在意了?”方丽红冷声打断她:“你觉得你的想法很重要吗?”
陆容忍耐又忍耐,还是没跟她争吵,这根本就是浪费唇舌。
她直接说出了今晚来的最终目的:“我是不喜欢他,不过只要你能听我安排,我就答应让他跟星舟继续在一起。”
“听你安排?”方丽红气息明显往下一沉,反问道:“安排害我们全家的陷阱?”
“什么陷阱?”陆容有种跟她越说越扯不清楚的感觉,忍无可忍:“简直是不可理喻!”
方丽红尖声道:“当初难道不是你们布下陷阱害得我家欠钱,逼着小诺跟你儿子结婚的?!”
“什么陷阱?什么逼他?你少信口雌黄。”陆容疾言厉色:“他都是知情自愿的,他不结,难道我们还拿刀逼着他不成?”
“自愿,你们管这个叫自愿。”方丽红惨然地笑起来。
“不然呢?我看他挺乐意的。”陆容的话里充满了一种高高在上的优越感,“毕竟这种占便宜的事,天底下再也找不到第二桩了。”
方丽红仿佛不敢相信世界上会有这样的人,表情痛苦地长长抽了一口气,用手捂住心口,字字句句都迸发出恨意,“卑鄙无耻,你们一家人都卑鄙无耻!”
陆容冷哼:“帮你们还钱,还被说卑鄙无耻,那我岂不是要说你是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如果我要真是狼倒好了,现在就可以一口咬死你。”方丽红颤声说着,眼里俱是浓烈的痛恨:“我不会听你什么安排的,你可以走了。”
“你当真?”陆容挑眉冷笑:“在我面前摆谱儿最好有个限度,否则过时不候了。”
“不需要你候。说就不会听就不会听,你有本事用绳子绑着我啊!”
陆容沉默了。
方丽盯着她,嘶哑的声音充满嘲讽:“你是觉得,你已经如此大度地施舍我们,我们就必须得接受吗?我告诉你,就算你们段家是泼天的富贵我也不稀罕!你的宝贝儿子以后爱谁谁,反正只要我在一天,就绝对不会让小诺跟他在一起!”
陆容不可思议极了。
她为了星舟,内心是经过了无数的斗争才来到了这里,想主动找她谈谈。
她以为自己忍着憋屈退让了这么大一步,事情就能解决了,可是没想到,这个女人居然不同意。
最该反对的人,是她才对吧!?
“你做这个决定你儿子知道吗?”陆容忍着脾气,最后给她一个台阶下:“别是你想走他要留,那事情就可笑了。”
“他当然不会留。”方丽红咄咄逼人起来:“倒是你,这么讨厌小诺,又要把他留下来,你敢不敢把你不可告人的目的说出来?”
陆容觉得跟她说话真地很费劲,不耐烦地道:“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我当然是为了星舟。”
“是啊,为了段星舟。”方丽红点头:“当初你就是为了能让段星舟恢复,逼着小诺跟他结婚的。”
“程诺的嘴倒是快,这就告诉你了。”陆容挑眉:“没错,他确实还算有用,否则我也不会忍下你们。”
她那种高傲施恩的表情如同一把利剑插入方丽红的胸口。
方丽红呼吸越来越重,忽然就爆出一声怒吼:“——滚!!!”她用力拽着陆容就往门边去:“你给我滚!!!”
陆容猝不及防都有些被她吓到了,旋即也火冒三丈,用力甩开她。
“你动什么手?放开!”
“你给我滚,我永远都不想看到你们!”方丽红脸色潮红,呼吸用力得似乎下一秒就要喘不过来气了,战栗不止的手指指着门边:“我不会让你们得逞,我不会让你害小诺!”
陆容心头怒火也越来越旺盛:“你是不是有被害妄想症?谁要害你儿子!”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儿子现在的一切都是用小诺的命换来的!”方丽红发丝散乱,眼睛通红,用力地喘着气,又猛地扑过来上手抓着她要往外推:“你们利用他还看不起他,随意践踏他!我从来没见过像你们这么恶毒的一家人!”
陆容原本就有洁癖,不喜欢被人触碰,此时方丽红手指用力地掐拽在她身上,弄得她又疼又难受。
“放开!我自己走!”陆容肠子都要悔青了,她今晚就不该来这里,这个女人多半是脑子有点问题。
“滚!快滚!明天小诺就去离婚,如果以后你们再敢接近他一步,我就跟你们拼命!”方丽红已经是歇斯底里了。
“让你放开,你听不懂人话?还不放我动手了啊!”
陆容恼火得要命,用尽浑身力气猛地一挣,她终于摆脱了方丽红。
然而下一秒,扑通一声,方丽红猝然倒地不动了。
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原本满脸冒火的陆容瞬间懵了。
怎么回事?
她惊疑不定地看了看自己的双手。
刚才好像并有没推她。
她还没反应过来,身后忽然传来惊慌的尖叫声:“丽红,丽红啊!”
一个年纪稍大的女人冲了进来,哭喊地扑倒在方丽红身侧,又拍她的脸又掐她的人中:“你快醒醒!快醒醒!”
陆容赶紧镇静下来,拿出手机来拨打急救电话。
叫不醒方丽红的宋阿姨忽然抹了把眼泪,爬起来就死死抓住了陆容。
“你干什么?!”
“你不许走!”宋阿姨咬牙切齿地说:“我看到是你打她了!”
她本来在家里给小孙子洗澡,忽然听到了好像是这边吵架的动静,她赶紧跑出来看。
门是轻掩的,她在外面就听到里面的人说要动手,赶紧拉开门,刚好就看到方丽红倒地的情景,就理所应当地觉得是她打了方丽红才导致这样。 陆容又急又怒:“你少胡说八道,我根本没打她。”
“你还狡辩,就是你!你等着警察来把你抓走!”
陆容脑子嗡嗡直响,血压都要上来了,只是此时也没心情跟她争辩,皱着眉甩开了她。
程诺送完林珠回来,就在小区外的药店里买了点胃药,刚付完钱,段星舟打视频过来。
程诺怕被他察觉脸上的红印,就拒绝了,然后给他回电话。
“阿诺,你现在在哪儿呢?”
听着他温软的话语,程诺心中的烦躁瞬间就去了大半。
“我来我妈这儿了,刚才在小区外面买东西。”
“买什么呢?”
段星舟总是对他各种小细节都很关心,程诺随便编了一个:“买沐浴露。”
“什么香味?我也要去买一瓶一模一样的。”段星舟语气特别纯真:“这样我就能知道今天晚上的阿诺是什么味道的了。”
程诺忍不住笑了:“无聊!”
他想起什么,边走边说:“对了,我明天上午要带我妈体检,可能没空接你电话。不如等我这边弄完了,我打给你。”
“嗯,好吧。”段星舟顿了顿,忽然问道:“阿诺,我怎么感觉你心情不好,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程诺微怔,这么明显吗?明明他刚才还笑了,没想到会被他察觉。
程诺轻叹:“你不在我身边,我当然心情不好啦。”
那边呼吸一沉,低低地道:“我也很想你,我真想现在就回到你身边去。”
程诺想起过年那一次,玩笑道:“想我了就吃颗糖吧,你以前不就这样吗?”
“嗯!”他乖巧道:“那我得多备着一些才行。”
然后程诺真地听到他在嘱咐人去买糖,顿时就有些哭笑不得。
段星舟又在电话那头跟他撒了会儿娇,段昊好像来找他有什么事,他没办法,匆匆地跟他又说了两句,很不舍地挂断了电话。
程诺望着手机屏幕,心脏好似都柔软了下来,抿唇笑笑,继续往里面走。
他开了手机前置镜头,正准备再对着照照看自己脸上的印记,忽然一辆救护车呜呜地从他身边疾驰而过。
程诺手里举着手机,眼睛却紧紧地追随着救护车的方向看去。
然后看到那辆救护车停在了他们那栋楼下。
一栋楼住了很多人,或许只是巧合,可程诺猛然一阵心悸,还是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他大步走到楼栋门口,率先看到的竟然是刚从电梯出来步伐匆忙的陆容,她皱着眉,边往外走边讲着电话。
当她看到程诺,神情很明显的一顿。
她怎么会在这儿?!想到她之前说过的那些威胁的话,程诺浑身的血液在那一瞬间直冲脑顶,满眼火光的正要冲过去质问,脚步却蓦地定住了。
脸上的血色刹那间褪得干干净净。
医护人员抬着担架飞快朝这边过来了,他看到了担架上面色灰败、双眸紧闭的人。
不是别人,正是方丽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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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