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外卖的是方歌。
郁迟不知道他尾号多少,但是大概率这份外卖是他们的。
他抬手,想从外卖员手里将外卖接过来,对方一错身,避开,又重复了一遍:“尾号1234的外卖。”
“我们是一起的。”
郁迟说:“你直接把外卖给我吧。”
对方藏在口罩和宽大帽子下的头笨拙地摇了摇。
郁迟没多想,转身想进房叫方歌出来。
可是他往左,外卖员也往左,他往右,外卖员也跟着往右,他不动,外卖员也不动。
摆明了要挡住他的去路。
这么幼稚。
郁迟隐隐有些猜测。
“认不出来我是谁吗?”
外卖员委屈了,将帽子摘下来,又将口罩给取了。
眼尾微微下垂,瞳仁黑白分明,不笑的时候是臭脸大王,笑的时候是傻气多的要冒出来。
郁迟的手插在口袋里,喊了一声:“祝野啊?”
语气里含着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笑意。
祝野抬手,裹挟着外面带来的冷空气飞快地朝郁迟扑住他。
郁迟被他撞得后退两步,差点没站稳。
祝氏拥抱,必须是最用力的,恨不得两个人彻底融在一起。
厚重的衣服叠着衣服,周围弥漫着烧烤的香气,祝野紧紧的抱住郁迟的腰,抬手揉了揉郁迟的头发,习惯性低头。
“好想你。”
他低头,唇碰了碰郁迟的头发丝,又擦着耳廓,一路磨过侧颈。
只是亲亲碰了碰,根本没办法缓解一路的思念。
祝野闷声说:“离开的第一分钟就想这么抱你了。”
郁迟松懈下来,也将头抵在他的肩膀。
好一阵,才笑着说他:“矫情。”
“嗯。”
光落在郁迟的后脖颈,温润细腻的肌肤宛若上好的白瓷。
祝野收紧手,牙尖一阵阵发痒。
郁迟快被他勒死了:“别抱这么紧。”
“嗯。”
祝野嘴上应着,眼睛还直勾勾的盯着郁迟的那块后脖颈,和叼着含一会儿的欲念做艰苦斗争。
他闭上眼,埋头深深的吸了两口老婆的香气,抱了好久,才终于有了种活过来的真实感。
抱了很久,两个人才走进客厅。
“回来了?”
大家对祝野这么快回来表现的很寻常,热情的招呼祝野坐下来一起吃烤串。
祝野低头,一眼就看到楚遇在兑酒。
他真的很喜欢模仿郁迟。
郁迟打了耳钉,他就学郁迟打耳钉。
郁迟喝酒得兑可乐,这一次,他就学着郁迟那天的比例,给大家兑可乐。
哦,祝野那份没兑,纯酒。
祝野:“……”
因为是情敌倒的酒,祝野没喝几口。
但郁迟今天心情很好,和大家碰了好几次杯。
祝野中途想拦他:“明天还要上课,你别喝醉了。”
郁迟看他一眼,神色如常,除了有些脸红之外和平时没什么差别:“我没喝醉。”
“你能不能喝啊?不能喝去小孩儿那桌。”
祝野:“你喝醉了。这里没有小孩儿桌。”
“我知道没有。”
郁迟说:“我在内涵你,听不出来吗?”
祝野:“?”
他很委屈:“你为什么内涵我?”
郁迟笑了一下:“算了,每次内涵你,你都听不出来。”
“比如?”
郁迟端着酒杯想了一会儿:“第一次帮我洗衣服的时候,你把我裤子搓破了,我说你可真行,力气真大。”
郁迟弯着眼,说话声音越来越小,倒在祝野身上趴了半天没动静。
祝野伸手要扶他,他又突然一抬头,瞳孔里缀满了星星:“你说什么了?”
祝野怕他倒下去,抓着他的手,无奈道:“……都是小事,我在家经常帮忙搓衣服,干净的没话说,你下次有需要再找我。”
郁迟趴在他身上笑了半天。
祝野叹着气,抱着他回房间收拾。
“记得这么清楚?”
郁迟在床上眯了一会儿,想起什么,问他:“你喜欢我啊?”
“嗯。”
祝野给他倒了杯水,拎着凳子坐在床边上,拧好毛巾帮他擦脸:“你今天喝的也太多了。”
郁迟眼睛一闭,靠着他直接睡着了。
眼尾下脸颊旁全是醺红的醉意,白里透红,像熟透的水蜜桃,一口咬下去不知道会不会有汁水流下来。
祝野撩起碎发,仔细的帮他擦脸,水汽润透那双眉毛,又从上往下轻轻擦过郁迟的眼睛。
他的眉眼像妈妈,细柳眉,小时候看起来特别秀气,底下是盛满星河的眼睛,从小张雨棠就喜欢带他去照相馆里拍照,每次拍出来都会被照相馆挂在外面展览。
后来长开了,圆溜的眼睛变得更加细长,从难以分辨的女孩子彻底长成模样标致的少年,那时候这双桃花眼还不是那么明显,到了高中,大学,他小时候的那种秀气的好看又逐渐展露出来。
祝野盯着他看了很久,捏了捏郁迟脸上的一点软肉,怀着不知道什么样的心情将人重新塞进被子里盖好。
等祝野收拾好洗完澡出来,郁迟已经睡醒了,缩在被子里,睁着一双眼睛看着他。
眼神清明,好像睡了一觉之后,酒意彻底退去。
“睡醒了?”
祝野观察了一会儿,确定他不是要起来吐,才放心将醒酒药递给他:“把药吃了。”
郁迟缓了缓,就着水喝了药,撑着起来硬要自己洗个澡再睡。
洗完澡,祝野和郁迟肩膀抵着肩膀靠在床头柜边各自看手机。
张雨棠澄清完之后,被粉丝们缠着发了很多张郁迟小时候的照片和视频。
小时候的郁迟抱着琵琶,低头看琴,颇有古代艺妓卖艺的凄凉,后面的背景墙上,贴了一整面奖状。
底下粉丝评论:
-在最无能的年纪,遇到了最想赎身的小孩儿。
-大哥没文化,这里有颗糖,吃了跟哥走。
郁迟往下刷,被粉丝的评论逗的发笑。
他很少上网,碰到没看懂的梗,扭头问祝野。
“这么开心?”
祝野第一次看郁迟被网友的评论逗成这样。
“你之前不是问我小时候是什么样子吗?”
郁迟指着手机里的视频,轻声说:“就是这个样子。”
被强迫着练琴的时候也会不高兴,三番五次的弹错一个地方,会被自己的错误气哭,被张雨棠夸了会高兴,被骂了会不甘心。
祝野说:“看起来比你高中要乖一点。”
“嗯。”
郁迟问他:“所以你现在更喜欢哪一个?”
祝野:“……”
“哦,之前在海边你是不是回答过了?”
——白月光啊白月光,看得见,摸得着,就是抓不住。
“我那时候是故意气你的。”
祝野说。
郁迟没说话,垂下眼,慢慢敛起笑意,然后收起手里的手机,转头关了床头灯。
“还在生气啊?就因为当时我说我抓不住你?”
祝野骤然陷入黑暗中,很久之后才慢慢在黑暗里恢复视线。
郁迟闭上眼,不知道有没有睡着,祝野看不清他的神色。
但是依旧漂亮而从容,就像皎皎明月。
生气的明月。
以前祝野不知道郁迟为什么说两句话就冷脸,但是现在他好像能猜到了。
祝野笑了笑,对郁迟继续说。
“人的一生会遇到无数颗星星,但是只能碰见一次月亮。”
祝野翻了个身,像以前一样,转身紧紧将郁迟连着那床被子紧紧抱住。
郁迟吓了一跳,睁眼看他。
“就算抓不住,我也会想尽办法,像现在一样,把月亮牢牢的抱在怀里。”
祝野顿了顿:“如果月亮也同意的话。”
郁迟没吭声。
祝野问:“月亮同意吗?”
郁迟偏头,不回他。
祝野:“月亮月亮,呼叫月亮,月亮月亮,请回答。”
郁迟捂住他的嘴:“闭嘴,你吵死了。”
祝野在他身边闷笑,不知道什么时候两个人中间的被子被弄开了,郁迟被他搂在怀里。
闭上眼睛睡了一会儿,热的要命。
郁迟说:“能不能别老抱着我?”
祝野:“我冷。”
郁迟:“我很热啊。”
祝野思来想去,把两个人的被子掀开,更紧的将郁迟捞在怀里,像巨龙守护着自己的珍宝那样,紧紧的圈住他:“这样不热。”
郁迟:“……”
他抬脚踹了祝野好几下。
被人抱着会带来很大的安全感,祝野的下巴抵着郁迟的头,郁迟抱着他,好像在抱一个巨大的玩偶,再加上后来祝野重新给两个人披上了更薄一点的,自己的被子。
祝野刚晒过被子,上面还有淡淡的阳光味道。
郁迟闭上眼,睡了一个好觉。
*
周五下午,所有节目将在大礼堂正式演出,所有节目都需要在艺术楼空出来的教室里分别上妆。
祝野和郁迟不是一个节目,所以一直都没看到他。
直到最后正式表演的时候,祝野刚好就接在郁迟的后一个节目里,他就趴在后台看郁迟。
面前是厚重的,红色的幕布。
幕布坠下来长长的帘子,后面上下台的地方,可以看到台上表演的情况。
彩排主要就是用来调试灯光,曲目演奏完,挨个调整乐器之间的位置。
祝野躲在帘子后,看那束灯光圆柱晃来晃去,亮的连空气中的微尘都照得一清二楚。
这是个器乐和舞蹈相融合的节目,演奏的乐器被分成三列,而窈窕穿着古装的女生随着舞台上缓缓升起的白雾出场,穿梭其中。
放大的摄像头刚好就对准了郁迟。
左边右边的屏幕里,所有人都可以看到郁迟低头弹琴的样子,穿着表演节目的那件长袍,清冷绝尘,遗世独立。
祝野又想起昨天在飞机上隔壁女生电视剧里的郁迟,都是穿着白色的长衫,如从巍峨雪山上解冻之后,蜿蜒往下流的清泉,渐渐的和他记忆中的郁迟重叠了。
祝野上场时,郁迟还没下去,两人在明亮的舞台上视线交错一瞬,郁迟先将视线收回,转身离开。
表演圆满结束。
大家还没来得及感慨,又被节目组送来了新的任务。
还来的时候一样,大家刚到家,就被一波黑衣人给拦截,操作熟练的系上黑色绑带,押送着大家上车。
大概十几分钟的路程,八个人彻底分散,各自被送到不同的地方。
郁迟被送到了一个普通的三居室,周围家具一应俱全,手机和任务单就放在他的手边。
-你明天的人设是家庭煮夫,请于明天晚上六点半之前将家里收拾干净,并且为您的伴侣准备一顿丰盛的晚餐。
另一边镜头前,祝野的手机一开始就被没收了,只剩下一张节目组留下的卡片。
他拿起手边的卡片。
-你明天的人设是剧组的群众演员,只有认真的完成一整天的拍摄任务,才能换取资金,见到郁迟。
【所以周末的任务是人设互换?】
【陆烟是酒吧驻唱,方歌是美妆博主】
【夫妻角色对调吗?周抑拿的也是虞娆的身份,要配合拍摄海报】
【这个环节有啥意义?上一季好像没有这个活动】
众人议论纷纷,可是直播间的主持人一直没有解答大家的疑惑,而是宣布了第二天的开播时间,将金主爸爸的广告念了一遍,直接下播。
第二天八点,《最后一个月》准时开播。
和之前一样,临城八中的戏份结束之后,节目组又开启了八人同时直播,由观众自由选择直播间观看的模式。
祝野这边,人还没清醒,就被工作人员叫起来准备跟组。
第一场戏,他拿到的是一个和女朋友一起跳海殉情的角色。
海浪翻卷,好几个镜头对准他的脸拍,周围全是不认识的陌生人,他还得故作深情的念出台词。
祝野第一次拍戏,经常无意识的挡住女主的镜头,就短短几秒钟的戏,他翻来覆去拍了好几十遍,嘴皮子都要念破了,导演才终于喊过。
是在故意刁难嘉宾?
祝野摸不透节目组的意思,但他记忆力还可以,来回念词对他来说难度不大,尚在可以忍受的范围。
节目组派人来问他:“接下来是拍跳海的戏份,最好一遍过,你可以吗?”
“可以。”
祝野毫不犹豫:“我水性好,会游泳。”
于是后面长达一个小时,他都在跳海和被捞起来之间进行反复切换。
没有丝毫缓冲的时间,一个片段拍完,节目组又将第二个片段的剧本递给他。
第二个剧本里,他扮演的是个被孤立的学生。
一整个上午的时间,祝野反复从高空坠落,滚楼梯,不断的对台词。
就算他有十分充沛的情感,在一遍又一遍的重复里,也早就被榨的汁都不剩了。
他迟迟进入不了状态,导演也开始着急,从一开始的和颜悦色,变成后来呼吁让整个剧组沉浸式的为他营造出剧中的状态。
没到祝野拍戏的时候,好几个人蹲在角落嗑瓜子,祝野凑过去,几个人扭头装没看见。
吃饭的时候,大家聚在一块儿聊天,祝野端着盒饭过去,所有人立刻不说话了,找借口离开。
如此反复下来,连弹幕都看出不对劲。
【感觉有点针对祝野】
【这不是有点,针对的也太明显了】
【节目组这是在干什么?】
祝野平时不是脾气特别好的人,憋屈了一次又一次之后,直接转身离开。
他再也忍不住,和节目组罢演:“我不干了。”
节目组:“如果不录的话——”
“不录。”
祝野挑了辆车子,掉头就跑,死活不服:“就算不演戏,我也可以自己开车去找郁迟。”
他冷着脸将车门一关,懒得听节目组废话:“我不玩儿了。”
这种不配合直接翻脸的情况在节目组还是第一次。
工作人员面面相觑,只能想个办法先稳住他:“你对这里人生地不熟,也不知道怎么找人,骑着车也找不到人。”
祝野动作顿住。
工作人员松了口气,想起在录先导片时郁迟和祝野打电话的场景,就猜到这一步走对了。
后面机灵一点的工作人员已经将祝野的手机拿了出来,以可以和郁迟聊天为条件,换祝野下午继续将戏拍完。
祝野看着自己的手机,又看一眼身后的横店,陷入纠结。
他抿了抿唇,态度稍微松动一点:“你觉得我是几条短信就屈服的人吗?”
手机叮咚响了一下。
祝野犹豫一下,冷笑:“就算没有手机,出去之后,我也——”
手机再次叮咚一响。
祝野默了两秒,动作利落从车上下来:“手机给我。”
差点以为这招要失败了的工作人员:“……”
剧组孤立的情况一直到下午,依旧没有丝毫改善。
无论祝野做什么,都没人搭理他。
祝野不想拍戏,躲在墙角长吁短叹,捧着手机给郁迟发消息。
-祝野:滴滴滴滴
-祝野:你在干嘛?
-祝野:小猫探头.JPG
郁迟信息回的很快。
-郁迟:有事。
-祝野:哦。
隔了几秒,祝野又来去他。
-祝野:现在在干嘛?
郁迟那头显示正在输入中很久,才发出来一个:你听起来不太开心?
祝野心里的委屈一下全冒出来了,泪眼汪汪的蹲在角落里,想郁迟想的快要疯掉了。
他刚想说没什么,对面郁迟发来一段语言。
祝野点开,第一遍的时候周围太嘈杂,什么都没听清。
他跑的工作人员这里借了个耳机,又听了一遍。
郁迟语气很淡,冷冷的,但是祝野听起来,却觉得特别安定。
“听说你今天在跟组一起拍戏?辛苦了。”
-郁迟:晚上一起吃个饭?
-郁迟:地址到时候发你。
祝野:“?”
一起吃饭?
祝野:“!”
一起吃饭!
吃晚饭,那不就是烛光晚餐双人约会?
不小心喝点小酒,氛围到位的话,是不是就意味着他有机会上位了?
祝野一秒精神:“导演,我剧本呢?我要背词。”
*
郁迟这边,几个工作人员热火朝天在旁边教他下厨炒菜。
一开始按规定,郁迟不能透露自己准备了晚饭这件事,对于祝野的短信,也要尽量敷衍一点。
节目组语重心长:“惊喜惊喜,前面铺垫的越失落后面才会越惊喜嘛。”
郁迟想了想,还是拒绝了节目组的说法。
“失落过头的话,那点惊喜就不重要了。没必要为了晚上片刻短暂的快乐,让祝野一整天处于被冷落惊惶的状态。”
这是他后来才悟出来的道理。
郁迟下厨的经验很少,平时最多做了两道菜,还是第一次按照节目组给出的清单,单独准备七八道菜,鸡、鱼、牛肉,他第一次操刀,被油溅出好几个水泡,处理鱼的时候,又被刀划破了手,关这些食材处理就费了很久的功夫。
所有菜上桌,刚好七点半。
节目组说祝野已经在回来的路上,郁迟坐在凳子上等。
七点的时候,已经没有消息,郁迟发给祝野的短信和打出去的电话全部显示无人接听。
他扫一眼桌上的菜,想提前分出一大半热着,自己先吃,被节目组制止了。
节目组明确表示:“要等对方来了,才能动筷。”
郁迟找了碘酒和针,一边坐在桌子上等,一边把水泡挑破。
尽管猜到祝野迟到可能是节目组的安排,看着自己亲手做好的饭菜渐渐冷下去,滋味也不太好受。
他将蜡烛吹灭,开起灯,又给自己倒了杯酒。
这就是节目组的用意吗?
郁迟垂下眼,敛起眼底翻涌的情绪。
直到晚上十一点。
门外传来说话声,祝野精疲力尽的将门打开时,室内一片安静。
祝野打开玄关的灯,一眼就看到了趴在桌上睡着的郁迟。
和他出去买枸杞的那个晚上一样,趴在桌子上睡着了,餐桌上七八个菜,卖相都不算特别好,但那个颜色,祝野猜应该是郁迟亲手做的。
城市的夜比临海小筑还要安静。
祝野动静很小,他拉开凳子,在郁迟旁边坐下,没有叫醒郁迟。
郁迟阖着眼,呼吸均匀而缓慢,睫毛末端细细颤着,这个姿势让他看起来像嘟着嘴唇,祝野悄悄笑了一下,被节目组绕了很久远路的急躁的心慢慢平静下来。
看了一会儿,祝野才伸出手,拨了拨他的睫毛。
郁迟的睫毛很长,祝野勾着玩了没两下,他被弄醒了,愣愣的看着祝野。
祝野习惯性嘴角用力往上扬,露出一个笑:“我回来了。”
“嗯。”
郁迟清醒过来,看着桌上的菜:“菜已经冷了,重新点一份?”
“不要。”
祝野拿起筷子:“我就想吃你做的。”
入口第一秒,他诡异的顿住动作。
这个虾……齁甜。
他不死心的又夹了两样菜。
很好,郁迟果然把糖当味精放了。
“怎么了?”
郁迟浑然不觉,拿起筷子:“不好吃?”
筷子还没伸进碗里,祝野先将菜端走了。
他起身进厨房:“我再热一遍吧。”
热菜比炒菜快多了,祝野端着菜出来的时候,桌上熄灭的蜡烛被重新点燃。
祝野下意识多问了一句:“做菜的时候没伤到手吧?”
郁迟说没有。
过了几秒,又站起来倒酒。
他举起杯里的酒问祝野:“能喝吗?”
烛光比任何灯光都更柔和。
郁迟的半张脸在灯光下皎洁,半张脸上垂下睫毛的阴影,挑起的眼尾潋滟含着水光,好像有说不完的话。
祝野被蛊惑的忘记自己不能喝的事实。
“喝。”
祝野很小的时候就听他爸说,酒量是可以练出来的。
当时他没信。
可是这天晚上,他陪郁迟喝了很久,郁迟都醉意上头了,他还意识清醒。
记忆的最后,郁迟趴在桌子上,朦胧的看着手中喝光酒的高脚杯,像小孩子一样将自己的手摊直,放在祝野面前,嘟囔道:“做菜好难。”
祝野想起他刚才利落的回答自己没有伤到手,情绪一时变得复杂起来。
他低头将郁迟的伤口挨个吹了吹:“难就不做了,我们两有一个会做菜就行了。”
郁迟看着他,耷下眼皮,又说:“拍戏也很难啊。”
这个祝野感同身受。
“我强取豪夺你。”
祝野哄他:“你在家里睡觉休息就好了,什么都可以不用做。”
“怎么强取豪夺?”
郁迟下巴抵着桌面,撩起眼看他,好像真的没听明白。
祝野红着耳朵没说话,他又问了一遍:“怎么强取豪夺我?”
祝野含糊着说:“就是这样这样,然后那样那样。”
“哦。”
郁迟很久没说话。
祝野还以为这一段过去了,起身想抱他回房间休息,结果郁迟一抬头,咬了一下他的喉结,退出的时候,舌尖又无意识舔了一下。
祝野僵住,不敢动:“你别动我,郁迟,明天早上你会生气的。”
“生什么气?”
郁迟没什么力气站直,睫毛扇在他的耳侧,痒意顺着耳廓一路往全身蔓延。
郁迟真的没听懂他的意思,眼神茫然的看着他。
祝野抱他的手抖了一下,一抬手,将他抱到桌子上亲上去。
郁迟没忍住往后缩了缩,嘴唇张了张,最后有点生气的说:“你这样亲的我很痒。”
祝野退开一点距离。
又听见郁迟眯了眯眼,命令道:“桌子硌死了,抱我去床上。”
他瞬间什么都抛在脑后。
星期天早上八点,直播间准时开启。
因为节目组没有规定今天的内容,所以更像是给大家一个放了一个短暂的小假。
这个点,其他直播间都是一片空荡荡,大家都在各自的房间里睡着。
只有祝野,一大早就起来淘米,哼着曲,心情特别美丽。
弹幕热情互动。
【祝野今天起好早】
【野花今天看起来心情不错】
【在?看看你老婆】
节目组没限制,祝野一个人做饭也挺无聊,索性开着直播间和大家聊天。
楚遇后面还有其他工作,昨天晚上就走了,没来得及跟大家说再见,就在所有人都在的大群里发了个红包。
祝野刚点开,楚遇就发了消息过来——是那张圈记了祝野郁迟离婚倒计时的图。
祝野笑容凝固。
【哈哈哈哈哈人走了还不忘损一把】
祝野骄傲道:“这张图已经刺激不到我了。”
弹幕想问原因,祝野嘴捂得很严实,死活不愿意透露一个字,但是眉眼间全是摆脱了离婚阴影的自信。
郁迟昨天都愿意和他睡了,肯定是已经从心里原谅他了。
祝野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十点左右,郁迟醒了。
祝野还没问他,他先转了两千块钱过来。
祝野在镜头前晃了晃。
“知道这是什么吗?”
弹幕:【?】
祝野:“已婚男人的零花钱。”
弹幕还没给出反应,祝野贴着直播镜头前的手机先震了震,郁迟发来的消息将转账顶了上去。
冷冷淡淡两个字,充满了郁迟风格——嫖资。
祝野迫不及待看信息,被两个字打击的笑容再次凝固。
弹幕无情嘲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
【知道为什么祝野这么开心了,不会以为和老婆睡觉觉就能和好吧?】
【热烈庆祝祝公子辛苦两个礼拜,终于从前夫上位成为嫖/客】
【《已婚男人的零花钱》】
祝野不信。
等郁迟洗漱完出来吃饭,他含着一点期待问:“你没有其他的感觉吗?我其实还挺不错的吧?还有售后服务。”
郁迟:“嫌钱少了?”
祝野:“……在你心里我是这种为了几块钱出卖自己灵魂和□□的人吗?”
郁迟:“那你想说什么?”
祝野:“可不可以先转正啊?”
郁迟点了点头:“可以啊,你确实挺敬业的。以后有需要我再找你,月结还是周结,现金转账还是支付宝?看你方便。”
祝野:“……”
不是这个转正啊,是转男朋友的正啊。
弹幕哈哈哈刷屏。
祝野却笑不出来了。
一整个早上都在看郁迟吃饭,保持着难得的安静。
弹幕:
【他看起来怪失落的】
【我刚才笑的是不是太大声了?】
【往好了想,两个人的关系好歹更近了一步嘛】
【他不说话,整个早上有点太安静了】
郁迟也看出来他不对劲,顺手递了个馒头给他。
郁迟没出声,祝野认真的抬起头。
“你这个是按时长还是按天数来算?干满多久能升职?”
郁迟:“……”
他气笑了,将手里的馒头塞进祝野嘴里。
“吃你的包子吧。”
祝野忍不住:“这是馒头。”
郁迟看他一眼。
祝野:“这包子真好吃。”
早上十二点,《最后一个月》的官博再次更新,一次性放送了八个视频,并且单独艾特了所有人。
视频的内容,就是昨天一整天所有人所经历的事情的解密。
放送的同时,节目组将所有人单独请到一个房间。
郁迟旁边的工作人员递给他的是祝野的视频。
看视频背景,应该是第一期节目开始之前录制的那次先导片中没有放完的后续。
节目组里的工作人员挨个询问大家:“在这段感情里,你觉得最遗憾的事情是什么?不需要说出来,你可以将它写在你面前的纸上。”
有了前面各种问题的铺垫,大家已经逐渐对节目组的问题卸下心防,说出了心里话。
一开始最不配合的祝野往旁边房间看了看,尽管他只看到了一堵刷的雪白的墙。
他最遗憾的:
在五周年的前两天,他和郁迟约好一起吃晚饭,准备了很久的惊喜,但是郁迟没来,发了条短信让他先吃,别等了,会晚点回来。
紧接着,他就看到了那条郁迟和女生在酒店的绯闻。
他蹲在垃圾桶旁边,一盘又一盘的将菜倒掉,然后出门回了公司。
两天后,他和郁迟提了离婚。
祝野写的很慢,几乎是想一句,停一会儿。
短短几行字,他写了快一分钟。
郁迟终于明白为什么昨天节目组给他安排了一个做晚饭的任务,又一直让他等到十一点多。
他和祝野的区别在于,他等到了人,而祝野没有。
他知道是节目组的安排,祝野等待的时候却不知道。
希望随着饭菜热气一起渐渐消散的滋味是很煎熬的。
以前每次看到绯闻,祝野都要问郁迟,听郁迟解释。
但是那一天祝野什么都没说。
当时他在酒店里安慰苏丛音的时候,无奈之下让祝野别等了的时候,祝野看到那个绯闻的时候,是什么心情呢?
视频放完,工作人员问郁迟:“看完视频,您有什么想说的吗?”
“我以前觉得反复解释过误会还是被误解,只能说明两个人之间不够信任,对我们两个人的感情不够自信。”
郁迟说:“但是像绯闻这种东西,就算知道是假的,看到的时候还是会难过吧。”
而另一边,祝野的房间。
郁迟最遗憾的事情写了很久。
事情的起因,是他拍了一部戏。
戏里的主人公后期一直处在一个相当低气压的状态,导演对那部戏的要求也十分高。
但是当时有个比较重要的配角故意针对他,在压抑高难度的戏份里一次次失误,还怂恿其他人一起搞孤立,郁迟只能配合他一次又一次逼着自己入戏。
对方是带资进组,导演忍了很久,直到一次祝野背着郁迟来探班,导演才找到机会,拉到祝家的投资,将人弄走。
那段时间他的状态真的很差,整个人处于一个特别高压的状态,魔怔了似的,根本分不清角色和自己,每天累的连话都不想说。
也是那段时间,他没有顾忌到祝野的感情,回复的很冷淡。
中间有一段,郁迟不能写,也没有写。
但是祝野从祝母那里听到了。
郁迟的经纪人在明知郁迟精神状态不太好的情况下,以杀青宴的名义忽悠他去陪酒。
一桌全是不怀好意的人,正中间,坐着之前看不惯他屡次失误的配角。
仗着有人撑腰,对方说了很多刺激郁迟的话。
谁也没想到,从来没发过火的郁迟会打人。
他面无表情拎着酒瓶,当着所有人的面,直接打了那个演员一顿,误伤了当时的一个高层。
这之后,郁迟手里的戏一次又一次被人抢走。
再后来,他被冷藏了。
祝母悄悄替他摆平了那些事情,又帮他转到后来的公司,帮郁迟订了机票,送他旅游散心。
郁迟第一次被拍,就是陪高层的老婆进酒店捉/奸。
为了不让祝野多想,郁迟直接用了祝野的卡订下旁边的房间,直接发了房间号和祝野说明情况。
但是营销号在他身上尝到了甜头,有了第一次,后面的第二次第三次,没人在意真假,只需要一股脑往郁迟的身上套。
郁迟欠的债,其实是他转公司时,祝母替他偿还的违约金。
所以在昨天,节目组安排祝野去拍戏,从跳海,到高空坠落,滚楼梯。
祝野不是专业的演员,压根没有进入状态,一天下来都被折腾的快要崩溃,郁迟在剧组里待了大半年,出来之后,难免形成一点应激反应,这也是为什么郁迟在参加综艺的时候很少下水,很少说话,也几乎不再拍戏的原因。
那部戏迟迟没有播出,郁迟也还没从那场戏里彻底走出来。
就算是负面情绪快将他压倒,最难熬的那段时间,他也能克制着不把任何负面情绪带到祝野身上,像所有正常人一样,上班,在镜头前微笑,下班,回家时和祝野拥抱。
郁迟永远是理智的,权衡利弊的,冷静的,要强的。
他习惯自己去面对一切,但光是应对这些,就足以耗费他所有的精力。
他疲于抽出精力,一次又一次的应对祝野的情绪,和祝野解释,在自己精神状态都不稳定的情况下,郁迟想到的对两个人目前关系最好的应对方法,就是离婚。
爱情不会是他生活的全部。
他得先顾自己,再爱他人。
离婚,退出娱乐圈,然后在世界各地旅游,做一个快乐的郁迟。
所以郁迟说:“及时止损,这是现阶段对我们两个来说最好的选择。”
不单单是对祝野而言,而是对我们两个来说。
祝野忽然觉得自己能看懂郁迟了。
所以当镜头对准祝野,工作人员问他,看完这些有什么感受时,祝野那些固执的,想要和郁迟复婚,不想让郁迟离开的想法被彻彻底底的抛开。
祝野说:“我想带他走出来,重新变成一个快乐的郁迟。”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