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予幸当然因为席旸的话, 惊得说不出话来。
他寻着一处干净的楼梯坐下，此刻心跳倒是频率不高，但重得很, 一拍一拍地咚咚打着胸腔。
楼梯边是已经有些生锈的栏杆，栏杆再过去是一大片的玻璃窗。
今晚的天并不是那么好看, 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但是亮堂堂的路灯照着树，投下的树影也十分好看。
“怎么不说话？”
两边沉默许久，席旸开口了。
虞予幸：“说什么呢？”他想了想, 从脑子里憋出了个可能合适的话：“谢谢吗？”
席旸好似笑了一下：“你有负担吗虞予幸？”
虞予幸眨了一下眼睛。
他下意识想靠着栏杆，但很快想起来这个栏杆好脏，又重新坐直。
席旸似乎真的把他有点乱的情绪整理了出来。
负担这个词是有些恰当，但也不完全对。
虞予幸：“我……”
仅一个字，虞予幸就又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怎么, ”席旸道：“觉得我太爱你了？不好意思？”
虞予幸嗤的一声笑起来。
席旸是懂得怎么逗他笑的。
这吊儿郎当的语气，真的够够的。
“不是, ”虞予幸把下巴搁在膝盖上，他想明白要说什么了：“你怎么能跟着我来这个学校呢。”
席旸笑了：“虞予幸, 这里是蓝城大学，不是电大。”
虞予幸噗的又笑了。
席旸：“你不知道我被录取那天, 我爸在家族群里牛逼都要吹上天了。”
虞予幸这下是笑出声了：“夸张了啊。”
“没骗你, ”席旸也跟着笑了：“通知书到手他就给我发了8888元的红包。”
虞予幸啊了声：“那你不得分我点。”
席旸：“都给你。”
虞予幸：“干嘛, 用钱买我开心啊？”
席旸：“能买到我当然愿意。”
虞予幸撑起脑袋：“好啦, 没事了。”
席旸：“在哪？我过去找你。”
虞予幸摇头：“不用了，再一会儿查寝了。”
席旸说：“不许哭。”
虞予幸笑了：“谁说我要哭了。”
席旸：“要哭也得等我在你身边了哭。”
虞予幸：“哈？凭什么？”
席旸：“凭我是你老公。”
虞予幸：“啊呃咦吧。”
席旸：“哪国语言, 这么叫老公。”
虞予幸：“滚吧你。”
如果说, 当初那个根本没有交集的席旸, 只是让虞予幸见一次就喜欢一次的话，如今这个人物性格在他面前丰满起来的席旸，虞予幸可以说是爱不释手。
他突然明白了那句始于颜值的话了。
席旸好好哦。
哦没有要哭啊，别误会。
“我再问你个事啊，”虞予幸这会儿又想到了什么：“你老实回答我。”
席旸仿佛知道虞予幸要问的是哪方面的事，笑了笑道：“我还能不老实吗？”
虞予幸嗯了声：“确实，底裤都没了。”
席旸：“这可不兴说啊。”
“为什，”虞予幸顿了一下：“哦。”
两边突然都沉默了。
然后十分默契地一起笑了起来。
“咳咳，”虞予幸刻意地咳两声：“那个什么？”
席旸：“什么？”
虞予幸把脑袋埋在膝盖里：“救命。”
不过很快，他就把头抬起来了：“之前不是聊到暑假的时候，你在书店遇到我。”
席旸竟然马上知道虞予幸要说什么，马上接话：“第一次确实是偶遇。”
虞予幸哦了声：“你来买书啊。”
席旸笑了：“只是路过，看你在里面才进去的。”
“啊……”虞予幸眼睛弯了下来：“于是某人从那天开始，天天来蹲我？”
席旸很无奈地叹了声：“是，啊，”他甚至有点不服气：“你以为。”
虞予幸嘿了声：“我没以为。”
虞予幸又想到了一件事：“郑涛不是问你嘛，要是那次打球我没去，你怎么办？”
“制造偶遇，能怎么办，”席旸话里有点小声嘀咕道成分：“也不是第一次了。”
虞予幸脑子又闪过一件事。
今晚的脑子，光用来闪了。
“诶，那次，”虞予幸说：“我送你胸针那次，不会也……？”
席旸：“是的，主打一个假装偶遇。”
虞予幸笑了起来：“你怎么这样啊。”
席旸：“别太感动。”
虞予幸低声：“感动了怎么办？”
席旸：“那就多爱我一点。”
虞予幸笑了起来。
既然说到了郑涛，虞予幸继续发问：“你在郑涛的关注里发现我的时候，你是什么想法？”
席旸突然笑了。
虞予幸：“你笑什么啊？”
席旸：“我差点要下楼跑步。”
虞予幸：“什么啊，真的假的。”
席旸：“假的，没去，忍住了。”
虞予幸这下忘了栏杆很脏了，他靠了过去。
虞予幸：“这么开心啊。”
席旸：“你说呢。”
席旸突然哎了一声好长：“某个笨蛋啊，暗示也看不懂。”
虞予幸：“我又没看到你的评论。”
席旸：“我是说这个吗？”
虞予幸：“那你说什么？”
席旸：“追你追得就差写在脸上了。”
“那那那，”虞予幸笑得音调都扬了起来：“那我怎么知道啊。”
席旸问：“我不明显吗？”
虞予幸想了想：“是有一丢丢明显。”
席旸：“那您在想什么呢？”
虞予幸：“我哪好意思啊，你诶，席旸诶。”
席旸把语气全复制过去：“你诶，虞予幸诶。”
虞予幸又靠到了膝盖上，不过不是想起来栏杆是脏的，他这会儿才没有功夫想着东西。
虞予幸：“还有什么，你自己都交待了吧。”
席旸发出了个思考的声音：“你真的要这样对我吗？”
虞予幸笑了起来：“不丢脸不丢脸，反正都这样了。”
席旸有点勉强的样子：“那就看在你哭了的份上，再说一个吧。”
虞予幸：“我没哭！”
席旸仿佛没听到：“高三的那次物理比赛，我知道你去参加我才去的。”
虞予幸眨了眨眼：“啊……”
“这样的话，嘶，”虞予幸眨了眨眼睛：“大哥，你什么时候喜欢我的啊？”
席旸：“喂，信号不好，能听到吗？”
虞予幸笑了起来：“hello？”
席旸：“hello？”
“快点，”虞予幸看着走廊那边过来的几个人：“我查寝了。”
席旸：“去吧。”
虞予幸：“快点。”
席旸想了想：“不好说。”
虞予幸：“怎么不好说？”
席旸：“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的。”
虞予幸眨了眨眼：“很，早吗？”
席旸这次回答很快：“很早。”
虞予幸又把下巴放在了膝盖上，看着那边查寝的人从第一个宿舍出来了：“多早啊？”
席旸：“至少高二之前。”
虞予幸抿了个唇：“这么早啊。”
“是啊，”席旸拉长音：“虞予幸。”
高二之前。
只是虞予幸没办法确定到底是谁更早了，这个电话马上就要挂了。
虞予幸笑了笑：“交待了这么多，某人晚上会睡不着吗？”
席旸：“你最好能过来陪我。”
虞予幸沉默半秒：“陪你睡啊。”
席旸沉也默了半秒：“嗯。”
很轻的嗯，一个毫不注意就听不到的嗯。
不得不说，很害羞。
眼见查寝的人就要去虞予幸宿舍了，虞予幸轻轻吐一口气。
他们好像在调一个下一秒就要见光的情。
“挂啦。”虞予幸说。
席旸：“好。”
虞予幸：“亲一个，啵。”
说完这话，虞予幸火速挂电话。
火速站起来，火速往宿舍去。
不是因为什么啊，就是查寝的人已经到了。
别误会啊。
到了宿舍，席旸给他发了两条消息。
第一条：「啵」
第二条：【转账8888】
虞予幸也给他发两条。
第一条：「略」
第二条：【退回转账】
席旸交待了这些，真的很难入睡。
眼睛睁开，眼前的画面是席旸，眼睛闭上，眼前的画面还是席旸。
还有那个高二之前。
打电话时因为带着调侃，虞予幸情绪没被调动得特别高，这会儿夜深人静了，自己一个人了，心情很容易就被勾住。
就轻轻一拍平静的湖面，荡起好大的涟漪。
虞予幸这会儿就挺荡的。
因为席旸那么久的喜欢，张罗了许多事的喜欢，在虞予幸喜欢时，他也正在喜欢的喜欢。
密密麻麻的，虞予幸整个人都是一个低迷的甜蜜里。
他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明天还早起呢，于是他拿起了手机。
先翻了翻朋友圈，没什么好看了之后，他点开了席旸的朋友圈。
这一点，他又发现了新东西。
虞予幸记得的，这个家伙的前面一直只有一个单词“with”。
这会儿看，多了一个词。
“with him”。
朋友圈背景也换了，换的是陈紫彤拍的那章照片的一角。
没有他们俩的脸，只有他们各自衣服，肩靠着肩的那部分。
所以让他低调点，他就低调炫耀。
别太爱，席旸。
虞予幸当然火速截图下来。
微信不能催眠，虞予幸想了想，去了微博。
没想到这一去，更错误。
微博主页第一条就是前几天陈紫彤新更新的那章。
打开它才想起来，陈紫彤说过的，她新更新的是小黄章。
镜像，又倒立，虞予幸保存到相册，操作了一番才能正常观看。
而里面的第一段，虞予幸直接就把手机锁了。
杨晞把邢宇宇的衣服撕了是什么鬼啊。
虞予幸不自禁舔了舔唇，最后还是打开了手机。
其实这一章很短，比以往有剧情的要短许多。
但虞予幸比以往看的那些，却要认真很多。
严肃的表情，逐渐发热的身体，看完虞予幸才发觉，自己呼吸都局促了。
他两眼一黑，压下手机，闭上了双眼。
妈呀，真的好涩。
陈紫彤写的什么东西啊！
好怪，再看一遍。
这章他是不好意思发给梁丞皓的，至少现在不好意思。
而且他现在，也有点不对劲。
色色成功地把虞予幸从一种失眠，拉到了另一种失眠里，虞予幸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高兴。
盯着天花板发呆了一会儿，虞予幸决定把他和席旸在一起的事，告诉陈紫彤。
她也磕到真的了。
看了这么久，他第一次评论。
点开那个框，虞予幸想了想，用不明显，但觉得陈紫彤应该能猜到的，评论了句“小说照进现实”。
没想到发出去的瞬间，陈紫彤的微信消息就发过来了。
十分大言不惭，她开口就问：「你们做了？！！！！」
虞予幸：「？？？」
虞予幸：「我是这个意思？」
陈紫彤：「那是啥」
陈紫彤：「快说，我好激动」
虞予幸：「在一起了」
陈紫彤：「啊啊啊啊啊！」
接下来，就是陈紫彤刷屏的啊啊啊，啊啊了还不够，疯了的似的开始发表情包。
中间夹杂“我就知道我就知道”的话。
虞予幸盯着不断被陈紫彤刷新的屏幕，笑了笑。
这种所有人都祝福的感觉，真的很好。
发了一分钟的疯，陈紫彤终于消停了。
她接着开始：「我就知道，我那天就觉得你俩不对劲」
陈紫彤：「我男朋友都看出来了，问我你们是不是在一起了」
陈紫彤：「我太激动了，救命」
陈紫彤：「谁懂啊谁懂啊！」
陈紫彤：「不管，我垂死病中惊坐起，我要码一万字！」
虞予幸一下子笑起来：「那你，加油」
陈紫彤：「呜呜呜」
陈紫彤：「本来今天因为一天的课好烦，太感谢你了虞予幸」
虞予幸：「客气」
和陈紫彤聊完，时间又过去了很久。
这下是虞予幸的困意架不住兴奋了，虽然脑子还是飞速走马观花，但精神世界已经去了梦里。
*
和席旸在一起之后，有一个天大的好处，就是有饭搭子了，雷打不动的那种固定饭搭子。
虞予幸也不再是从前那个懒得在食堂吃饭，天天输了要帮大家打包的倒霉蛋了，加上天气逐渐凉快许多，他感受到了在食堂吃饭的乐趣。
当然，最大的乐趣，是对面坐了个极其对他胃口的帅哥，他还能时不时地从帅哥碗里蹭点饭，这不吃什么都香。
虞予幸都觉得自己吃胖了几斤。
一个一如往常的周四晚上，虞予幸和席旸吃完饭，回自己宿舍。
刚坐下，席旸朋友的那个群就发来了消息。
吴辉在里面发了一个视频。
点开是一个街头采访。
这个街采的女生是蓝城的，虞予幸对她有印象，算是蓝城的一个小网红，经常能在手机看到。
大概是因为这次她来了蓝大，所以吴辉发了过来。
都是学生，这次街采的主题是“你的座右铭是什么？”，大概是想看看大学生对生活的态度和幽默感。
虞予幸看了前两个就退了出来。
本想去先去拿作业，却见吴辉又发言了。
吴辉：「没耐心的直接拉到一分零二秒」
何右右：「卧槽！」
这两句，虞予幸好奇心直接点燃，于是又点开了，直接拉到一分零二秒。
然后他愣住了。
这个人不是席旸是谁？
镜头开始，席旸在马路对面，女生对镜头说：“哇哦，看到一个好帅的，来，我们去问问。”
女生匆匆跑过去：“同学你好。”
席旸愣了一下。
女生解释了来意，说自己在街采，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席旸这才完全入镜：“你说。”
女生问：“请问同学你有座右铭吗？是什么？”
镜头里，席旸突然笑了一下。
这个笑，别人看不看得出来虞予幸不知道，他可太熟了。
这一看就是席旸要干坏事的笑。
果然下一秒，席旸低了点头，对着话筒道：“有。”
女生问：“是什么呢？”
席旸看了眼镜头：“人活着就是为了虞予幸。”
拿着手机的虞予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