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 他大爷？”看见老头在发呆，大姨便问道。
大爷揉了揉老眼昏花的眼睛，喃喃说，“可能是我看错了, 刚刚仿佛有一道光从我的头顶上掠过。”
难道......
大爷不知想到了什么, 表情忽然惊恐, “难道是我大限将至？”
“说什么呢, 他大爷，你这身子骨这么强健的，要对自己有信心。”
在大姨的安抚下，大爷笑嘻嘻地走了, 把刚刚看到的“幻觉”忘得一干二净。
好险，差点就被发现了。
跳进家里的牧嘉星和树下的张子洋同时想到。
【上来吧。】到家的牧嘉星给张子洋发了一条消息。
【你家人不在吗？】张子洋问。
【不在。】
【那我更不敢上来了。】
【？？？】
【本来就是, 你家人都不认识我, 我上来的话，会容易当成小偷吧。】打出去都还算好的。
【那你......假装是我的朋友？然后到我家做客？】
张子洋想了一下，【嗯......这个可以有。】
牧嘉星回到了久违的家里, 直接钻进了被窝，被子里有一股薰衣草洗衣液的味道, 闻着就让人很安心。
大约在床上躺了一个多小时，门外传来了钥匙开门的声音，牧嘉星听到这个动静，瞬间就躲进了衣柜里藏着, 毕竟它不打算以这样的身体来面对家人。
听着这轻缓却透着疲乏的脚步声, 牧嘉星立马就能分辨, 这是老妈回来了。
牧嘉星轻轻把柜子掀开一条缝, 透过狭小的缝隙往外看。
果然是老妈回来了, 她手上提着一个塑料袋，大约是刚从附近的菜市场回来，老妈把买回来的菜放进冰箱里，然后坐在沙发上发呆。
牧嘉星从这个角度，只能看到她的背影，牧嘉星看不到她的脸，但是能看到老妈鬓边长满的白发。
还记得上一次回家的时候，老妈的头上的白发还并没有这么多，怎么短短时间不见，就长满了鬓边，而且还瘦了不少。
看到老妈尊雕像一样，坐在沙发上许久未动，牧嘉星眼睛就有些酸。
咚咚咚。
此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也是因为这个声音，老妈的眼睛里才终于有了一丝的波动。
她起身，走到了门口开门。
“阿姨你好。”
牧嘉星妈妈看着一脸稚气的张子洋问道，“你是......”
“我叫张子洋，是牧嘉星的朋友，这里冒昧打扰了。”
在听到牧嘉星这三个字后，阿姨死气沉沉的眼睛终于出现一种不一样的色彩，“你是嘉星的朋友？”
张子洋点了点头，“是的。”
“那......快进来坐。”阿姨赶紧把门打开，让张子洋进来。
张子洋进来的时候，虽然知道四处张望不太好，但他还是忍不住地到处望。
牧嘉星人呢，躲哪里去了。
只要是有关牧嘉星的，阿姨根本就做不到平静自如。
“你看起来真年轻，是还上上学吧？”
“是的，我现在高二了。”
以前也有过牧嘉星的朋友去医院探望，阿姨也都见过，都是和儿子一样的上班族，只有张子洋是唯一一个还在上学的朋友了吧。
“从未听说过嘉星有这样年轻的朋友啊。”
“之前都在学校里上课，学习任务紧，所以一直没有时间过来看嘉星哥，也没有过来拜访阿姨。”
李阿姨自己就是老师，还是带高三孩子的老师，所以她很能理解这些高中的孩子们，“没关系，当然是学习重要。”
“对了......”李阿姨对有一点感到好奇，“你是怎么认识嘉星的。”
毕竟两人年纪悬殊太大，更重要的是，李阿姨发现自己对儿子的生活一点都不了解，经过这件事后，只要是有关儿子的，她都非常非常想去了解。
这个......
这让张子洋该怎么说呢。
“以前......嘉星哥给我补过课，他不愧是老师的孩子，他讲的课比其他代课老师的都好，因为嘉星哥，我的成绩也提高了不少。”
“这样啊......”李阿姨似乎想到了什么，她叹息一声，说道，“这孩子很适合做老师，可是......算了......”
这种事情强求不得，孩子不愿意，也不能逼他。
以前就是因为他们做父母的逼得太紧，所以孩子才不愿意回来。
如果嘉星能够醒来，老天再给她一次机会，她绝对不会干涉儿子的人生，只要他平安，健康快乐就好。
这是也是现在李阿姨唯一的愿望。
因为想到了伤心事，李阿姨忍不住眼眶一热，张子洋见状立马就慌了神。
“阿姨......你别难受......嘉星哥他一定不愿意看到您这样的。”
“都是我的错，要不是以为我逼得太紧，他也不会离家出走，也就不会遇见车祸。”每一天，无时无刻，李阿姨都在为此自责。
她真不是一个称职的母亲。
“你和嘉星在一起的时候，他有提起过我吗，他......是不是特别怨我。”
在衣柜里躲着的牧嘉星忍不住也红了眼睛，它很想冲出来，想告诉妈妈，他真的一点都不怨恨。
他在大城市拼命的努力，打拼，也是想要衣锦还乡地回家，想要成为您眼中的骄傲。
可是......
在大城市这么多年，牧嘉星才知道，原来妈妈说的是对的。
梦想是吃不饱饭的，虽然有些残酷，但现实如此，大多数人是平庸的，但他们却不愿意承认平庸的自己。
就像现在的他一样。
牧嘉星努力过了，也失败过了，哪怕到现在他一点名堂都没混出来，但也算是给了自己一个答案。
而现在，它终于愿意接受平庸的自己。
平庸也没有那么糟糕，这个世界，能有多少人会成为马爸爸呢。
想到这里，再回到家乡，牧嘉星也就释然了。
而且……家乡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糟糕，这里的蔬菜很天然，空气也比大城市好了不知多少，更重要的是，这里有他的家。
“妈......我是嘉星啊，我回来了......”牧嘉星一下情绪上头，直接打开柜子就冲了出来。
因为李阿姨是背对着牧嘉星的，所以她并没有看到一只金丝猴从柜子里蹿了出来，但张子洋却看了个清清楚楚。
他此时一脸惊恐，已经想象到了到时候李阿姨知道这只猴儿是自己儿子的恐怖画面了。
那场面，该怎么收尾？
而且......既然都回来了，也不差这半会儿啊，忍忍不就......不就可以回去了？
砰得一声清脆响，张子洋手上的玻璃杯掉落在地上，还摔成了好几块，也就是这个声音，让牧嘉星的头脑清醒了。
它立马刹住车，在老妈没有看见它的时候，钻到了桌子底下。
张子洋看到牧嘉星躲起来了，也轻呼了一口气。
差点就被发现了，要是猴子形态的牧嘉星被教书育人的老妈发现，也不知道她是会含泪认下这只猴儿子，还是大义灭亲，直接把它送到林业局。
不过，张子洋心想，还是牧嘉星被送走的几率更大一点。
“不好意思，没拿稳。”杯子掉在地上的声音盖过了牧嘉星闹出的动静，所以李阿姨暂时没有发现她的身后藏了一只猴儿。
“没事儿，我来收拾就好。”李阿姨收拾的时候，张子洋也注意到了她头上的白发。
在某种程度，张子洋是很理解李阿姨的，因为他在回家的时候，妈妈也因为他苍老了很多。
“阿姨，其实你不用自责……其实嘉星哥有跟我提起过您。”
张子洋这么说的时候，李阿姨立马就抬起了头，“嘉星提起过我？”
“嗯嗯。”张子洋点了点头又道，“是啊，而且它还告诉我，它一点都不怨恨你们，所以……你不要太自责了。”
“真的吗……”
李阿姨眼中的悔意并没有因为张子洋的安慰而减轻，大约，她是把张子洋的话当做安慰话了。
“真的，我没有骗你！如果嘉星哥在这里的话，也会这么说的！”
张子洋话刚一说完，躲在桌子底下的牧嘉星就猛点了点头。
可惜……李阿姨看不见。
看到李阿姨的并不相信的表情，张子洋赶紧又强调说，“真的，阿姨，我并不是在骗你，放心吧，嘉星哥很快就能醒来，到时候我让它亲自告诉你！”
“谢谢你，只不过……”嘉星妈妈已经并不确定儿子还能不能醒来了。
她在医院的这段时间，有很多人在医院探望过嘉星，有亲戚，也有朋友，他们几乎每人都说，很快，嘉星就能醒来了，可是这话说了很多次，多得已经说不清，她也没见到儿子真的醒来。
时间一长，嘉星妈妈渐渐也在漫长的等待中怀疑，自己的儿子到底还能不能醒来。
“阿姨，请你相信我！嘉星哥会醒来的，而且很快，不需要用多久的时间！”张子洋的语气越是肯定，但不知怎的，嘉星妈妈心里也越是难过。
而没办法告诉妈妈自己就在这里的牧嘉星只能藏在角落里，无声地狂点头。
是的，它想回来了，这次，它是真的想回来了。
之前张子洋说什么来着，只要陷入沉睡，往死里睡，就能醒过来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