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相岁的视线许久停在程宜年的脸上，他替对方捏好被角，最后躺回原位上。
宜年，我好像喜欢你。
答案在阒静夜色中格外清晰的声音里被描摹得清晰，他的视线浮在程宜年的背上。
可他是我的朋友，他想。这样的情感横插在友谊之间让他感到无所适从。他轻轻摩挲过声音的轮廓，随后将意识中的触觉收回。
……
程宜年早上起床的时候顺手关掉手机闹铃，他微微侧一侧脑袋，鼻尖就几乎要触到陈相岁的发顶，对方不知道什么时候把脑袋埋到了他的肩窝旁边。
他小心翼翼地往旁边退，尽管已经尽量不惊动陈相岁，对方还是察觉到他的动作，缓缓睁开了眼睛：“抱歉，起晚了，不能帮你带早餐了。”
“……没关系，我才该说对不起，吵醒你了。”
“我自己醒的。”陈相岁弯了弯嘴角，手掌轻轻抚平程宜年侧边翘起来的几根乱发，“我去换衣服。”说完就拉开床帘从梯子上爬了下去，正好撞见路彦和徐子棠正忙着收拾外表。
“怎么你俩又一块睡啊？”路彦随口调侃，“唉，相岁关心你都关心到床上去了。”
还在床铺上的程宜年立马抱怨几句：“路彦你怎么整天乱说话。”
“这不是开玩笑嘛，正好给这枯燥的大学生活一点调味。其实我跟徐子棠也可以关心你的，考虑一下。”
还没等程宜年说什么，一旁正在往自己脚上套鞋子的陈相岁抢先开口：“我能看好宜年。”
路彦失笑：“这么快就护上了，我就不打扰你俩了，抢后排去。”
徐子棠也跟着路彦出门，宿舍里瞬间只剩下他们两个。陈相岁穿好运动鞋，见程宜年还愣在床铺上：“怎么了？再不换衣服要迟到了。”
“啊，嗯。”程宜年连忙拉上床帘，等他理好外套从床上下来的时候，发现陈相岁的脖子上多了一条深棕色的围巾，是他之前送给Age当礼物的那一条。
眼看时间马上就要来不及，程宜年连忙先收拾背包，他今天有会议要开，不少资料需要带过去。还没等他忙完手上的事，陈相岁不知道什么时候蹲在他面前，轻轻握住他从被褥里抽出来尚有余温的脚并套进袜子里，接着穿上鞋子，耐心地将鞋带绑紧。
趁陈相岁的手还没伸向他的另一只光脚，他不好意思地将腿往后缩了缩：“我自己来就行了。”
“可是要来不及了，我帮你。这个老师很严，迟到会扣平时分的。”陈相岁说完这句正要握过程宜年的另一只脚，对方连忙放下手里的包和资料，自己将袜子拿在手上：“可以了，我空出手来了。”
陈相岁看着程宜年绑鞋带：“还在生我的气吗？”
“气归气，但现在是另外一码事，我又不是小孩子，再怎么来不及也不用这样。”
陈相岁就像受了委屈似的：“对不起，我只是想多照顾你一点。”
“也不用道歉……走吧。”程宜年对上陈相岁的眼神没忍住心软，但很快又下意识偏开视线，“再不走真的扣分了。”
……
到达教室的时候，上课铃恰好敲响。
这几天程宜年和陈相岁仿佛回到了以前的状态，一起上下课吃饭，似乎除了不再网聊之外没有什么变化。一直到上午陈相岁从快递站回来，将一大包小礼物塞到自己手里：“这是给你的，宜年。”
程宜年看着塞满包装袋的小物件，还没等他回句什么，陈相岁就先开口：“可以现在看看。”
听陈相岁这么说，程宜年便拆开包装袋，一件一件地拿出里面的东西，基本上都是一些御寒装备，有陈相岁上次说要买给他的手套，两双毛茸茸的棉拖鞋，还有厚袜子之类。翻到最后，程宜年抓出了一双兔耳朵，白色毛茸茸的配套冬裙，后腰上还做了一个尾巴的造型。
“陈相岁，别再给我送裙子了。”程宜年皱了皱眉，“我不会再穿了。”
陈相岁迟疑片刻，将那条裙子收了回来：“对不起，拿错了，这是路彦话剧社的道具，我帮忙取的。”
程宜年意识到是自己误会，正愧疚着想要道歉，却听见对方接着开口：“真的不会再穿吗？”
“……反正你知道年糕是我了，所以没必要。”
陈相岁倒还是一副懵懵懂懂的样子：“这两件事有关联吗？”
程宜年这才后知后觉，陈相岁似乎并不知道自己对Age的接近是刻意的。于是下一秒他就听陈相岁说道：“不要压抑自己。是因为我做了什么吗？”
榆——傒——拯——厘——
程宜年：……
他觉得陈相岁对他显然有点误会，但背后的原因他不能解释清楚，他那些小心翼翼埋在角落里的感情不能见光。于是他只能僵硬地点了一下头：“……我知道了。但是我不会在别人面前穿的。”
“我也算是别人吗？”陈相岁望向他的目光里带着莫名其妙的期盼，程宜年总是对心上人这样的眼神没有一丝一毫抵抗力，他思前想后回答了一句：“就像他们说的，你是我直播间的……老板？”
陈相岁皱了一下眉：“你只喜欢我的钱。”
程宜年：……？
好像这样理解也没什么不对。程宜年思考片刻，回敬了对面一句：“你也是，只喜欢看我穿裙子。”
“我没有。”陈相岁说话蓦地有些支支吾吾起来，“我不止是……”
对方似乎陷入了沉思，好半晌才接着说道：“那我给你直播间刷礼物，你还会给我看吗？”
怎么感觉哪里怪怪的。程宜年感觉自己现在急需按摩一下太阳穴，他坚定地给出答复：“不会。”
“你还没原谅我。”陈相岁说着将程宜年两只冷冰冰的手捂在掌中，确认手指暖和之后，他又将对方搂进怀里，两只手臂在腰上环得格外紧，“这个星期的牛肉盖饭加肉丸都请你吃。”
程宜年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我会觉得难为情的。”
“那你穿给网上的陌生人看的时候不会这么觉得吗？”陈相岁眼睛里的光似乎渐渐暗淡了下去，“Age可以，为什么我不可以？”
“……就是陌生人才不会。”
陈相岁抱在程宜年腰上的手紧了一下：“可是Age也不是陌生人了，他是你的网恋男友，他是我。”
程宜年正想着说什么话能驳倒陈相岁，还没组织好语言，陈相岁就接着说了一句：“所以Age有的，我也可以有吗？我不想输给一个虚拟的身份。”
话到这里程宜年实在不忍心拒绝，陈相岁这副仿佛示弱的姿态恰好戳在他心上的柔软处。太狡猾了，程宜年忍不住想。
“……我知道了。”程宜年将那条毛茸茸的裙子和兔耳朵接回自己手里，趁路彦和徐子棠还没回来连忙先将门反锁。
程宜年推开阳台的门，特地进了洗手间将裙子换好，兔耳也勉强戴了上去，但却迟迟不好意思推开门。虽然他之前拍过很多照片，但穿着裙子亲自站在陈相岁面前还是让他不由得感到难为情。
他在洗手间里给自己做了半天思想工作，最后才在陈相岁一句“是不是出什么事了”的询问之后迫不得已地豁出去，推开门走进宿舍。
程宜年不敢抬眼，生怕观察到陈相岁面上的表情，还没等他心里的情绪浪潮平复下来，下一秒就被陈相岁困在了怀里。
“好可爱。”陈相岁的脸埋在裙子肩部的绒毛上，“宜年毛茸茸的，很暖和很舒服。”
“……变态。”
大概是之前被程宜年叫过几次，陈相岁对这个称呼仿佛已经免疫，只是自顾自地在程宜年身上蹭来蹭去，最后手掌摸在后腰的兔尾巴上揉了两下。
“我又不是真的兔子……”程宜年羞赧地开口，耳根已经不自觉染了片红，“你真的有这么喜欢这个吗？”
陈相岁迟疑了半晌，仿佛有什么话即将冲出喉咙又被他挡了回去。“宜年很可爱，所以我才……想一直看着。”
他顿了顿：“……只是看着也可以。”
“可是你分明快钻我身上了。”程宜年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我没忍住。”陈相岁弯起嘴角笑了一下，他这才注意到程宜年裙摆下的两条腿光着，于是扶着对方到自己座位上坐下，往人腿上盖了一条毯子，“太冷了。”
“还好，在室内没什么风。”
陈相岁摸到自己放在桌上的手机：“可以给你拍照吗？”
“我不会摆什么姿势配合你。”毕竟这样更难为情了。
“没关系。第一次看你穿这身，而且……看见你的脸，没戴假发。”陈相岁说完对着避开自己镜头的程宜年拍了两张，“这样也很可爱。”
“……拍完我要把衣服换回去了。”程宜年的视线越走越远，却被陈相岁用手轻轻将脸扳了过来：“我想多看你一会，就一会。”
程宜年就这么突然地和陈相岁对视，目光相交的一刹那，他仿佛一个含羞着不肯开放的花苞，不管对方的视线怎么跟着，他都怯怯地躲过。
“为什么不看我？”陈相岁没忍住问。
“……不是跟你说了会不好意思吗。”
“可是我想看看你，就让我看一眼好不好。”
程宜年拿陈相岁一点办法都没有，只好转过头和人对视，然而面上飙升的温度让他不得已站起身，随意抛下一个理由便匆匆朝阳台跑去：“我不太舒服。”
笨蛋直男陈相岁，太超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