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宜年仿佛和周围的空气一起被冻住，脑内的井然有序似乎被一个炮弹打得一团混乱。他僵在原地半晌，才反应过来自己要把手机屏幕还原。
……他什么时候掉的马？
“……宜年？”
还没等他思考出什么以及完成手上的操作，陈相岁就从洗手间出来走到他面前。
两个人沉默地面面相觑，最后还是程宜年首先打破沉默：“你什么时候知道……是我？”
“我一开始就知道，从我刚开始加你好友的时候就知道。”陈相岁下意识抓住程宜年的手腕，“对不起。”
程宜年如同一具雕塑怔在原地。陈相岁知道是他，还向他要照片，还答应他交往，和他演男女朋友的戏码。
“陈相岁，你觉得这样很好玩吗？知道我是男生所以随便答应交往也无所谓？演戏是不是很有意思？看我给你发那些照片感觉很滑稽吧？”程宜年越说越怒不可遏，直接用力挣脱陈相岁的手。
“不是的，我没有这样想。”
陈相岁一边开口一边想要继续接近。程宜年避开对方，直接从宿舍跑了出去，他不知道该去哪里，最后在球场的草地上坐下，远远地看着这个点还在另一头篮球场打球的男生。
程宜年抱着膝盖，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一想起陈相岁在知道他是程宜年的情况下和自己视频聊天发照片，他就想直接在原地挖个洞钻进去。
陈相岁再木头也该有个限度，怎么就这么任由他在屏幕另一头犯傻。程宜年感觉自己就像是个马戏团的猴子，脑袋里隐隐作痛。
他看了看手机里的时间，现在是晚上八点多，为了不和陈相岁碰上面，他至少要在十一点之后回宿舍。
程宜年联系了其他室友，最后决定去图书馆和徐子棠一起看书。程宜年很久没有静下心来阅读，在这样安谧的氛围里，他居然也能抛弃杂念沉浸到书本里去。
回去的时候他特地走慢几步跟在徐子棠身后，确定陈相岁的床帘关着，他才走进宿舍门。
程宜年静悄悄地开始收拾东西，恰好明天没课，他有足够的时间搬回出租屋里睡。
刚爬到床上，程宜年的视线就捕捉到放在床头的陈相岁借给他的随身听。他思索片刻，将随身听也一并收拾进了包里。
……
陈相岁一觉醒来，发现程宜年的床位空空荡荡。他一直等到中午，也没有见对方出现。
他没想过自己会穿帮得这么突然，更没想过在程宜年眼里，自己居然会将对方当成笑柄。
宜年这么可爱，不会笑的。陈相岁想。
仅仅只是一早上没见程宜年，陈相岁内心就仿佛被蚁虫啃噬一般。他打开手机，试着给对方发送消息，可是都被拒接了，红色的感叹号特别刺眼，就连电话打过去也不接。
尽管他知道等到第二天有课的时候他就能碰上程宜年，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有一种直觉，如果现在不去找程宜年的话，他可能再也找不回对方了。
他点开联系人，给好几个朋友发了消息，问学校附近之前哪里有出租房。
首先回复他的是徐子棠：【你要搬出去住？】
陈相岁：【不是，找人。】
徐子棠：【……这有点悬。有没有别的线索？】
陈相岁：【楼下有篮球场？我看过附近的环境，应该能认出来。】他还记得有一次和程宜年视频，对方给自己拍过窗外的景色。
徐子棠：【那应该是小区。我大概知道是哪里了，琅北花园五栋303室，如果我没记错的话。】
陈相岁：【你……】
徐子棠：【我以前帮宜年送过几次资料。去吧，宿舍里少一个人感觉安静了许多。】
……
陈相岁在导航软件上搜索，立马到学校门外的停车场取了车，没多久就到了琅北花园小区门外，在门口做了访客登记之后便可以进入。
他站在303室门前，迟疑片刻，摁响了门铃。
“来了。”
是程宜年的声音。陈相岁下意识用力捏了捏手指，门下一秒就被打开，程宜年似乎还是一副刚睡醒的样子，头发些微凌乱，外套胡乱地搭在身上，正朦朦胧胧地揉着眼睛。
见到眼前的人，程宜年似乎一瞬间清醒了过来：“你怎么知道这里？”
“有人告诉我的。”陈相岁特地没说出徐子棠的名字，“我可以进来吗？”
程宜年握在门板的手犹豫片刻，最后还是让陈相岁进了门。房间里和之前他与对方视频时的陈设一样，只是被子有些凌乱，应该是刚醒还没来得及叠好。
陈相岁一瞬间像是被当做了透明人，程宜年完全没有一点要招待他这个客人的意思，甚至开始自顾自地刷牙洗脸，最后停在自己的衣柜前。
客人就这么坐在一边的板凳上，想说什么却又总觉得不合适。他暗暗打了好几次腹稿，话到嘴边却咽了下去，半晌才憋出来一句：“我没这么想过，也不是故意耍你。”
“你想说什么？”程宜年抬手拉开半边衣柜，陈相岁站在他身后看着，隐约能看到角落里挂着的几条裙子，都是他买给对方的。
陈相岁往前几步：“我想跟你多说点话，多了解你的其他地方，才没有告诉你的。”
他继续往前走，停在程宜年身边，手指尖轻轻扫过衣柜里的裙装：“也包括了解这样的你。”
程宜年别过了视线，陈相岁没办法看清对方脸上的表情。后者试探性地拿起衣柜底部躺着的黑色猫耳，小心翼翼地戴在程宜年头上，见对方没有抗拒，这才轻轻地将程宜年的脸扳过来，两个人视线相接：“我喜欢这样的宜年，像犯困的小猫，很可爱。”
“你……”程宜年的耳根似乎染了淡淡的红，他故意错开对方的视线，缓缓启齿说完刚刚没能说完的话，“你这个变态。”
“喜欢你也算变态吗？”陈相岁的表情并不是在打趣对方，而是一本正经地在发问，仿佛在谈论一个晦涩难懂的专业问题。
“……”有时候陈相岁木的程度太深以至于程宜年严重怀疑对方是演的，可对上迎面而来的干净的眼神，程宜年又没忍住叹了口气，“别总是把这种话挂在嘴边。”
见程宜年似乎要继续无视他在衣柜里挑衣服，陈相岁连忙开口：“可以跟我回去吗？”
“我没打算这么容易原谅你。”
陈相岁顿了一下，将自己背在身后的白色塑料袋：“我给你买了早餐，是牛腩面，特地加了牛肉丸。”
“不吃。”程宜年完全不给那碗牛腩面任何一个眼神，尽管他确实有点馋。
陈相岁拿这样不开心的程宜年没有一点办法，他只好将面放在一旁的桌面上，凑上去从身后将程宜年搂在自己怀里，将自己的额头抵在对方肩膀上：“不原谅我也没关系，可以回宿舍吗？我不想连见都见不到你。”
思索片刻他又补充道：“不答应我就不松手了。”
程宜年皱了皱眉头，这人怎么跟小孩子撒娇似的。“我没课都在这边直播，今天先不回去，况且我还没换好衣服。”
“明天有课，今晚回来。”陈相岁抱着程宜年的手臂紧了紧。
“不是说我答应就放手吗？”
“我只是说不答应就不放手。”
“……”程宜年皱了皱眉，这人在没必要的地方很擅长抠字眼。
“面要冷了。”陈相岁在程宜年耳边暗示了一句，“你还没吃东西，不能饿着。”
程宜年实在拿陈相岁没办法，只好转过身坐到桌前打开塑料碗，映入眼帘的是满满一层牛肉丸。他夹起一颗迫不及待地放入口中，却被烫得眉头一拧。
陈相岁轻轻拿起多捎走的一次性筷子，夹起一颗放到嘴边吹了吹：“不要着急，慢慢吃。”说完就将筷子夹着的那颗丸子轻轻贴在嘴唇上，片刻后递到程宜年嘴边：“这颗温度刚刚好。”
程宜年讪讪地往后退了退：“我不吃。”
“就这一次。”
“你说的。”程宜年这才张开口将那颗牛肉丸吃进嘴里，他接着吃碗里的面条，陈相岁的视线就像钉在他身上似的，半天也不见转一转。
陈相岁蓦地问了一句：“宜年今天打算穿什么？”
“反正不穿裙子。”程宜年冷冰冰地回答。
“以后都不穿吗？”陈相岁显然问了一个蠢问题，但他本人对此并没有什么自觉。
“就算穿也不是给你看。”程宜年气急败坏地开口，陈相岁真的有这么喜欢那种打扮吗，喜欢到就算穿着的是男人也不在意？“……变态。”
“是吗。”陈相岁面上多少有些失落，不由自主地对上程宜年的视线，“那可以也不穿给别人看吗？”
“……你还是别再乱说话了。”程宜年埋头狂吃，很快塑料碗就见了底。他放下筷子重新回到自己的衣柜跟前，还没等他挑出一件合适的衬底，陈相岁再次凑到他身边，拉住那一截细瘦的手腕：“答应我。”
“……女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