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教你谈恋爱吧。”
这是今天晚上, 重山第二次听到同样的话。
第一次听到时，李倾舟喝多了，神志不清, 他就当她在发酒疯。
可是这一次, 她异常清醒，两只眼睛睁得大大的, 用一种异常天真又无辜的眼神看着他。
仿佛在说一件很不得了的大事。
然而，他依旧只能当她在发酒疯。
“倾舟, 你喝多了。”重山没有接她的话茬，“赶紧睡觉, 等你睡一觉，酒就醒了。”
他说着就要起身，可是床上的人没让他走。
李倾舟捏紧了他的衣袖, 紧紧地不肯松开：“我没喝多。”
口气很是固执：“就算我刚才喝多了，现在也清醒了。”
重山鲜少有表情的脸, 此时也不得不蹙起了眉头：“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我当然知道。”李倾舟很是硬气, “我说我要教你谈恋爱。”
重山：“……”
这次是想躲也躲不了了。
重山一时间被她堵得连退路都没有。
他惊讶于李倾舟怎么会冒出这样荒唐的念头。
教他谈恋爱？
她才十七岁！
重山的沉默让李倾舟心里很不是滋味，她从床上爬起来，拿起两个枕头叠起来放在背后：“你为什么不说话？是不是看不起我？你觉得我幼稚？”
重山：“……”确实很幼稚。
重山摇了摇头，表情非同一般的严肃：“我们是什么关系？”
“什么什么关系？”
“你叫我什么？”
“重山啊。”
“错了。”重山不由自主地带上了面对下属时才有的威严, 他以前还从没用这种语气跟李倾舟说过话, “你应该叫我哥哥，或者大哥。你是爷爷送到我这里，托付我好好照顾的, 我对你负有责任。”
这样严厉的语气，以及他所说的话，李倾舟一定接受不了。
可他必须让李倾舟明白, 他不是宋嘉然，不是她心情好了，就可以随意逗弄的男同学。
教他谈恋爱？
简直荒唐！
果不其然，李倾舟几乎立刻就逆反了。
“你不是我哥哥。”她细长的眉拧成一团，“我听爷爷说，你到我们家的时候，已经十一岁了，我们根本就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你说得对。”重山的表情有些麻木，“我当然和你没有血缘关系，我是爷爷捡来的，他可怜我，才收养我。”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表情没有丝毫松动，仿佛在说一个毫不关己的事。
可是，这话却在李倾舟心口轻轻刺了一下。
不疼，却有些酸。
以前，她喜欢拿重山是收养的这件事来刺激他，可是亲耳听重山用一种轻飘飘的语气说出这件事，她却很难受。
李倾舟一时间很是后悔：“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没有说你是捡来的，就是……你明明不是我哥哥，为什么我不可以教你谈恋爱？”
在她看来，她和重山没有任何血缘关系，重山只是一个从十一岁开始就住在他们家的客人。
哪怕他已经住了十六年，可那又怎么样？
他依旧是客人。
教他谈恋爱怎么了？
又不犯法。
可是重山想的却不一样。
不管李倾舟是真的想教他谈恋爱，还是跟他开一个无关紧要的小玩笑，他都不能答应。
这是原则问题。
他至今依然记得，第一次踏进李家大门时，倾舟不过是一个还未满一岁的娃娃。
那时的她走路都还不稳当，摇摇晃晃，在他进门的一刹那，脚底一晃，一屁.股摔倒在地，哇哇哭了出来。
眨眼间，十六年过去了。
这十六年来，他几乎一天天看着她长大。
对他来说，李倾舟就是他的一个晚辈。
现在，她居然说要教他谈恋爱。
只要是一个脑子正常的人，就不可能接受如此荒诞不经的提议。
“不可以就是不可以，没有那么多为什么。”重山的话坚定又不容质疑，“这件事没得商量，早点睡吧。”
重山毫不犹豫地起身，甩开了她抓在袖口上的手指，起身就往外走。
看着他的背影，李倾舟不死心地追问了一句：“要是我一定要教呢？”
重山已经走到了门口的位置，他抬手，按灭了屋内的灯。
朦胧的黑暗中，传来他平静的声音：“我不学。”
李倾舟：“……”
*
李倾舟很生气，她很久没有像现在这样生气了。
可生气归生气，教重山谈恋爱的事还是得进行下去。
可她现在非常头疼。
重山如果跟她摆事实讲道理，她肯定有一堆话等着去辩解。
问题是，重山压根不跟她讲道理，他只有三个字——
“我不学！”
这可难坏了李倾舟。
她忽然明白了以前重山给她找家教时的难处。
这个世界上，从来都是不缺好老师的，可要是遇上刺头学生，再好的老师也没辙。
而这个刺头，就是重山。
李倾舟重新躺回床上，忧愁地叹了口气。
报应啊报应，都是报应，她懊恼地想。
*
重山面无表情地回到了卧室，然而他内心里，并不像表面这样平静。
李倾舟的话让他产生了困扰。
这困扰并不在于他想和李倾舟怎么样，而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件事。
以他对倾舟的了解，她今晚敢明目张胆地提出来，哪怕他拒绝了，她也绝对会紧咬着这件事不放。
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这就是她。
站在落地窗前，看着窗外依旧通明的灯火，重山沉默地看了许久。
最终，他摸出手机，翻到那个熟悉的名字，将电话拨了过去。
*
电话铃声响起时，项柳正处于熟睡中。
“喂？”突然被手机吵醒，他的口气非常不善，“卧槽重山，你也不看看现在几点了！要是没个十万火急的大事，今天哥哥非灭了你不可。”
“抱歉。”重山知道半夜打电话过去不妥，他也没料到能打通，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
项柳故意抱怨一句，听到重山正儿八经地道歉，直觉情况不对：“怎么了，真出事了？”
“嗯。”
“出什么事了？”
出什么事了？
重山拧着眉，话要出口的一瞬间，又觉得并不合适。
与李倾舟有关的事，他应该告诉爷爷才对。
可这件事要是说了，只怕她又要被爷爷叫到老宅训一顿，那他们之间好不容易缓和的关系，必定破裂。
再者，爷爷做了心脏搭桥手术，精神已经大不如前，这种类似于恶作剧的话，除了让他担心，还能有什么用？
除了项柳，他竟然找不到第二个合适的人。
重山犹豫片刻，还是张口了：“今天晚上倾舟跟我说，她要教我谈恋爱。”
“噗哈哈哈哈——”电话那头传来一阵爆笑，“卧槽槽槽——”
重山：“……”
他确信，听到了项柳猛拍大腿的声音。
项柳足足笑了有一分钟，还没有停下的迹象。
重山不得不打断他：“如果是你遇到这种情况，你会怎么处理？”
“你凭什么觉得我会遇到这种情况？”项柳不服气，“哦，就因为我有个收养的妹妹？告诉你重山，我跟你可不一样，你个老处男，要人家高中生教你谈恋爱，你也不害臊。哥哥可是情场老手，只有我教小妹妹谈恋爱的份。”
重山：“……”他竟然还挺自豪？
重山：“我说正经的。”
“我也跟你说正经的啊。”项柳吊儿郎当地笑起来，“李倾舟现在高三吧，学习这么紧张，怎么有功夫教你谈恋爱？别是你仗着自己长得帅，勾引人家小姑娘？”
重山：“……”
他觉得，这个电话完全打错了。
项柳说得对，他们确实不一样。
至少，他没有项柳那么嘴贱。
重山：“不说我就挂了。”
“好好好，说说说。”项柳鄙夷他，“你在李倾舟跟前要是能有这么硬气，也不至于被她治得这么惨。”
重山：“……”
他什么时候被治得很惨了？
项柳道：“你仔细给我说说，我帮你分析分析。”
重山回想了下今晚发生的事。
从李倾舟问他是不是一个女朋友都没有谈过讲起，一直到他拒绝她的提议为止，重要信息全部回顾了一遍。
等他说完，顿了几秒，电话那头问道：“就这些？”
重山想了想，确认没有什么遗漏的：“就这些。”
“……”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而后，响起项柳幽幽的声音：“我说重山，你觉得李倾舟要教你谈恋爱，这个提议很不可思议吗？”
重山：“？？？”
何止不可思议，简直匪夷所思。
项柳的鄙视之情几乎要从手机听筒里冒出来：“我说重山，你都快三十的人了，老处男一个，还要个十七岁的妹妹替你担心，还有脸来我这打小报告？要我说，你就老老实实跟着人家学吧，人家虽然早恋失败，经验可比你丰富着呢。”
重山：“……”
是他的错，他不该指望一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人给他什么好建议。
重山：“到底能不能处理？”
“能！”项柳听他口气不对，正色道，“听她的呗。”
“她是我妹妹。”
“拜托，什么妹妹啊，又没有血缘关系。再说了，人家是要教你谈恋爱，又没说要跟你谈恋爱，有什么好紧张的？”
重山：“……”
重山被这无耻的提议震惊了。
项柳毫无察觉，还在兴致勃勃地给他出主意：“你就答应她，兴许她也就赶新鲜。正好，她兴致这么高，你抓住机会狠狠杀她的价。
之前不是说她学习不用功么，那就说好了，教你谈恋爱可以，成绩增加一分——不行，一分太少了——那就五分，每增加五分，就教一条。稳赚不赔！”
重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