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的晚饭吃得很愉快。
李倾舟不再像往常那样和重山针锋相对。
更重要的是，宋嘉然就坐在她旁边，她得保持形象。
相反，宋嘉然倒是有些拘谨，好像挺害怕重山的，筷子都不怎么敢夹菜。
李倾舟瞅了他一眼，又看了看重山，忍不住拿起公筷给宋嘉然夹了一条香酥虾：“你尝尝这个，王嫂做的虾特别香。”
宋嘉然脸上一红，不敢去碰虾，反倒第一时间去看重山。
重山：“……”
他好像打扰到小情侣吃饭了。
李倾舟也不由得去看重山，恰好重山也向她看过来。
李倾舟：“……”
几秒钟后，重山放下了筷子：“我吃饱了，你们慢用。”
李倾舟盯着重山碗里只吃了一半的米饭，有些纳闷。
平时重山的饭量不是这样的。
她默默猜测着，是不是把宋嘉然请过来当家教，重山心里不高兴呀？
可是再扭头一看身旁坐着的人，顿时把重山的心情抛在脑后。
宋嘉然就坐在她旁边吃晚饭呢，哪还管得了别人？
*
用过晚餐，王嫂收拾餐桌，李倾舟和宋嘉然趴在客厅的会客桌上写作业。
会客桌是长条形的，面积很大，围坐十来个人都不成问题。
李倾舟却和宋嘉然并排坐在一起。
偶尔李倾舟侧身，问宋嘉然一个问题，两人的肩膀就碰到一起。
对此，李倾舟仿佛没有察觉，脸上一直带着淡淡的笑意。
宋嘉然不像她那样坦然，脸色自始至终都有些微红。
不远处的书房内，重山的电话响了。
几声嘟声过后，他接起电话。
“喂？重山？听说你回国了，怎么也不说一声，哥哥我做东，给你接风洗尘啊。”
“不必。”重山拒绝地很干脆。
“别介啊，跟我你还客气什么？我这边正热闹呢，要不要过来？”
“家里有事，走不开。”
“你能有什么事？”
“看倾舟写作业。”
“写作业有什么好看的？”电话那头传来一声戏谑，伴随着嘈杂的音乐声，“来来来，哥哥带你看美女，全都是极品。”
重山：“……”
写作业确实没什么好看的，可要是跟“小男友”一起写作业，那可就得看紧了。
重山站在虚掩的房门后，透过门缝，看向客厅里的两个人。
不知道宋嘉然说了些什么，李倾舟忽然抬手，在他肩膀上轻轻推了下，细长的马尾辫甩在他肩膀上。
宋嘉然不闪不避，将她的马尾辫拨弄回脑后，李倾舟立刻嗔怪地睁圆了眼睛。
重山：“……”
重山忽然想起什么：“项柳，我记得你收养了个小姑娘。”
“你说冬鸢啊，怎么了？”项柳得意洋洋，“她聪明着呢，回回考第一，作业根本用不着我操心。”
重山：“……”
重山：“她要是早恋了，你会怎么办？”
项柳立刻反驳：“瞎说什么，我妹妹乖着呢，怎么可能早恋？”
重山：“万一呢？”
项柳：“敢！那我就打断他双腿！”
重山诧异：“你舍得？”
项柳更诧异：“敢勾引我妹妹的野小子，有什么舍不得的？”
重山：“……”
重山沉默片刻，目光落在宋嘉然身上，准确的说，是落在他双腿上。
电话里，项柳幸灾乐祸：“怎么回事啊，给哥哥说说，是不是李倾舟那丫头早恋了？”
重山没回答他的问题，率先挂断了电话。
客厅里，宋嘉然忽然感觉有什么刺在后背上，回头望去。
“你看什么呀？”李倾舟好奇，顺着他的目光转过头。
就见书房的门虚掩着，缝隙中，露出重山的身影。
他的脸色很平静，眼神也很平静。
却无端给人一种凉飕飕的感觉。
宋嘉然缩回脑袋，压低了声音：“你哥哥是不是不喜欢我啊？”
李倾舟尴尬地笑了下：“怎么可能？”
再看去，门缝中的身影已经消失了。
重山回到书桌旁坐下，重新看起了文件。
他觉得自己有点杞人忧天。
尽管李倾舟喜欢宋嘉然，两个人举止亲密，好在他们白天要上课，晚上又待在家里，有他看着，不会出什么大事。
这样既不违背爷爷的意思，又不会惹得倾舟跟他闹腾。
是个很完美的解决方案。
但愿这样和平的场景能持续得久一点。
正在心里祈祷着吗，书房的门就被推开了，一颗脑袋探了进来。
“嘿嘿嘿，”李倾舟一手抓着门把手，人还没进去，就先笑了起来，“我可以进来吗？”
重山示意她可以。
李倾舟推开门，进屋后反手将门关上。
比起上一次进门，这回她显得淡定多了，径直走到书桌前，单刀直入：“你是不是不喜欢宋嘉然啊？”
重山：“……”
你说呢？
重山放下手里的签字笔：“你为什么觉得我不喜欢他呢？”
李倾舟撇了撇嘴，对于重山这样的反问很不感冒。
还能为什么？怕我早恋呗。
不过她知道，现在不是跟重山置气的时候。
人家大人有大量，特地把宋嘉然请来给她当家教老师，这样的好事简直求之不得。
万一把重山惹毛了，他不同意宋嘉然给她当老师，那可怎么办？
李倾舟能屈能伸：“我知道，你不喜欢他，不过没关系。”
重山：“？”
李倾舟：“不如这样吧，既然你不喜欢他，那要不然以后放学，我就先跟宋嘉然在外面写作业，等我作业做完了，你再让司机去接你回来，怎么样？”
重山：“……”
李倾舟觉得自己的计划简直完美。
重山不喜欢宋嘉然，只要宋嘉然不来石亭绿就好了，他眼不见心不烦嘛。
而她可以光明正大地和宋嘉然在外面晃悠，至于是写作业还是逛商场，宋嘉然那么听她的话，到时候还不是她说了算？
只是，她的如意算盘打得似乎不太响。
听她说完话，重山面无表情，一句话也不说，只拿两只漆黑的眼睛盯着她看。
看得她心里直发虚。
终于，李倾舟败下阵来：“好啦好啦，我知道了，只能在家里，哪里都不能去。”
她悻悻地转过身，走到门口，忍不住扭头做了个鬼脸：“反正你就想监视我，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哼！”
书房的门打开又关上，重山揉了揉太阳穴，这个倾舟啊，就没有一天能让他省心。
只希望别闹出什么幺蛾子才好。
*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是李倾舟最快乐的日子。
白天在学校，她跟宋嘉然能说话的时间不算多，也不怎么主动去找他了。
姜可可还以为她跟宋嘉然吵架了，问她到底怎么了。
李倾舟偷偷告诉了她宋嘉然给她当家教的事。
姜可可惊讶：“上次你爷爷就够生气的了，你们还这么明目张胆，不怕露馅儿呀？”
对此，李倾舟早有打算。
为了防止被爷爷发现，放学的时候，她直接回家，根本不跟宋嘉然在外面接触。
宋嘉然去石亭绿也是一个人去的。
保密措施做的这么好，爷爷又不会到石亭绿来检查，怎么可能露馅儿？
*
“收缩压和舒张压都在正常范围内，如果连续半个月都能控制住，下个月安排手术应该没问题。”
私人医生给李元和测量完血压，建议道：“李先生您看，要不要预约下个月的手术？”
李元和沉默片刻，问：“老吴，舟舟那边怎么样？”
老吴道：“上次听重山说，给她新找了一个家教，现在学习很用功。”
“哦？”李元和脸色好了不少，又细问了几句，终于下定决心，“好，那就下个月手术。”
老吴：“是。那要是舟舟问起来……”
李元和：“到时候就说我要到欧洲散散心，玩一圈，这丫头心大，不会怀疑的。”
*
心大的李倾舟自然不知道家里会发生什么，她现在沉浸在甜蜜的时光中，幸福极了。
转眼间，宋嘉然给她做家教已经三周了。
这个周末就是宋嘉然的十七岁生日，李倾舟很想去给他过生日，可是这周末她要回老宅去看爷爷，没办法出去。
周五这天晚上，她特地买了个小蛋糕，打算提前给他庆祝。
李倾舟回到石亭绿没多久，宋嘉然就来了。
重山不知道在忙什么，还没回来，家里只有王嫂在厨房忙碌。
这段时间，可能是因为慢慢熟悉了，重山不再像原来那样严防死守。
有好几次，李倾舟转过头，发现书房的门完全关上，再也没从门缝中发现重山的身影。
李倾舟将小蛋糕准备好，没多久，宋嘉然就来了。
她两手捧着蛋糕，蹬蹬蹬窜到玄关：“宋嘉然，十七岁生日快乐。”
宋嘉然正在换鞋，看着忽然蹦跳到面前的人，再看她掌心里捧着的蜡烛，忍不住弯了眼角。
李倾舟：“快快，吹蜡烛，许愿！”
宋嘉然听话地闭了下眼睛，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吹掉了蜡烛，两只眼睛盯着李倾舟看个不停。
李倾舟笑盈盈地看他：“许了什么愿？”
宋嘉然没吭声，伸长脖子，偷偷看了眼厨房的位置，而后快速伸手，握住了李倾舟的手背。
李倾舟：“！！！”
李倾舟完全没料到他会这样，虽然他们关系很亲密，这样堂而皇之的牵手还是第一次。
她闹了个大红脸，宋嘉然的脸也红了。
两人互相看着对方，脸上都带着羞涩。
正在这时，突然“叮”的一声，大门拉开。
李倾舟做贼似的，“呀”的叫了一声，往客厅落荒而逃。
刚进门的重山：“……”
重山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是他看到了宋嘉然通红的脸色。
重山示意司机小何不用跟着，他拿个东西就出来。路过客厅的时候，发现李倾舟的脸颊也是红的。
他暂时没空理会这些，径直推开了书房的门。
客厅内，李倾舟已经老老实实地坐下，蛋糕放在桌子上，上面的蜡烛熄灭了。
宋嘉然在她身旁坐下，偷偷跟她耳朵：“你刚刚跑什么？”
李倾舟：“我哪跑了？”
“明明就比兔子跑得还快。”宋嘉然声音里透着淡淡的笑意，“没想到，你也有这么胆小的时候。”
“谁说我胆小了？”
“好好好，你不胆小，你胆子最大了。我刚才只是看到一只小老鼠，猫一回来，蹭的就溜了。”
宋嘉然说话的时候，脸上的笑就没停下来。
李倾舟平时张扬惯了，见宋嘉然明显是在揶揄她，就有些不服气。
更重要的是，她才不想让宋嘉然觉得，她在害怕重山。
重山有什么好怕的？
她不是老鼠，重山更不是猫。
李倾舟扬起眉毛：“谁说我怕他了？”
宋嘉然也学她的样子，扬起半边眉毛，显然不太相信。
李倾舟：“……”
不蒸馒头争口气！
李倾舟：“不就是牵个手嘛，有什么好怕的？”
她偷偷瞟了眼书房的位置，很好，房门关着，一时半会儿重山估计不会出来。
胆子瞬间就肥了。
李倾舟：“别说就牵个手了，我还敢抱你呢。”
宋嘉然：“！！！”
脱口而出的话，惊得宋嘉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满脸都是诧异。
“你不信啊？”李倾舟突然身体一歪，整个上半身靠在宋嘉然身上，两手紧紧抱住他的胳膊。
宋嘉然：“！！！”
等她退开的时候，宋嘉然仿佛石化般，一动不动。
看他傻愣愣的样子，李倾舟忍不住想笑。
刚刚还敢嘲笑她，现在遭报应了吧？
可还没等她得意太久，忽然，眼角余光注意到一个身影。
李倾舟扭头，看到书房门口站着的男人时，笑容僵在了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