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都市情感>沈医生暗恋日记>第五十九章 稳了18

  下午, 费长书和赵林钟去逛公园,沈别和费临躺床上消磨时光。

  他俩长期处于忙碌的工作状态里, 似乎很久没有这样, 单纯地发过呆了。

  家里的床软到不行,两个人并肩躺出一个凹陷,没有人说话, 眼神胶着在一起, 要多缠绵有多缠绵。

  手在视线不及之处交握,干燥又温暖。

  好像爱意就通过这样的接触流淌。

  费临几乎只有过年的时候才回家, 所以房间里大部分家具都用透明塑料膜挡了起来。

  沈别的目光越过费临,落到他身后的书架上。

  费临喜欢用这种比较矮的书架, 在坐着的高度就可以随手拿到想要的书。

  书架上面放了个成年男性等比缩小的骷髅骨,书架上是好多文件盒,像归类的档案。

  沈别看到那些盒子,好奇问:“你书架上那些是什么?”

  “啊?”费临闻声转头, “哦哦,照片,你要看吗?我爸喜欢整理东西, 从小到大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他都收着呢。”

  沈别来了兴趣,坐起身:“当然要看!”

  照片从费临出生开始, 一直到他工作, 都齐全。各种照片分门别类,工作之后的照片,大多是医院,公众号发出来那种电子照片, 费长书自己打印的。

  小费的第一张照片, 是刚出生的时候, 被包裹好抱到赵林钟身边,闭着眼,奶呼呼的。那时候的赵林钟很年轻,刚生完孩子,在胶卷照片里有种脆弱美感,侧头看向自己的儿子。

  沈别盯着这张照片看了很久,感叹:“新生真是美好。”

  “你说迎接新生命吗?”费临靠在沈别的肩头,感觉到沈别点了点头。

  费临收回这张,又放了另一张在沈别手里,说道:“对于小孩来说可不是这样,生死都是半点不由人哦。”

  “怎么说?”沈别觉得有点好笑,费临这种少根筋一般的木头,发出这样老成的感叹。

  手中的新照片上,一岁大的费临坐在学步车里,背后是两江交汇的码头。

  费临:“有的小孩是被期待着来到这个世界上,刚出生就众星捧月,是家里所有人的宝,有的小孩稀里糊涂来到这个世界,出生的时候连快裹身的破布都没有。”

  “我在妇产科实习的时候啊,当时有个19岁的女孩,摔了一跤,7个月先兆流产,居然是二胎,她老公20岁,啥也不懂,家里人也不管,二胎早早产,他们什么都没准备,最后护士找了些毛巾给娃包起来。”

  “7个月,肺还没长好,可能会死掉。主任给他们联系了医疗救助,还说这小孩以后长大了会感谢自己救他的命,是你你感不感谢?”

  沈别没遇上过这种事,上临床之后也是冲着四平八稳的方向走,一时语塞:“呃……”

  费临喃喃自语:“所以啊,生也不是那么好,死也不是那么不好。不过呢,如果找到了比生命更重要的东西,就拥有了无畏死亡的勇气*。”

  说完,掰过沈别的头,在他脸上吧唧一口,沈别反应过来之后一阵脸红。

  人生时序在照片中渐次度过,这小屁孩真的不是不高兴或者故意凶人,他从小就一副牛气轰轰的死样子。

  从小到大!照相永远背着手,目光冷冷。

  沈别好像看了费临的一生。

  不,准确地说是前半生,后半生的话,里面会出现自己的身影了。

  两人在费家吃了晚饭,然后沿着江边散步,一路散回了家。

  第二天,沈别终于带上费临回老家了。

  江州盛县,老宅子,费临本来以为是乡下的大院子。

  结果到了地方,发现是在盛县的风景区黑山谷里,一座按苏氏园林风格修的“大院子”。

  他俩到的时候,沈离和师兄两个人一身运动装,刚跑完山回来,四个人在门口遇上。

  沈离和沈别有几分相似,见人就大喊“嫂子”,费临马上意识到这是传说中的弟弟。

  费临:“沈离,你好。”

  打完招呼,不知道怎么称呼旁边的人。

  昨天在费家,沈别只说了有个弟弟,没说弟弟当道士去了。而那天见弟弟的师兄也没什么心情说话,没想过要真么称呼师兄,现在遭遇了这个问题。

  沈别莫名觉得介绍起来有点羞耻:“费临,我弟弟他,是个道士,这是他师兄,师兄……怎么称呼?”

  沈离抢答:“我师兄,王归,归途的归,可以叫他老王,也可以叫他阿归,也可以叫他南城教父。”

  “噗——”费临还在消化,现在这个社会,道士是个什么职业,冷不丁听到一个“南城教父”,感觉好耳熟,“教父你好……”

  王归冷眼扯扯嘴角,一巴掌拍在沈离后脑勺:“小兄弟,你好。”

  南城教父,实在是太耳熟了,到底在哪里听过?

  费临跟着沈别进门,脑中浮现出一个粉色头发扎双马尾的女孩,卧槽!一日木,给他婚房看风水那个“大师”,她说她师从南城教父来着。

  费临问:“教父,你有个徒弟叫一日木吗?”

  王归的脸色出现了一些裂缝:“有,她干啥了?”

  “真巧,哈哈,她帮我看风水呢。”费临冲沈别疑惑的眼神投去一个微笑。

  路过门口有一个写着“沈宅”的石碑之后,是一条曲径通幽的小路,路旁种植着各种花草树木,沿路还有些许小亭子和假山点缀其中,肃穆静美。

  走过曲径后便是一个宽敞的明堂,中央有一个太湖石假山,并且围绕其建造了一片小池塘,里面游荡着几尾锦鲤。

  白墙飞檐,有种中式的低调奢华,豪宅!费临在内心惊呼,大豪宅!

  “爷爷!大哥带嫂子回来啦!”沈离突然冲进内屋来了一嗓子。

  费临瞬间把沈别的手揪紧了,这诡异的媳妇儿进门的感觉到底是哪里来的啊!

  沈别和费临一进门就看见了沈别的爷爷。

  客厅也是中式的堂屋,暗色柚木地板,角落里供着香,某一方还供着土地。

  沈爷爷在上座,穿着藏蓝色的对襟褂子,面容慈祥、眼神深邃。旁边的长几上摆了一个盖碗,青花白釉,飘着白烟。

  右边坐着沈离的父母,左边坐着沈廷晖和宋楹,沈别把费临往前拉了一步依次打招呼:“爷爷,叔叔,婶婶,爸妈。”

  费临从出生到现在,从来没有这么谨慎过,口干舌燥额上冒汗,沈别拍了拍他的背,他才如梦初醒,跟着大喊:“爷爷好!叔叔好!婶婶好!爸妈好!”

  沈离狂扯王归的衣服:“笑死,他改口改得好快。”

  沈爷爷虽然是老辈人,但思想开阔,一向只管自己修道,随便后辈怎么活,沈别跟家里出柜,也没引起个什么波澜。

  沈别迟迟没带人回来,大家也就各干各的事,不催不问。

  但是一听说沈别要带人回来了,所有人都撂下手头的事跑回来了。

  沈爷爷露出一抹温和而友好的笑容,端起盖碗茶摇头晃脑吹了一阵,又浅啜两口,安抚道:“小费哈,不要紧张。”

  沈廷晖就是沈别的老年版,表情不多话不多,只冲着这声招呼点了点头,而宋楹是个学者,戴着费临同款眼镜,社会科学和自然科学的气质,有一瞬间起了那么点共鸣。

  宋楹一身旗袍端坐,看费临的眼神很温柔,回了声:“好,多了个儿子。”

  沈家的气氛只是看着庄重,其实人都很随和。

  沈别跟家里人介绍费临的情况,而费临真就跟宋楹聊到一块去了。

  当初沈别说的,他妈是不太擅长跟人打交道的人类学家,和费临挺像的。可能专注于自己精神世界的人,都在别人无法理解的频率里。

  沈离和王归在角落里喝着茶,一人手里捏着个计数器,嘴一闲着就开始念咒,时不时按一下。

  八月之前,得念完十万遍北斗。

  他俩看着沈别被一家子包围,费临和宋楹聊出一个结界。

  沈离:“牛逼!我这嫂子牛逼!我伯娘就没跟人说过这么多话!”

  王归目不转睛,薄唇启合,按下一次才喘口气:“好饿!什么时候干饭!”

  在接下来吃饭的过程中,费临感受到了沈家家庭成员之间的融洽和谐。

  餐桌上摆满了各种江州江湖菜,全是他的爱。

  费临左边坐着王归,右边坐着沈别。

  费临曾经见过一些地区的人,吃饭的座位都巨讲究,什么家里地位最高的人要对门坐,长辈怜爱晚辈,就可以让你坐他身边。

  费临心想去你妈的,吃完就跟那人绝交了。

  还好,沈别家没那么多穷讲究,随便坐。

  保姆上菜,大家聊着天自个儿就动筷子了。

  沈别问费临:“你跟我妈聊这么久,聊什么呢?”

  “医学人类学!”费临双眼瞬间放光,“咱妈好厉害啊!”

  费临:“她问我之前中暑的事儿,我就跟她说我的濒死体验,她跟我说我那不叫濒死。”

  沈别疑惑:“那什么是濒死?”

  费临:“呃,怎么说呢,应该是知道自己快死了,死前那一段时期。否认濒死的事实,感到孤独,开始愤怒,讨价还价,沮丧,最后接受。”

  费临小心地看向沈别,继续说:“而濒死者的家庭成员,也会经历这相同的阶段,一旦死亡发生,家庭成员还要克服痛苦、愤怒和悲伤。”

  沈别拍拍费临的手背:“那,死的人和活的人经历的是一样的。”

  费临看着沈别的眼睛:“是一样的。”

  “小费,我敬你一杯。”圆桌对面的沈爷爷突然端起了酒杯,“我这孙子寡了这么多年,总算是交代出去了。”

  我靠!

  费临差点没摔下去,头皮发麻,就算是他这种不理人际的人,也知道让老的敬小的有点离谱,慌忙地站起来,结果发现杯子是空的。

  然而这种“不讲究”似乎在沈家人眼里也都习以为常了,大家都神色如常地看着。

  沈离笑嘻嘻地举着一瓶白酒给费临满上,沈别瞪了他一眼,又对费临说:“能喝多少喝多少。”

  费临手忙脚乱举着杯子:“谢谢爷爷,我很喜欢沈哥。”

  嘶……这话听得沈别心头一甜。

  沈爷爷的啤酒一口闷了。

  沈别提醒:“喝不下真没关系,我们家不在意这些虚礼。”

  费临是什么人啊,还是个奶娃的时候他爷爷就用筷子蘸白酒喂他,他是十里八乡有名的酒蒙子,酒场上就没有对面干了他不干的。

  费临一仰脖子,再一扬杯子。

  旁边的王归停下了口中的念念有词:“牛逼。”

  沈离这时候才瑟瑟地看向他哥:“牛,牛逼。”

  沈爷爷:“好!好!好!”

  一杯酒下去,费临开始上头。

  他平生三大爱好,烟、酒、开颅,要上手术所以很少喝酒,转到泌尿外科开不了颅,为了沈别的健康,烟也很少抽了。

  这时候特别想来一根。

  身上没带烟,费临问旁边的王归:“教父,你有烟吗?”

  “你还是叫我老王吧。”王归说着从裤子口袋里摸出烟和打火机,打开盒子递到费临面前,又觉得之前的话听着不对,“不是老王八,是老王。”

  “谢谢老王。”费临熟练地给自己点上烟,吞云吐雾,再炫一口酒。

  王归越看费临越觉得这小兄弟有那个挂逼气质。

  王归凑过去:“我教你一个缓解压力和情绪的手印。”

  费临问:“你们道教的手印?”

  王归点点头。

  王归一边示范一边说:“无名指和拇指圈起来,食指、中指和小指伸直。”

  费临的烟夹在食指和中指之间,越看越觉得这手势有点眼熟,等他看到王归用无名指和拇指端起了酒杯的时候,陷入了沉默。

  王归:“快乐吗?”

  费临:“很快乐。”

  王归:“小兄弟,我看你投缘,饭后来我房间找我,送你个东西。”

  作者有话说:

  *陶勇医生给卢骁医生《生命有星光》作序的推荐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