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其说孙洲是被压到了桌子上，不如说是被摔在了上面。
华玺的速度太快，一个快准狠就把人拧倒了，哪怕是同身为妖就在一边看着的齐羽也没来得及拦下。
“怎么了怎么了？”
一直等在门外的女饲养员听到动静赶紧推门进来，心里还担心着是不是嘻嘻被欺负了。
然而她一开门，就看见想象中的受害人华玺正把别人按在桌子上，表情还凶的不得了。
“呃……”女饲养员有点尴尬。
要不她装作没看到？
然而女饲养员还没来得及出去，那张小桌子就已经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嘎吱声，成功在众目睽睽下塌了。
趴在桌面上的孙洲跟着一起往下掉，华玺也没料到桌子会坏，赶紧顺势放开了手，任由他摔在桌子的残骸里。
“这个，有什么冲突可以好好说嘛……”女饲养员看着西装上满是皱纹木屑，还痛的呲牙咧嘴的孙洲，明显偏心道：“哎呀，孙先生怎么摔了，快起来快起来。”
这叫摔了？
孙洲最后还是齐羽扶了一把才站了起来，简直气笑了，忍不住对华玺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被质问的华玺双手环着胸，站在一旁耸了耸肩：“你先动的手，我条件反射罢了。”
作为一只生活在动物园两年，只近距离接触饲养员的熊猫来说，对陌生人的触碰有应激反应是非常正常的。
孙洲深呼吸平息怒气，勉强平静道：“我只是想劝你参加那个节目而已……”
“我说过了，我会考虑的。”华玺皱起眉，不悦的打断他：“这么急，我会怀疑你有什么企图。”
孙洲不由语塞，要说企图他不是没有，毕竟如果能做华玺的经纪人，那好处可想而知，而且这也涉及到公司给他的任务。
这时，一直冷眼旁观的齐羽忽然出声：
“国家新出台的《人妖法》规定：已有化形的妖类不得在隐瞒妖族身份下利用原形工作。所以，动物园之后必须要公开你的妖族身份。”
“你和华鹤名气旺盛，到时候公布消息，未免不会有人觉得被骗，迁怒到你妹妹身上吧？”
他摊明利害：“与其任由事态发酵，你不如在节目里出现在给大众留个好印象，也能更好控制局面。何况这档节目的报酬足够丰厚了，也有时间让你适应人类社会。”
居然还威逼利诱上了，华玺看着一个狼狈一个冷漠的两人，表情渐冷，却也不得不承认齐羽说的有道理。
不同于他，华鹤确实只是一只先天不足长不大的熊猫罢了，最好的熊生就是待着基地里受人照顾。
“到底去不去由你自己决定，节目已经快要开拍了，你最好在这两天就考虑好。”
齐羽翻了半天才找出一张纸质名片，递给华玺后，强拉着不乐意的孙洲走了。
目睹两人离开，华玺又坐回了椅子里，低头看名片上的内容。
“嘻嘻，”女饲养员看华玺不说话，似乎情绪有些低落，试探地问道：“怎么啦，不开心？”
“没有……”华玺抬起头，转移话题：“桌子坏了，我会赔的。”
难道在为这个不开心？
女饲养员笑了笑：“谁让你还动手的，不用你赔，一个木头桌子而已，反正也要翻新的。”
华玺叹气，他哪知道这个桌子这么不经摔，太久没有用过人形了，力道有点控制不住。
而且他不开心的当然不是因为这一个小小的桌子。
“叹啥子气？”
随着话音落下，一个看起来五六十岁的男人走进房间，熟悉的声音让华玺不由惊讶的看过去。
“……高爷爷。”
来人是华玺和华鹤来到基地后就一直带着它们的饲养员高青山，然而自从非人局来过，华玺已经两天没见到他了，所以才这么惊讶。
“前两天他们跟我说嘻嘻是妖，我不得相信，所以都没来看你。”
高青山拉过椅子在华玺旁边坐下，解释了句后笑道：“后来想到你平时鬼精鬼精，也不是没可能，就没想到你长得这么俊嘞。”
高青山仍然亲切的态度让华玺有些意外的感动，反倒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了。
他在心里哼哼唧唧半天，最后只说了句：“昨天我和华鹤都没有吃零食。”
高青山笑出的褶子都加深了，他养的大熊猫在对他撒娇：“好好，等下就给你们补。”
两份的零食！
华玺的表情明显明媚起来，作为国宝的两年生活确实让他娇气不少，何况他本来就是一只精致的熊猫。
“那个节目的事啊，我也听说了。”高青山放轻了语气：“你别听那些人说撒，不想去就不去。基地那头讨论过了，想聘你做顾问，留下来一起养你那些兄弟姐妹。”
“我可以留下来当顾问？”华玺惊愕道。
“是嘞。”高青山看着身边一脸惊讶的少年，忍不住像摸熊猫一样摸摸他的脑袋。“想去也没得事，赚钱嘛，也还可以回来。你是基地自家养的熊猫，不会赶你出去的。”
“……谢谢爷爷。”华玺不知该作何感想，只能熟稔得蹭了蹭脑袋上的手。
前两天没人敢靠近场馆的时候，他说没有点难过是不可能的。
但华玺也清楚他们害怕是很正常的，毕竟人对妖族的了解太少了，何况还是身边天天照顾的熊猫变成了妖，任谁都会有点接受不了。
让华玺没想到的是，基地最后选择留下了他，甚至还愿意请他做顾问，一起养熊猫。
这样一来，他完全不用因为在人类社会的生存问题去参加那个节目。
但是……
“天一娱乐，好像还是个大公司来着。”女饲养员凑到华玺的旁边，和他一起看名片。
“现在纸质的名片都少见了，回头要记得给你配个腕机……所以嘻嘻你去不去那个节目啊？”
华玺一下子给不出确切的答案：“我也不知道。”
“怎么了，想去但是不敢吗？”高青山插嘴道。
“不是，我对什么直播没兴趣。”他纤长的眉皱起，确实很犹豫：“但是，我想借机去找几个朋友。”
“找朋友？”女培育员奇怪道：“那怎么会想通过直播找，如果你朋友是妖的话，你可以去非人类局问问，妖族都有登记的。”
“他们是我以前的朋友，情况有点……特殊。”
华玺的脑海里闪过几个画面，凌乱的石洞，沾血的草地，和匆匆离去的人类。
“我只知道他们失踪了。”
“没事，嘻嘻。”慈祥的声音打断了华玺不好的回忆，高青山安慰道：“想做啥子就去做吧。”
“是啊，而且你长得这么好看，不去娱乐圈闯荡一场真是可惜了。”女饲养员拍拍自己，笑道：“想联系他们可以来找我。”
“嗯，我再考虑考虑。”华玺点点头，盯着名片，目光逐渐放空。
话是说着考虑考虑，但他的内心其实很清楚——他多半是会参加那个节目的。
……
华玺回场馆后变回原形享受了两份的辅食，还陪华鹤玩了小半天。
等到第二天拿到申请的电子证件，并且买好了必需品安排好一切后，他才终于生疏得用腕机拨通了名片上的号码。
再次而来的孙洲有点趾高气昂，在他看来，华玺前两天那么傲，最后还不是主动联系了他们。
他暗哼一声，等到华玺成了他的艺人，看他怎么给华玺点小教训。
齐羽事不关己地跟在孙洲身后，他只是来走个过场而已，估计今天应该没有他的事。
三人又来到了之前的房间，里面的木头残骸已经被清理干净了，换上了一张新型材质的桌子，虽然华玺压根没看出来两张桌子除了颜色外有什么不同。
孙洲来到这个房间就觉得全身不适，连坐都不坐只想赶紧签完离开。他点开腕机，投出光屏合同，同时掏出了份纸质版合同搁到桌上：
“签字吧，签完之后节目公司会帮你谈清楚的。”
华玺感兴趣得看着孙洲的操作——他对外面新科技的发展了解不多，同时也将孙洲的急切看在眼里。
但他没有立马签字，而是低头看了看A4纸上印着的条款。
孙洲正想催他，忽然间想起来：“你会写字吗？不会就不用签电子版了，直接按手印也行。”
华玺没有回答，而是看着“经纪人：孙洲”这几个字挑起了眉。
他记得孙洲之前说过，是可以选经纪人的吧？
“他，”华玺抬头指了指齐羽，这个男妖太没存在感，他不记得叫什么名字了：“也是经纪人吗？”
“齐羽？”孙洲看了一眼齐羽，不理解华玺问什么问这个：“他也是经纪人，怎么了？”
“嗯，那就行。”华玺在孙洲不解的目光里点点头，：“不是说选完经纪人后就可以上节目了吗，那我选他。”
“什么？”孙洲怀疑是他听错了：“你说选谁？”
“我说，”华玺放慢语速，一字一顿道：“我选齐羽做我的经纪人。”
“嗯？”一直置身事外的齐羽忽然指名被选也很意外。
“你、你为什么要选他？”孙洲的声音里满是震惊。
请华玺上节目这件事基本全程都是他在做，齐羽从头到尾也就说了几句话而已，正常人都会选择他吧，怎么会想让齐羽当经纪人？！
“不为什么啊。”华玺轻轻笑了下，眉目眼唇组合在一起如画一般，直晃人眼。
他微抬着下巴，脸上仿佛写着任性两字：“我就是想选他而已。”
非要说理由的话，那就是他的直觉吧。
华玺直觉孙洲就不是个可以信任的人，而齐羽虽然一副毫不关心的样子，甚至有些不耐烦，但华玺也觉得他比孙洲靠谱多了。
动物的直觉还是很准的，至少目前为止，他只判断错误过一次。
想到让他判断错误的那个人，华玺长长的眼睫垂下，遮住小半暗下的瞳孔……
只是这一次错误，就让他付出了很大的代价。
“那么请你出去吧。”虽然孙洲很不想接受这荒谬的理由，但华玺偏头示意了下门外，已经在赶人了。
“我要和我的经纪人，单独谈一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