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都市情感>救了校草一命后,我成了他男朋友>第75章 “我想留住我。”

  燥热的风在胸腔里转了一个来回, 呼出去的时候,又全都归还给了外面的风。

  江昀从没想过林楷会真的在某个晚上来这里见见他。

  阳台落地的窗户大开着,江昀站在落地窗前, 怔愣地在楼上望着他。

  夜晚城区别墅特别安静,隔着几十米一盏小的路灯亮着,院里一棵背光的巨大广玉兰被风叼起一片树叶,匆匆划过他脸侧。

  眼前的景象被遮盖住,树叶滑落, 一叶障目,视线被遮挡住,复又清晰。

  林楷朝他挥了挥手。

  天色完全暗了, 城区别墅偶尔有几声其他小路上传来的人声交谈。

  林楷也这样望着上面。

  江昀的剪影太好看了,他想。

  这么好看,还是他男朋友。

  于是他就这样,看着江昀呆愣一会儿之后很快从楼上跑下来。

  随着江昀下楼的足迹, 楼梯灯亮了,一楼客厅的灯也亮了。

  他在的地方永远是亮的,前面的路永远都是亮的。

  江昀跑到楼下打开窗户, 亮光就一直延射到林楷脚边, 江昀的光也把林楷框在里面, 影子和影子很亲密。

  林楷朝屋里张望了一下,声音很低:“阿姨呢?”

  江昀笑了一下:“他们不在。”

  他看到林楷很轻地松了口气, 肩膀微微沉下来。

  江昀伸手揉了下他的头:“怎么想到要突然来看看?”

  林楷用很轻的气音道:“我怕你等的时间太长,忘了你的男朋友的样子。”

  “就会说好听的话。”江昀看到林楷身后藏了一个袋子,下意识伸手去拿,“手里拿的什么?”

  林楷躲了一下不给他:“套。”

  “……”江昀噎了一下,觉得自己有点耳背, “什么东西?”

  林楷就开始笑,笑得很坏,他又重复了一边:“网红款,咱们经常用的那牌子。”

  江昀没说话,倒是给他这句弄得有点儿莫名的不好意思。

  天色暗下来会让人浮想联翩,比如林楷时常泛红的眼尾,比如林楷微微撅着的,温温热热会喊他轻点儿的唇。

  江昀手握成拳,抵在唇边轻轻咳了一下。

  “骗你的,哥,我来给你带这个。”林楷笑着把身后藏的东西拿了出来,是一块鸡蛋灌饼。

  金黄柔软的面皮包裹切成细碎成丁的香肠,其余就是隐隐约约一些酱料的颜色。

  “你大老远来就为了给我送这个?”江昀愣了一下,马上问,“多少钱?几个蛋?有香菜吗?加里脊了吗?”

  林楷愣了一下,老实道:“里面有一个蛋,一根香肠,其他都……都没有,都是酱料。”

  真是低段位实实在在的鸡蛋灌饼。

  “这得多少钱?”江昀觉得好笑,“这一个鸡蛋饼要五块钱吗?”

  一张皮,一个鸡蛋,一根香肠加酱料,标配里脊肉都没有,小贩子爱惨了这种客户。

  林楷轻操了一声:“这是我自己做的。”

  其实林楷的厨艺并不算十分好,通常来说,一样菜要做得好吃又好看,代价就是要花非常非常多的时间。

  往往真要花心思起来,江昀都会等到饿得前胸贴后背。

  这事林楷自己心知肚明,所以平时江昀在家的时候林楷都会很快做完,也不在乎什么品相。

  江昀顿了顿:“做了多久?”

  “我没做过饼类的,第一个糊锅了,如果这个不算时间的话……”林楷想了想说,“也就五分钟吧。”

  “糊锅的那个算上时间你就得两个小时浪费了吧?”江昀说,“糊一个锅从下午糊到了晚上,所以不能当点心,只能当晚饭了。”

  林楷把鸡蛋饼递给他:“快吃。”

  江昀拿了过来:“行。”

  林楷看着他。

  江昀也看着他。

  林楷努努嘴:“吃啊。”

  “你在期待什么吗?”江昀笑了,“不知道的以为你放了芥末整我的。”

  “我等你吃完再走。”林楷咧嘴笑。

  笑完又低头咕哝了一句,“我得多看看你,不然又要好久不见了……”

  江昀指尖一顿,鸡蛋饼的塑料袋被捏得哗啦啦响。

  吃得慢一点,就可以等得久一点,他们就可以多看看对方。

  但再怎么慢也总会有吃完的时候,他一边听林楷和他说学校好笑的事,一边安静地把最后一口塞进嘴里。

  林楷适时地停下话题。

  “除了这些,”江昀右手轻轻抹了下唇,抬眸,“还有呢?”

  “还有……”林楷眨了下眼,长长的睫毛扑扇,盖了一下眼底的亮光,“还有我很想你。”

  我很想你。

  把时光拉得很长。

  几天不见而已,他就有很多很多的想念想要一并说出来,一时间忽然哑然,视线交融,满心的喜欢不可言说。

  这大概才是江妈妈希望看到的,他们总是隔着一道很长的东西望着对方。

  担心顶上会有千斤重的东西落下。

  江昀忽然觉得这个场景有点好笑,他们就像两只不同品种的狗,在出去撒泼的时候突然看对了眼,拼了命跑到一起互相嗅着,然后主人再怎么拉扯绳子都不愿意往前,就坐在院子的草地上互相扒拉着看。

  他们看着看着,过了好久,久到恰好家里那盏巨大的水晶灯忽闪几下,直到其中一只灯泡扑簌簌暗了下去,江昀才回过神朝屋里看了一眼。

  一只水晶灯坏了倒也没有多大差距,只是某个角落都是空落落的,和别处尤为突兀。

  林楷扒着窗户往里面看了一眼道:“你们家那个巨大的漂亮水晶灯坏了一个。”

  江昀道:“坏就坏吧。”

  林楷有点可惜:“那么漂亮一个水晶灯啊……”

  “也用了挺久了。”江昀顿了顿,“改天买几盏灯泡回来,我给它拧上。”

  林楷“嗯”了一声,突然道:“我们家里的灯也要换了。”

  他想起那间出租屋里很多样东西其实都已经旧得不成样子,好像迄今为止,连一件稍微完整些的东西都没有。

  林楷抬眸看了一眼江昀:“我明天就去买,到时候等你什么时候能出了闭关,起码有一样东西是新的。”

  那间不算是家的落脚地,真实而短暂地给他休息了好些会儿,

  “晚安。”林楷抬起头,手扒上窗户,踮脚亲了他一下,“入夏的第一句晚安。”

  江昀愣神的瞬间,林楷跑了出去。

  “那我走了啊。”

  跑到院里那棵大树的下面,他停下脚步,转过身朝江昀笑了一下:“我走了啊。”

  江昀道:“走吧。”

  林楷道:“我真走了,别挽留我。”

  江昀被逗笑了:“你要走几回啊。”

  “这回真走了。”林楷挥挥手,轻轻挥了两下又放下来,望着门口,用江昀听不见的声音喃喃道,“哥,明天见。”

  之后的每一天,林楷都如他所说的那样。

  明天见,明天见。

  每天都这样说,每天都这样见。

  有时候林楷会给他带一盒自己做的便当,有时候听江昀说完小时候的事会去一趟老街,去买那边开了十多年店的煎饼带给他。

  过着过着,这日子好像也不是真的很难熬。

  这天,江妈妈回到家,把背着的包放下,顺便把一张传单似的纸递给了江昀:“h大为首组织的竞赛,赢了能被学校重点培养,去不去?”

  这话一说其实江昀已经没有了退路,他拿了过来,看也没看,点点头道:“去。”

  这次考试是全国机设系有名的几个学校联动,竞赛性质,时间紧题目难,来参加的都是高考考得很好的学生。

  优中择优,获奖名额就那么几个,来的人又是紧张又是骄傲。

  他们是“凤毛麟角”,能来参赛就算没选上也是以后说出去的谈资。

  由于这次是面向本次所有高考毕业生的竞赛,往届复读的高考生也都可以参加,所以竞争力度更大。

  像以往这种竞赛扔到社会上去很少会有人重视,但是这次不一样,本次竞赛拿到奖的学生,不论是否考上h大,都会给予录取机会,外加配备全校最好的师资。

  “重点你也知道,”江妈妈一边开着车一边看着后视镜里的江昀,“有法国的进修名额,你出个国再回来,学的东西是不一样的。”

  在家上了一段时间网课的江昀被江妈妈开车送到了考场,也不知道是在江昀一路看着不断往后退去的风景,觉得自己像个囚犯。

  江昀左耳进右耳出,什么也没回应。

  江妈妈朝后视镜看了一眼:“在想什么?”

  皮质的座椅容易吸热,晒得发烫,她伸手把车里的温度又调低了一点。

  江昀看着窗外,好像心情还不错的样子:“在想今天会不会是附中年级第一的陨落。”

  江妈妈愣了愣。

  自上次江荣星的事出来她发了一通火之后,江昀每晚都会把自己关在房间,她早出晚归,江荣星的事又进退两难,往往到家已是深夜。

  有时候江昀在楼上看书,灯亮着还没睡觉,逃避不过,在看到她回家的时候会礼节性地出来喊一声“妈”,等她抬头往楼上看,只看到江昀匆匆关门进房的后脑勺。

  这样的次数多了,她也会觉得难过,会想自己为什么总是没有时间多陪一陪他,但每每想到江荣星那副得意的样子,松口的话又如数咽回去。

  她告诉自己,这是迫不得已,儿子会在自己身边,她总会挤出时间来陪他的。

  而前提是她的儿子必须争气。

  江妈妈这么想着,转而又觉得实在亏欠,再拿起手机转些钱给江昀的卡里。

  她纠结这个,纠结那个,这桩事情没解决,转头又扑进铺天盖地的工作里。

  这是近期来唯一听到江昀开的玩笑。

  江妈妈因为儿子的一句话也跟着心情好起来:“怎么今天突然觉得心情这么好?”

  “你在家关了这么久也会向往外面的世界啊。”江昀闭上了眼睛,无奈道,“我现在就是急于呼吸呼吸新鲜空气。”

  江昀这话让江妈妈觉得心里有点难受,但却没多说什么。

  飞驰的车子呼啸而过,江妈妈把江昀送到考场,自己先下了车。

  考场是白云师范学院,这个学校经常被用来当做考场。

  白砖灰瓦,门口一个发了绿的大池塘长满苔藓,金鱼没几条,池水都发了乌。

  江妈妈把江昀的车门打开。

  “妈,今天怎么这么客气。”江昀下了车,开了句玩笑,“劳驾了。”

  江妈妈把考试准备的笔袋给他。

  江昀接了过来。

  “身份证也在里面,别弄丢了。”江妈妈说话依旧带着一贯的严厉,“进去之前想想这段时间学的东西,听说这次考试专业性不强,都是看你高中学的知识点如何,注意卷子上的开放题。”

  “知道。”江昀说。

  考前预备铃打响了,所有考生涌进来,耳边没有闲言碎语,就是闷头而入的嘈杂脚步声。

  “我进去了。”江昀说着,拿着笔袋转过身。

  不知道什么驱使,江妈妈忽然叫住了他:“小昀。”

  “我本没指望着你真能考上,”江妈妈顿了顿,执着道,“但这是你自己选的,你愿意离开茗州。”

  她这话像是自欺欺人,强制着儿子不要怪自己,都是自己选的。

  江妈妈说完,自己手心不知为何沁了一层冷汗。

  江昀回头。

  江妈妈看到江昀僵了一下。

  他也许听懂了她话里的意思,也许没有。

  良久,她看到他什么都没辩驳,点了点头道:“我知道,是我自己选的。”

  然后转身,踏着铃声进了考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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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妈妈在茗州这边人脉也广,人和人之间的了解不过就那么几张嘴。

  就算江昀从没主动跟她提起过林楷,她一来二去到朋友那儿问几句,打听打听,知道林楷家都情况也不是什么难事。

  她自认为自己对林楷算得上很好,也算很欣赏林楷这样的孩子,遇上这种事也有些女人的同情心,她可以摸着良心说从没瞧不起过。

  不过排斥两个字区间太大了。

  江妈妈不觉得自己是排斥,顶多算得上是对陌生人的距离。

  她觉得江昀这样说很可笑。

  她有私心难道不对么?林楷又不是她的孩子,她为什么不防着?

  因为防着,所以客气,才有了那样对他好。

  难不成真把外人当自己亲儿子一样对待?

  “妈。”

  “我想留住我。”

  只有这一句,江昀再没说过话。

  江妈妈越思越觉得不舒服。

  自从江昀考试结束,江妈妈,江爸,江劲,还有偶尔还会和江昀打个照面的外公和外婆……所有人都能感觉到他变得和前段时间不一样了。

  他好像没什么变化,又让人觉得他整个人都变了。他会在江妈妈下班回来累了的时候开一句玩笑,会起得很早给江妈妈和江爸做饭,再偶尔的偶尔,也会下楼配江爸看一会儿新闻,笑着出门和邻家的拉布拉多握握手。

  隐形的封闭感最让人觉得压抑,他们眼睁睁看着江昀离自己越来越远,却说不出口让他别这样。

  很久之前他们就让江昀生活在自己划好的圈子里,他们给予他食物与衣服,他衣食无忧,物质生活算得上很好。

  那里什么都有,什么都不缺一草一木都建立在他们设置的理想国,却限制了他的社交圈。

  于是江昀身体里就扎了一根刺。

  但他们心里都明白,这根刺早就扎进江昀最深的肉里,江昀只要动一下,这根刺就越陷越深越扎越疼,而偏偏让江昀变成这样的就是他们自己。

  好像一个刚出生不久的生物好不容易在一个器皿里熟悉环境,又残忍地把他从里面剥离,丢弃在另外一个陌生的地方,强迫他学会走路、觅食、自我生存。

  这么想,也许很久之前这根刺就一直在,只是他们这么多年来无暇顾及到江昀,任这根刺在他身体里扎了十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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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月下旬,公司又忙碌起来,江妈妈整日把自己埋在公司,新的合作项目有了气色,给公司添了一份大单子,全年的净利润又能增加几十万。

  而江爸升了职,同事拉拉扯扯指名要他请吃饭,责任大,应酬多,经常去外地跑业务。

  程璇那边让林楷早点联系些现在市面上还存活着的教育机构,趁开学之前去兼职试试,也算是为以后工作练练手。

  严峋和家里吵了一架,叛逆劲又上来了,压根没打算出去兼职,后来被朋友劝来劝去,去了一所机构,机构校长是他亲戚,算是找到了一个落脚地。

  陈叙阳则跟着林楷一块去了小机构练练手。

  所有人都在筹备自己的以后,从高中踏进大学,再从大学一脚踏进社会的学生怀揣热情和梦想,为自己的未来去努力。

  他们会在某一瞬间突然忽然想起来,附中以前有个很厉害的学霸,他是自己的同学,名字叫江昀。

  提起他又总会在不经意间看一眼林楷,他们也不明白为什么,好像很久之前就把江昀和林楷绑在了一起。

  而话题中心的两个人每天也只见那么短短一面。

  江昀日复一日陪着的都是他书桌上的知识点和看也看不完记不住的公司资料。

  一天晚上,林楷再一次出现在了院子里,他这天什么都没带来。

  天漆黑,他躲在院子里的大树后面。

  家里灯火通明,那个灭了一盏的巨大水晶灯被人修好,又换上了新的灯泡,瓦亮瓦亮。

  客厅里的人光脚站在地毯上,手插兜里看着电视。

  忽然,心有灵犀一样,转头看向了窗外。

  那人一顿,看着广玉兰树后,沉默良久,没有任何动作。

  林楷尴尬地笑了笑,只当他发现了自己,他慢慢从后面走出来。

  江昀默默地看着他,看他走到窗前站定,才抬脚走向那边。

  “来了。”江昀看着他说。

  昨夜下了雨,窗户上的雨珠干了,凝成了一颗颗棕黄的污斑,像蒸发后的残骸。

  “我以为今天……阿姨还会在。”

  江昀默然片刻,说:“等了很久吗?”

  林楷眨了下眼,很快说:“没有。”

  外界的流言蜚语总能毁完一个人,而这个人的眼睛仿若清浅的池塘一眼望到底,什么都沾染不了他,一朝遇见,心猿意马。

  到现在江昀才突然明白自己什么都放不下,他就是个贪心的海盗,一边贪得无厌地抓着林楷,一边又做不出什么有用的事来解决眼前的问题。

  明明要说的话拖延到现在都说不出口。

  害怕分别,害怕父母的不同意,就跟个懦夫一样拽着林楷硬是搞地下恋每天提心吊胆。

  什么东西都抓不住,到了手里的东西被人剥离开来,他从来就是被束缚住的牛羊马,任人屠宰。

  江昀过了很长时间道:“你有没有想过……不去等一样东西?”

  夏季聒噪的蝉鸣在树上吱叫,不绝于耳。

  林楷怔愣了很久,忍不住向前一步,但前面是被玻璃糊住的窗,江昀没有给他打开,他只好止步。

  江昀的声音隔着玻璃,听不太清楚,像某个容器里的漂亮标本。

  容器上面写着明晃晃的大字:请勿触碰。

  那个巨大的水晶灯被江昀挡在身后,林楷想看一看,可他发现自己挪不动脚。

  江昀自始至终都没有要把窗户打开的意思。

  林楷不明白江昀为什么要这么说。

  江昀站的位置比他高一阶,他得抬头去看,才能看得见江昀的样子。

  江昀背光站着,淡漠地看着他。

  “昀哥。”林楷伸手想去碰一下他,忽然反应过来自己还在门外,手指碰到微凉都玻璃,动作戛然而止。

  他一瞬间不明所以地心慌,好像下一秒江昀就会说什么话让他自己离开,指尖都在发着麻。

  许久,林楷鼻子一酸,眼眶红了:“我为什么要这样想?”

  江昀垂下眸子看他,隔着透明的玻璃窗户:“时间都换不来的东西,我总怕你等了也不值当。”

  他看着江昀,想说你看看我。

  江昀偏开头。

  林楷喉间一哽,张了张嘴,没能说出话。

  他好像离江昀太远了。

  那天晚上天色很暗,林楷用极浅极淡的眸子盯着江昀,盯得眼前视线都开始模糊不清。

  “可万一……尽头是你呢?”他轻声道,“我凭什么不去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