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4.
人的一天能有多倒霉,我算是见识到了。
从清晨梦到我在地铁站无意间碰到了一个流浪汉,还来不及道歉就被那个人气冲冲地追了半条街最后还被打了个半死并因此从睡梦中提前惊醒算起,起床后我又发现智齿又肿了,疼得要命,想着带阿黄去店里洗澡,结果牵着他走在路上因为精神恍惚加上积雪路滑当街扑倒,前前后后桩桩件件,都预示着今天并不是My day。
大好的周六,我却过得这般不舒心。
我虽然不算是一个迷信的人,也受过多年严谨的科学教育,但这种不祥之兆的念头仍然时常有之。虽然可能平心而论就只是一些随机事件在同一天发生,概率虽然很低,但只要不为零就还是有发生的可能性。
但这种解释并不能很好地说服我。
我决定今天一整天都会谨言慎行,小心行事。
但人类的喜悲并不想通,当Luke喜气洋洋地在店里接受着一个杂志的访问时,我如此想着。
小伙子因为在最后一期节目里综艺效果拉满,随着节目的播出,估计节目组也有心用这个意外事件吸引观众的注意。虽然他们最终没放出评委假发脱落的画面,但前半截火烤评委以及Luke动作利落地跑到角落里抄起灭火器就往评委身上喷气的段落已经足够让Luke出名了。
很多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观众一边哈哈大笑一边给Luke发来慰问信息,说制作人就是拿他当替罪羊,一边称赞他做得好一边同情他的淘汰。
一时间,Luke这个已淘汰选手的热度比还留在节目里其他选手都要高。
我昨天就是看着那个节目开开心心地入睡的,甚至还回顾了好几遍最后五分钟的经典画面,笑到怀恩受不了嫌我吵把我强行拖回了卧室。
也许是乐极生悲,一夜过去,我居然又肿了牙又做了噩梦。
如今我牙疼腿也疼,还没睡好,整个人颓丧得像是发现这顿狗粮里没罐头的阿黄。
“去把裤子脱了,我看看你伤得厉害吗。”周飞羽敲了敲柜台,呼唤瘫在柜台里椅子上的我。
“哎?光天化日的,不好吧?”我捂着半边脸勉强和他开玩笑,但换来了一个白眼。
我自讨没趣地给自己找台阶:“好嘛好嘛,真是不解风情。”
进了卫生间,狭小的空间挤下我们两人属实有点困难。
我坐在马桶上,解开裤腰,一层一层地往下剥裤子。
“这就是你说的’风情’?”周飞羽倚在门上跟我阴阳怪气。
“怎么了怎么了?!不就是穿得多了点吗?!现在保暖,就不怕老了得关节炎。”我把腿上堆积的裤子扒到了膝盖下面,露出两个膝盖周围青青紫紫,黄中带红的一大片。
周飞羽倒吸了一口凉气,蹲下身伸手轻按伤处:“怎么摔得这么厉害?”
“冬天嘛,血管脆。”我自己也伸手碰了碰,腿上的皮肤还是凉的,“而且当时那里有个坎。”
别说,真疼。
但没有外伤,除了静待愈合,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骨头没事吧?”他给我喷了止痛的外用药,冷飕飕的,“活动有没有问题?”
“没问题。”我用手扇风,等着喷剂里的酒精蒸发。
周飞羽又开始数落我:“你说说你,一百好几斤的人,居然能被一只小短腿拉倒。”
我无语地仰头斜眼看着他。
“还有,等你牙不肿了,这次一定要把智齿拔了。之前我没时间盯着你,你就胡作非为,忌疾讳医,有病能躲就躲……以后不许了,知道了吗?”
“你才有病。”我反驳他,“你全家都有病。”
没想到他倒是乐了:“我全家?嗯?你怎么还把自己骂进去了?”
“我和你有什么关系?”我装傻,大惊小怪,“什么时候员工和老板也能算一家人了?!”
周飞羽欲言又止了一秒,随即反驳:“崔博士,你不认我可以,怎么连孩子都不认了?”
???
“哪来的孩子?!你不要血口喷人!”我自己说着都忍不住笑意,但还是强行忍住了。
周飞羽:“孩子不就在隔壁洗澡?你这就不记得了?”
“……好家伙,你去问问你的’孩子’,看看他认你不。”我决定结束这场幼稚的争吵。
可怜的阿黄,居然不知不觉中又多了一个爹。
也不知道他会不会苦恼。
305.
可能我的心理暗示过了头,直到接洗干净的阿黄回来,在店里平平顺顺地忙到了下午,我才逐渐放下心来。
看来封建迷行不可取。
倒霉就是单纯的随机事件罢了,独立不同分布那种。
今天天气不错,艳阳高照,虽然气温仍然不高,但算是近日来难得的好天气,外面的行人也多了起来。我们度过了久违的一个忙碌的工作日,临近下班,怀恩前来接我们回家。
阿黄一见他就迎了上去,旋转跳跃转圈圈。
“今天忙吗?”我们轻拥了一下,他自然地问我。
“挺忙的。”我答,“你先坐会儿,我把后面收拾完就来。”
挂上歇业的牌子,我把前门锁好,开始每日例行的清扫盘点工作。
Luke和怀恩聊了起来,我一边忙,一边听他们聊学校申请的事。
“Danny呢?”怀恩忽然问我,“没在店里?”
“我让他去帮我到附近的商场取个货——哎?对哦,他都去了好久了,怎么还没回来?”我后知后觉地看看表,发现他好像已经离开了快一个小时了。
难不成是迷路了,还是又去逛街了?
我想给他打个电话问问到哪了,但转念一想,他已经是个成年人了,我要是天天这么管他,他不烦我才怪。
于是我又低头做起了自己的事。
但等到我把所有事做完,周飞羽还是没回来。
——这大哥不是吧,真逛街去了?让我们在店里活活等他回来?
可再过不久,商场都要打烊了。
“我给他打个电话问一下吧。”怀恩说,“他要是还在路上,我们可以去接他。”
我默认了。
眼看着怀恩接通电话,我心不在焉地把收款机里的钱取出来放进保险柜里,听着怀恩语焉不详的说的话,没一会儿,他就挂断了电话。
我忍不住伸长了耳朵。
“我们先送Luke回家吧。”怀恩如是说,“Danny说他有些急事要处理,让我们先回家,处理之后他自己回去。”
急事?
他能有什么急事?
他一个下岗失业被董事会集体表决免职的上市公司前CEO,能有什么急事?
我百思不得其解,隐隐间觉得忐忑,心神不宁。
306.
我坐在汽车后排,总觉得怎么待着都不舒服。
阿黄仰躺在我身边呼呼大睡,还打起了呼噜,仿佛他的澡是自己洗的,累得要命。看他的模样,显然是没办法和我共情。
把Luke送到家,怀恩掉转车头。
“他有没有跟你说是什么急事?”我憋了一路,还是忍不住问怀恩。
事出反常必有妖,这些日子几乎和周飞羽二十四小时待在一起,这下他突然撇下我说去处理急事……我不是不懂得尊重他人空间,但我就是觉得哪里不对劲。
“他在公司。”怀恩把车停在路边,拉起手刹,转头和我说话,“Andrew也在。”
“他去公司干什么?他不是已经被赶走了吗?还是个周六晚上……”
我司没有周六加班的传统,起码不是必须的。
周六晚上通常楼里没人,这个时间,他回去干什么。
“本来他不想让我告诉你的。不过……我听他的声音好像有点反常,像是比较紧张。”怀恩沉吟,“我在想,或许……”
我当即决定:“我们去看看吧,我真的有不太好的预感——教授,你可以陪我吗?”
我也不管什么理智感性,决定直接遵从内心。
虽然周飞羽可能很不希望多管闲事,虽然我不觉得公司里能出什么危险,但我还是觉得去看一眼比较安心。
我觉得我的要求多少有点神经质,怀恩也许不会答应。就在我想着如果他要是不愿意我就自己过去,但出乎我意料的,他没再多说,而是放下了手刹,重新挂挡起步。
难道……难道他也觉得有什么不妥?
我如此想着,也隐隐紧张起来,下意识地握住了身边的毛茸茸的物体。
手上传来一阵湿漉漉的触感,低头一看,我居然握住了阿黄的爪子,而他顺势舔了舔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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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崔,跟踪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