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一些人相信,我们所处的世界其实是虚拟的幻想。
他们大可以找到各式各样的依据,无论是科学还是意识。
但我的依据,来自于我自己的亲身经历。
我先是做了一个梦,随后因为那个梦改变了自己的人生轨迹,同时,我似乎也成为了改变别人人生轨迹的那个因素。
毫不惭愧的说,我可能变成成了这个世界的奇点。
但这一切都并非我所愿。
如果可以,我十分希望能够回到最初那个被打扰的世界线去,但时间无法倒流,我也回不到过去。
我只希望有一个世界的我,可以享受一个平静安详不被打扰的人生。
而这个我……
活成了我之前想都不敢想的模样。
2.
我最近在忙着考取注册甜点师证。
有了这个证书,我就可以对外经营销售我制作的甜点。
——这其实是个非常随性的决定,我做出报名厨师学校的课程的决定时,思考了可能只有五秒钟。
然后我掏出手机看到我账户上充沛的余额,就在报名表上填下了自己的名字。
我就这么迷迷糊糊地成为了曾经仰慕许久的烹饪学校的一名学生。
专业是甜点制作。
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但是等待开庭的时间里,我找正职工作的要求受限,出行范围也受限,能做的不外乎是打打散工或是游手好闲地在家待着。
但我在家待久了,发现那并不适合我。
尤其是那次要命的哮喘发作之后,罗安家的家庭医生告诉我,除了注意日常保养以外,还要保持心情的畅快。
我在家待着就很不痛快。
外加周飞羽已经开始正常上班了,他的状况越来越好,家里其实也不再需要一个人专职照顾他。我如果不自己找点事情做,就难免要跟他一起去上班。
我有点抗拒回到公司去,毕竟那里相熟的同事那么多,我多少有些在意别人的眼光。
于是,短期内我也没有买房置业的打算,手头不算紧张,时间又有大把可以浪费,我决定去实现一些我曾经的梦想。
比如系统地学习烹饪。
比如去跳伞潜水。
比如去进修设计。
世界上还有这么多有意思的事情等待我去体验,我列了一张心愿清单,就发现时间上其实还挺紧张的。
3.
烘焙班上的学员鱼龙混杂,有闲来无事打发时间的阔太太,也有亟需学习新技能辅助解决就业的年轻人。
我介于两者之间,既要打发时间又有些宏图远志。
我选的是快班,因为已经具备了一些基础,所以只需要结合理论知识大量实践。
学习烹饪是件很累人的事情,主要是要一直站着,没什么机会能够坐下休息。但架不住我喜欢做。
喜欢,所以不觉得累。
我每天都起得很早,来学校也到得很早,我报的课程学制短,每天的课程都比较繁重。我每天下了课再把东西收拾完已经很晚,下了课有时候我会搭地铁回去睡觉,但很多时候,我并没有这样的机会。
“小悦,我们在学校餐厅等你。”这天我正在收拾料理台,把用剩的材料封存好放进冰箱,就接到了周飞羽的电话。
我上的烹饪学校一层有一个餐厅,是学校学生实习的地方。我们这种短期的学生不算,那些学制长的学生都必须轮流去餐厅实习,做侍者或是后厨的工作。
“你们又来了?不是说有今晚应酬?”这段时间,两人几乎把这个餐厅当成了自己的食堂。
周飞羽大概是开了免提,罗安的声音适时地插了进来:“对呀,我们就在你们餐厅里应酬的。”
“呃……好吧,感谢你们支持我们的工作。”不是我说,学校餐厅的出品品质很高,价格还便宜,确实是个好选择,就是就餐环境有那么点朴素。
“你不用急,我们喝着咖啡等你。”周飞羽道。
我应了声好,把今天的作品——水果挞装进纸盒里,带回家给他们品尝。
4.
“Eric, 明天见!”
“明天见,guys!”
和班上的同学道了别,我下楼去找接我放学的两人。
我到的时候,餐厅已经快要打烊了,空荡荡的就餐区,他俩正坐在一张角落里的餐桌旁各玩各的手机。
“崔!”
“小悦!”
见我过去,他俩终于从手机上脱离视线,热情地同我打招呼。
我来不及换衣服,身上还穿着厨师服,只来得及把高耸的厨师帽折起来放进包里。
“抱歉,久等了。”我同他们致歉,“下周要期末了,我要准备课程设计,可能之后都不会很早——要不以后还是我自己回去吧。”
“哦?你们还要做课程设计?”周飞羽似乎很有兴趣,“做什么内容?”
“一个主题翻糖蛋糕。”我把装着水果挞的盒子推到两人面前,“主题自定,我还没想好。”
罗安率先打开了盒子,非常捧场地发出了惊叹:“这也太好看了吧——崔,这是你做的?”
“是的。”我点头,“你还有肚子吗?尝尝怎么样?”
他左看右看,嘟囔着“怎么办,我舍不得吃”,但身体却很诚实地捡起一个蓝莓味的咬了一口。
“好吃!”他吃得腮帮子都鼓了起来。
“我也尝一个。”周飞羽凑过来看着盒子里。
我喜欢做饭最大的一个原因,就是期待着品尝的人的满足。
其实我做的这些就只是现学现卖,按照老师的要求还差着很远,但已经有人如此买单,虽然我知道他们可能是装的,但这仍然让我倍感欣慰。
“崔,我周末要回家,你帮我做一点小蛋糕,我带回去给我妈尝一尝好不好?”罗安一边吮着手指一边冲我撒娇。
有人认可,我哪可能拒绝。
我还没毕业,就已经接到了订单,这认知让我雀跃不已。
“当然。”我认真地拿出手机写好备忘,并且认真询问他的需求。
“就做你拿手的,不那么复杂的。”他看着我,“你做的每一件我都爱吃。”
“那我正好要练习做歌剧院,帮你做那个好不好?”
“太好啦。”罗安兴高采烈。
“你之后要是不忙的话……能不能帮我再做一些下午茶的茶点?”周飞羽也提出了需求,“我想带去公司给大家尝尝。”
“当然呀。更没问题了。”
订单加倍,我更加开心。
回到家没多久,我挣扎着洗漱完就昏昏沉沉地陷入了梦乡——这些天的每一晚我的梦境都是黑甜的,偶尔的几个梦都是我托着裱花袋在疯狂练习各种花型的裱花技能。
毕竟每天要站十个小时以上,我实在是太累了。
但虽然累,心里的满足感却是无法替代的——我甚至想好了,等完成这个阶段的甜点课程,如果我的案子还没开庭,我就去接着学习侍酒。
人生嘛,学无止境。
5.
我都是睡起觉来才有时间看一眼手机。
最近我在为期末作业的翻糖蛋糕找寻灵感,忙得连吃饭的功夫都在思考素材画草图。
我把收到的信息转给了周飞羽——反正不是我一个人的问题,我何必庸人自扰。
他马上就要拆石膏了,最近心情好的很,连处理起棘手的问题都斗志昂扬。
他真的是很aggresive的一个人。
我不知道如何用中文形容这种人,但每次见证他像打了鸡血一样做事,我都忍不住感慨,他不成功谁成功。
我起晚了,穿好制服匆匆忙忙地准备出门。
“小悦,吃完早饭再走!”周飞羽正好拄着拐走出卧室,看见我正换鞋,“我送你过去。”
“不吃了!来不及了,我的黄油忘了化!”我拉开门拔腿就跑。
“那就再路上买着吃!”他冲我吼,“听见没有!”
“听见了!”
他有时候的啰嗦程度堪比我妈。
我呼哧带喘地终于赶上了平时习惯性搭乘的地铁——如果错过这班,下一班乘客就会呈几何倍数增长,我有几次都没挤上去,有一次挤上去了但是被一位女士的高跟鞋跺了一脚,总之是非常恐怖的经历。
我以为出来晚了,但赶到学校的时候我还是最早几个到的。
抓紧时间从冰箱里拿出今天要用的黄油恢复室温,我遛出教室去楼下买了个三明治吃。
也不是说我有多听周飞羽的话,而是如果肚子里一点食物也没用,要坚持上完一节课还是很考验体力的事情。
我一边吃一边把昨天的作品照片发给我妈看,我逗她说最近工作不开心,想转行,我原以为她会斥责我不务正业,没想到她竟对我的选择表示出了十二分的支持。
没想到这个时间了她还没睡,很快就给我回复了一堆溢美之词。
夸了我一段时间,我感觉她的中文造诣再创高峰。
期末作业是两个人一个小组,老师让我们自愿结组。
我虽然并不内向,但也不主动,通常会等到别人主动跟我说第一句话,我才会毫无顾忌地和他说接下去的二十多句。
于是我等到了一个很眼熟的亚裔男生休息的时候主动找到我。
“Hi,so you got a partner(你有伙伴了吗)?”他很直接。
“Not yet.”我当时正在清理用过的盆,特意关上了水龙头。
“And you got any idea?(你有想法了吗?)”他又问。
“A little bit.”我答。
“Do you wanna try with me?(想和我一起试试吗?)”他问我。
我也答应得没什么犹豫:“Sure.”
我们就这么结成了合作伙伴。
男生告诉我他注意我很久了,因为我俩年龄相仿,又是这班上少有的年轻男性,还是唯二的亚裔。
我对种族这件事不太敏感,只是点了点头,哦了一声。
说实在饿……我之前真的都没注意过他。
“我想做一个有文化背景的设计。”他快速地和我交换了方案,“所以我想我们会比较好沟通。”
“好巧,我也有这样的想法。”我有些意外。
我们一拍即合。
午休时间不长,我们边吃边聊,只能说个大概,但我们的理念很接近。
他从小从T省就来了A国,但父母还是传统的国人。
我问他会讲多少中文,他憋了半天,给我来了一句:“大概就只能讲一点点酱紫。”
我没忍住,笑得呛咳起来。
我知道一个人在说不同语言时的气质不同,但他的反差也是有点太大了。
“Why you laughing Eric?(Eric你笑什么)”他切换了语言,又从软萌回到了那种自信从容。
“Nothing Luke,”我努力收敛笑意,“我就是想象了一下你和别人吵架时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