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7.
我一点也不意外罗安把我带回了之前我们一起居住的公寓。
我站在这熟悉的房子里,心情有点难以形容。我拼尽全力折腾了几个月,我又回到了起点,甚至还不如以前。
人生最遗憾也是最迷人的地方就是没有后悔药,也无法预知未来。
“傻站着干嘛?”看我拉着行李箱站在门口迟疑,罗安推了我一把,“这才多长时间,就不认识家了?”
我踉跄了一步,进了屋。
不,这不是我的家。
罗安虽然不友善,但还是夺过我的行李,替我往屋里拖。
门廊里没有我的拖鞋,我光着脚,局促地跟着他往里走。
没想到他把我的行李拖到了客房。
“床品都是新换的,你以前的东西可以直接用,缺什么告诉我。”他给我交代完,就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他这是……不打算管我了?
我惊讶地望着他的背影——什么情况?我还以为今晚怎么也得有一场恶仗。
没想到他像是有所感应似的猛然回头,正好与我对视。
“别用那种眼神看我。”他皱着眉表情不耐烦地说,“我还没饥渴到一晚也忍不了的程度。”
呃……
我有想问他能不能再多忍一天的冲动。
但我忍住了。
我不想给自己招不痛快。
“早点睡知道吗?明天一早还得见律师。”他凶巴巴地叮嘱我,“订好闹铃,不要睡过了。律师很贵的。”
“哦,哦,好的。”我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在跟我说正事。
我印象里就没怎么和罗安讨论过正经事,这感觉还有点新鲜。
“晚安。”他没什么表情的看了我一眼,走了。
“……晚安。”我小声对着他笔直的背影说道。
房门被轻轻带上。
我松了口气,一屁股坐到床上。
我想怀恩了。
洗好澡躺在床上,我这才有时间查看手机里的信息。
我的新账号里没有几个联系人,为了规避一些风险,我只加回了最重要的联系人。
时间不早了,按照往常,怀恩应该已经躺下了,也许也已经睡了。
我给他发了个信息,告诉他自己一切平安。
没想到消息发出去没多久,他就打来了视频电话。
“馨悦,我以为你已经睡了。”他看起来还没休息,正半躺在沙发上,“一切顺利吗?”
“顺利。”我露出一个由衷的笑容,“你们呢?我是说,你和Henry。”
“我们两个……不太好。”没想到他会这么说,“Henry很想你。”
我抿唇看着屏幕里的他,手指忍不住开始描画他的五官:“你别这么说……我有点想哭。”
“别哭别哭。”他从沙发上坐起来,露出紧张的表情,“我们很快就能见面的。”
我点点头,情绪好了一些:“那你呢?吃的什么?训练了吗?还有……你想我吗?”
我和他聊了很久。
他还抱阿黄来给我看。
我用和小婴儿说话的声音逗阿黄:“今天有没有好好吃饭呀阿黄?Wyn带你出去玩球了吗?”
阿黄其实不太明白视频通话这件事,只是听到我的声音,他的耳朵转来转去地想要找我。
怀恩哄了我一阵。
“明天要去和律师谈话了。”我跟他报备进度,“不知道结果会怎样……我有点紧张。”
“一定会一切顺利的,馨悦。”他安慰我,“你要对自己有信心。”
我俩一直聊着天,直到困意涌上。
我有那么几次想问问他关于罗安说的婚约的事情,但想想又算了。
我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挂的电话,睡起来的时候,发现手机忘了充电。
响过了闹铃,电量只剩下血皮。
我挣扎着起床,拉开门出去,却发现主卧的房门还紧闭着。
但我不敢进去叫他。
……然后我又等了一个多小时才等到罗安哈欠连天地从卧室里出来。
228.
看我准备好了早餐,他原本阴郁的表情瞬间晴朗了。
“起这么早,你才睡了多久?不困吗?”他咬了一大口我做的手抓饼。
我非常有分寸地指责他:“是你让我早起的。”
“又没让你起这么早。”他哼了一声,又往饼里挤了一点番茄酱,吃得津津有味,甚至叹了口气,说话的语气也和缓了一些,“约的是十点半。”
我吃过早饭了,抱着杯咖啡续命。
——用的就是之前那个主编助理教我怎么用的咖啡机。
用的咖啡粉甚至还是我走之前买的那一大桶,感觉他们这段时间都没怎么好好生活。
这个屋子里的一切似乎还同我离开的时候一样,甚至面粉都已经生了虫,他们也没收拾。
真是绝了。
两个生活白痴。
“你又没说。”我抱怨。
“你又没问。”罗安把酱料吃到了嘴边,但回嘴的时候毫不客气。
我,服了。
吃饱了饭,他回到卧室去梳妆打扮一番,把自己从一头炸毛松垮睡袍变成了杂志封面男郎,带我出了门。
谈话结果比我预想的要好很多。
当两个看起来就很可靠的精英律师和我说,有一定把握替我脱罪的时候,我感到了一阵欣喜。
其实当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心里准备的时候,在收到任何一点好消息之后,都会带来截然不同的感受。
我知道能请到这样一个靠谱的律师团队,一定没少花钱。
在这一点上,我很感激罗安和周飞羽做出的努力。
……虽然整件事情到现在也不知道是怎样一件罗生门,但和我有类似遭遇的人不少,有些是被钓鱼执法,有些是被旁案牵扯。
也许他们一开始是因为我擅自逃跑而感到愤怒,但后来他们没有对我坐视不管,是真心实意想要解救我的。
不然他们只需要坐视不理,我可能会在有企图的诱导逼迫下认了不属于自己的罪。
告别的时候,我看到罗安和律师寒暄,想必他又是动用了自己的人脉。
对此我心怀感激。
毕竟,其实我们谁也不欠谁的。他能这么帮我,我还是很意外的。
从律师事务所出来,罗安要去公司开会,就把我送去医院陪周飞羽吃饭。
没了周飞羽,工作的重担自然落在他的肩头。
想必他是百忙之中抽空陪我去谈事,一个上午他频繁地走出会议室接电话,手机更是不离手。偌大一个公司,要出面的事宜不少,应酬起来如果不拒绝,就算把人累死也没个完。这是我以前和他们一起生活的时候得出来的结论,但那时候他们尚且是两人分工。
罗安一工作起来,脾气就逐渐暴躁。
接个电话都看起来很不好惹。
“你是傻子吗?这点事不会自己处理还要问我?!”
不知道他又挂了谁的电话,但我仿佛听到了对方心碎的声音。
把我送到医院楼下,罗安还给我布置了个任务:“你去叫Danny今天把财报审完发给我。都好几天了,我都不知道他在做什么十字绣。”
我满脑子问号地推开车门,内心里很难把周飞羽和拖延症联系起来。
就他工作起来宛如甲亢的症状,拖延症?除非是换了个人。
想到这个荒谬的可能性,我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喂。”我正分神,罗安叫住了我,“就这么走了?”
“啊?”我回过神来,发现他好像正带着期待看着我。
可他在期待什么呢?
“你……路上小心慢点开车?”我试探性地叮嘱他。
他不满地登我,特意把棱角分明的下颌朝我伸来,指了指:“不谢谢我?”
啊?
咋还强买强卖啊?
我犹豫着没动,没想到他立刻开始骂我:“我为了你起了个大早,不值得你说声谢谢吗?亲我一下又怎样?你的Wyn不会因为一个吻就气死的!”
我被他吓得夺门而逃,站在车外冲他鞠了一躬。
“谢谢!”
罗安隔着车窗冲我伸了个中指,猛踩油门扬长而去。
229.
医院不远处有一家连锁奶茶店在排长队。
……我好久没喝奶茶了。
有一段时间日子特别苦的时候,几乎隔三差五就要来上一杯。
也不是真的有多爱喝,就是觉得我需要甜味来麻痹心灵的痛苦。
我突发奇想,买了两提各色奶茶提到了医院。
我敲敲门,在得到允许后走了进去,见他面前临时搭起的桌板上已经放好了两个餐盘。
不过他正在看电视,还没动叉子。
“小悦,你来啦?”他见到我,脸上的欣喜抑制不住,“快坐,我帮你订了饭,一会儿就送来了。”
“谢谢周总。”我把手里的奶茶放到桌子上,问他,“您喜欢喝抹茶还是黑糖?”
我打算先让他挑,剩下的送去给这一层的护士和大夫。
他看见我手里的饮料,语塞了一下:“……抹茶吧。”
我把吸管插好放在他桌前:“这杯是半糖,你尝尝合不合口味。我还买了一杯微糖的,不喜欢可以换。”
他喝了一口:“有点甜。”
“那给你这个。”我又挑出一杯微糖的给他,自己拿过他喝过的那杯揭开盖子喝了一大口浓密的奶盖。
好开心。
垃圾食品真好喝。
他看起来的确是没怎么喝过奶茶,还在用吸管去够奶盖。
“你先从上面喝一大口,奶盖会和抹茶混在一起,口感很奇特的。”我教他,“你试试。”
“我以为只有女生会喜欢喝这个,甜兮兮的。”周飞羽小小地抱怨了一下,还是听话的照做。
“怎么样?”我问他,“不难喝吧?”
“还不错。”
得到了周总的首肯,我也放下心来,甚至开始和他说些不着边界的歪理:“这不只是一杯甜水,还是心灵的慰藉。人要知道什么是甜,才能吃的下苦。”
难得他没有像以往一样喜欢教育我,我觉得好像躺在病床上的他看起来和平时有很大不同。
好像……脆弱了很多似的。
“你先喝,我去把饭给你热一下。”我看到饭盒上凝结的蒸汽,一摸盒子已经凉了。
里面又是土豆泥牛肉之类的东西,凉了口感肯定不好。
“顺便把奶茶给大家分了,你等我一下,我很快回来。”我叮嘱周飞羽。
我的饭和病号饭是分开订的,给他热完饭,我的饭也来了。
我搬了把椅子坐在他的病床边,我们两个人就着他病床上的小桌板头挨头的吃饭。
“哎?你怎么不吃胡萝卜?”我指指他遗弃在盘子一角的炖胡萝卜块。
周飞羽像个小孩:“不爱吃。”
“嫌有怪味?”我从他盘子里叉起一块来放进嘴里嚼了嚼,“也没有啊。你别浪费粮食啊,都是搭配好的营养餐,挑事有害身体健康。”
“从小就不爱吃。”他哼哼唧唧,但还是不情不愿地叉了一块胡萝卜放进嘴里,如同嚼蜡般勉强。
我感觉不太对劲:“我做胡萝卜抓饭的时候你不是吃的挺好的?”
“那个胡萝卜没有讨厌的味道。”周飞羽回答得理直气壮。
我扁扁嘴,把自己碗里的牛油果拨给他,帮他解决了他的胡萝卜:“你吃这个吧,营养成分更高一点。”
伤筋动骨一百天,周飞羽刚躺了一个星期,就开始不耐烦了,拿着电视遥控器疯狂换频道。
“Andrew让你今天把财报传给他。”我打断他的任性,“他说你拖了好久了。”
“我坐不起来。”周飞羽向我诉苦。
他断了的腿不但打着石膏,还吊着做牵引,确实有点辛苦。
“那我们想想办法。”我去找护士们多要了几个枕头,把周总尊贵的身体,尤其是屁股垫舒服了,“这样如何?”
他终于满意地点点头:“好了。谢谢小悦,有你在真好。”
我被他肉麻的一激灵,开始条件反射地数落他:“又不是多难的事情,你自己移动不方便,随便叫一个人做就好了,哪至于为了这点事就耍性子,你又不是小孩子。”
“可是我疼。”没想到他居然这么说,“打字,胸口会疼。”
我没脾气了。
“那你别做了。”我心软了,“或者……要是不介意的话,我做你秘书替你打字,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