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很快接通了电话,却没有出声,隔了一会儿,才听傅季秋的声音从对面传来,“鸣鸣?”

  谢蜩鸣原本准备好的话在开口的前一刻突然咽了回去,明明都是最平常不过的关心,说出口却觉得有些矫情。

  因此谢蜩鸣只应了一声,“嗯。”

  “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傅季秋突然反应过来什么似的问道,他的声音有些哑,音调很轻。

  傅季秋那边很安静,因此谢蜩鸣隐约听见了什么动静,好像是翻身下床的声音。

  “没事。”谢蜩鸣连忙说道,“就是……”

  谢蜩鸣想了半天才继续磕磕绊绊地说道:“津津想要奥特曼的玩具,这里没有,你过来的时候帮他捎一个。”

  只是刚说完就有些懊恼得恨不得时间倒流,毕竟现在网络这么发达,想要什么奥特曼没有。

  傅季秋应该也意识到了,虽然刻意压低了声音,但谢蜩鸣还是听到了极轻的笑声。

  不过傅季秋并没有戳穿他,只是认真地问道:“哪个的奥特曼?我明天就买。”

  “就是……一会儿发给你。”谢蜩鸣编不出来,只能搪塞道。

  “好。”傅季秋应道。

  傅季秋能接电话,听起来也不像有什么事的样子,谢蜩鸣这才终于安了心,估计他这些日子只是忙而已。

  想到这儿,谢蜩鸣正准备挂电话,却被傅季秋叫住,“鸣鸣。”

  “嗯?”

  谢蜩鸣说完便安静了下来,想听他会说些什么。

  然而傅季秋叫完了他的名字便沉默了下去,只能听见彼此之间的极轻的呼吸声。

  明明隔着手机,有一瞬间谢蜩鸣却感觉到傅季秋的呼吸似乎穿过了这么远的距离,喷洒在了他的耳边。

  不知为何,谢蜩鸣心突然心中一乱。

  还未平稳住心跳,就听傅季秋问道:“……你是在担心我吗?”

  谢蜩鸣没没想到他会突然这么问,被问住一般哑了声,“我……”

  然而话还没说完,只听电话那头突然传来一道女声,“傅先生……”

  这三个字仿佛一盆冷水兜头浇下,让谢蜩鸣瞬间冷静,还没说完的话就这么咽了回去。

  他的反应从来没有这么快过,那个女生第三个字的尾音还没有落下,谢蜩鸣就猛地挂断了电话。

  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反应?难道是曾经那个江小姐给他留下的阴影?

  毕竟这个时间点傅季秋应该正在公司,叫他的人是秘书员工也不一定。

  所以怎么会这么在意?

  正想着,手机突然响了起来,谢蜩鸣低头看去,是傅季秋打来的电话。

  谢蜩鸣知道自己刚才实在太莫名其妙,傅季秋打来肯定会问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

  想到这儿,谢蜩鸣看着来电显示上不断跳动的名字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没有接听。

  谢蜩鸣把手机扔到一旁,然后开始假装忙起了别的事情。

  努力避免自己再继续回想刚才的事。

  只是目光时不时还是会忍不住看向一旁的手机。

  手机屏幕明明灭灭,过了许久,才彻底暗了下去。

  今天是周末,津津不上学,正在屋子里睡午觉。

  谢蜩鸣一个人坐在客厅,从未觉得周围这么安静。

  他转头看向餐桌上安静的手机,心里想傅季秋会不会生气?

  毕竟自己刚才的行为确实莫名。

  因此谢蜩鸣终究还是走过去拿起手机想要拨回去,但那道女声还是让他有些犹豫。

  谢蜩鸣看着手机上的未接来电,手指在上面转了许久,这才拨了回去。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候再拨……”

  傅季秋并没有接听。

  谢蜩鸣听着手机里传来的那道冷冰冰的女声,放下了手机。

  傅季秋果然生了气。

  因为这通电话,谢蜩鸣始终有些心不在焉。

  傍晚时没忍住又一个电话拨了出去。

  傅季秋依旧没有接。

  谢蜩鸣一开始以为他还在生气,但是过了一会儿,另一个念头却慢慢浮现在了他的脑海里。

  会不会是出了什么事情?

  想到这儿,谢蜩鸣瞬间顾不得上午的那个小插曲,又一次拨了过去,傅季秋的电话依旧打不通,谢蜩鸣只能打给他的助理。

  傅季秋应该交代过,助理的声音很是恭敬,“谢先生,您找傅总吗?”

  “是,他在忙吗?”谢蜩鸣问道。

  “没有。”助理立刻回道,“傅总因为最近太累,前天住院了,您不知道吗?”

  谢蜩鸣闻言一愣,“住院?”

  “是的。”助理也听出来了什么,但还是不动声色地继续说道:“您要来看他吗?如果您过来的话,傅总肯定会很高兴。”

  谢蜩鸣听完了他的话,突然想起了早上在手机里听见的那道女声。

  那是……护士的声音?

  思及此,谢蜩鸣只觉得恨不得地上能有一条地缝。

  他为什么不能多听一会儿?仅凭三个字就做了判定。

  怪不得傅季秋不接他的电话,肯定觉得他很莫名其妙吧。

  想到这儿,谢蜩鸣连忙问道:“他在哪个医院?我去看看他。”

  虽然路途远,但明天也能回来,不过谢蜩鸣还是不放心把津津一个人留在家,于是给他换好衣服,然后牵着他的手向外走去。

  然而刚推开门,就撞到了什么东西,接着就见有一道人影猛地向后退去。

  谢蜩鸣抬起头,然后就见一道高大的人影立在黑暗中,他抬起手似乎正准备敲门,却被开门带起的凉风激得咳嗽起来。

  “咳咳……”

  谢蜩鸣停下脚步,有些惊讶地抬头看向门口处的人,随即难以置信地叫了一声,“傅先生?”

  楼道的灯坏了许久,他们小区破旧,没有物业,自然也没有人来修。

  因此楼道里只有浅浅的月色来照明。

  傅季秋隐在大门的阴影中,似乎在躲着什么,谢蜩鸣只能看到他的轮廓。

  但谢蜩鸣还是能感觉到他确实带着病。

  “你生病了?”谢蜩鸣问了一句废话。

  一旁的谢津津对于眼前的情况并不明了,因此傻乎乎地扯了扯他问道:“爸爸,我们不是要出远门吗?”

  傅季秋听到这儿立刻向前一步,从阴影中走了出来,抬手握住了他的胳膊问道:“你要去哪儿?”

  “我……”

  谢蜩鸣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他手机响了。

  傅季秋拿出手机看了一眼,似乎有些犹豫,但还是接了电话。

  楼道里很静,因此哪怕没有开免提,谢蜩鸣也听出了那是助理的声音。

  谢蜩鸣自然知道助理要说什么,牵着津津的手转身走了回去。

  谢蜩鸣打开灯,对着津津说:“你先回卧室。”

  “好。”虽然有些不明所以,但津津还是听话地走了进去。

  津津刚关上卧室的门,谢蜩鸣就听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是傅季秋的声音。

  “你这是要去找我?”

  谢蜩鸣有些不好意思转过去,因此只是挠了挠头,赧然道:“早上的事……”

  谢蜩鸣说着,声音低了下去,“对不起。”

  话音刚落,就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接着,他便跌进了一个满是凉意的怀抱里。

  “下午在飞机上,没接到你的电话。”傅季秋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双臂将他缚得很紧。

  “你吃醋了?是不是?”

  “不是。”谢蜩鸣一听,仿佛被踩了尾巴的猫,立刻反驳道。

  说着转过身来,一抬头,就撞进了傅季秋的眼睛里。

  傅季秋似乎许久都没有休息好,眼里布着几条红血丝,面色有些苍白,胡子也没刮,看起来落拓不已。

  谢蜩鸣心瞬间软了下来,他望着傅季秋问道:“你生了什么病?”

  “没什么,最近酒局比较多,有些伤身体。”

  傅季秋轻描淡写,试图一笔带过去。

  谢蜩鸣知道他这个人有多能忍,自然不信他会因为这个而住院。

  但傅季秋明显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接着刚才的话又一次问道:“你在吃醋?”

  这次语气中多了几分笃定。

  “早上那是护士的声音,她要给我抽血。”傅季秋解释道。

  虽然已经猜到了,但想起自己早上的那些反应,谢蜩鸣还是想找地洞钻进去。

  “那你血抽了吗?”

  “没有。”傅季秋摇了摇头。

  “你!”谢蜩鸣刚想说他,却又意识到他拖着病体匆匆赶来都是为了自己,瞬间就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不知为何,心底突然涌起一阵酸涩,谢蜩鸣低下头去,又说了句,“对不起。”

  “别说对不起。”傅季秋道,“我很高兴。”

  说着,傅季秋伸手将他揽进了怀里,“你还会为我吃醋,我真得很高兴。”

  “生病了怎么不告诉我一声?”谢蜩鸣在他怀里闷闷地问道。

  “怕你担心。”傅季秋说着笑了一下,然而笑声中却透着几分苦意,“虽然我也不知道你还会不会为我担心?”

  谢蜩鸣的手本来垂在身侧,闻言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遵从本心,一点点抬起手来回抱住了他。

  傅季秋的身体明显一震,随即下意识将他抱得更紧。

  谢蜩鸣靠在他的怀里,觉得世事竟是如此不讲道理。

  哪怕现在的傅季秋没了记忆,但他还是再次被傅季秋牵动了情绪。

  夜凉如水。

  周围的一切都很安静,客厅的窗户没有关紧,隐约可以听见隔壁的炒菜声,夫妻说话声和楼下小孩儿的吵闹声。

  这些声音缠在一起,构成了充满人间烟火气的交响曲。

  谢蜩鸣那颗飘飘荡荡的心终于停了下来,找到了一方栖息之地。

  “不累吗?”谢蜩鸣问道。

  日日这样来回奔波,连生病也得不到片刻安宁。

  傅季秋自然知道他问的是什么,没有立刻回答,只是下意识将他抱得更紧,许久才叹息一般说道:“不累。”

  “所以别不要我,鸣鸣。”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