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洛沉默一瞬, 心想还是不能对他人抱以最坏的假设，于是暂时还想相信裴予这么说的目的是安慰自己。
程洛摸了摸鼻尖，底气不足地小声道：“你不用为了减轻我的愧疚心所以……”
裴予在他身旁轻轻地笑了一声, 打断了他：“那倒不是。”
程洛：“……”
在这一刻, 猫咪对人类的最后一点盲目信任完全崩塌。
【还不错？？还不错？？】
【怎么回事，感觉这位冰山大佬在老婆面前逐渐狗化是怎么回事】
【哈哈哈猫猫被气死了】
【《那倒不是》】
【猫不跟狗玩，抱走猫猫】
【想抱走可以，你得打得过裴总（狗头）】
【哈哈哈亏得猫猫还觉得对不起，还是欺负我们猫猫太善良了！】
程洛深吸一口气, 心里燃起最后一丝残存的希望, 在这个空间不大的房车里上上下下搜索了一番。
一般来讲，总该有其他的床藏在房车的某些地方。
可搜寻的地方不多，程洛站在房车的中央, 接受了这里居然真得只有这一张小床的事实。
裴予倚在车门边, 视线随着四处翻看的程洛移动, 最后淡淡地与他绝望的目光对上。
程洛跟裴予对视了两秒, 忽地眯了眯眼：“是不是你？”
裴予不解，挑了一下眉。
虽然裴予的神色看起来是清白的，但是刚刚对他信任崩塌的程洛已经在心里给他定了罪了。
“这辆房车……”程洛不悦地低下单薄的眼皮，语气里透着杀气，“是你让节目组定制的吧？”
裴予一向薄凉冷峻的眉眼间难得显出几分无辜：“……从何说起？”
程洛满脸写着“呵”, 冷漠地看着他。
沉默就是最好的控诉。
【哈哈哈哈哈哈哈】
【别说, 我也深刻怀疑是……】
【但是看裴老师的表情不像啊！】
【别忘了！！他是影帝！！这点演技对他来说小菜一碟！】
【不管了，是裴老师和节目组联合起来做坏事的！】
【他们都不是好人，猫猫快跟我走】
【呸！跟我走！我是好人！】
【互联网哪有好人呐~】
……
临近黄昏, 天上便开始飘雪了。
露营地的游客渐渐多了起来, 夜幕铺下来, 营地四处亮起了一盏盏灯，每一辆房车都像一个散落在雪面上的星星，被温暖的光线包裹着。
常以朝把房车上配的BBQ设备搬了出来，节目组帮忙才买了一些烧烤食材，有模有样地做起了晚饭。
三组嘉宾都被邀请聚在了一起。
夜晚温度更冷，程洛又像平常那样裹成了猫猫球，刚一走过去就被分配了最简单的任务，负责把复烤的烤串翻面。
做饭经验丰富的小情侣负责改刀穿串，汪晨和常以朝调味抹酱。
张泽眼睛转了转，把裴予请到烤架前，负责第一轮翻面烤制。
工作不复杂，适合这种一看就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佬。
当然，最主要的是可以让裴予跟旁边那位猫猫球靠得近一些。
张泽很有眼色地发现，大多数时候裴予对任何人都是冷冰冰的，天然带着结界一般，让人觉得如果要找他说话必须得是非常重要的请示发言，多一个字的废话都会让大佬丧失耐心。
更不用说大部分人压根就没有去找他搭话让他做什么事的资格。
但是如果程洛站在他三米范围内，就不一样了。
这位冰山大佬就会变得十分好说话，十分和善，十分平易近人。
总结，程洛就像一个珍稀装备，可以触发被动效果一样，把裴予深藏在某些地方的温柔给激发出来。
张泽一面穿着一串鸡翅，一面向烤架前偷摸看过去。
“珍稀装备”戴着厚手套，就几根手指露了出来，仔细认真地给烤串翻面。
旁边的大佬触发了被动效果，也敛着冷淡的眉眼，漫不经心但是还算耐心地做着同样的翻面动作。
和谐，美好，静谧。
程洛的余光里瞅见一道幽幽的目光总是朝自己这边看，于是抬眼看向来源。
张泽：看星星看月亮。
程洛：“……”
这人看什么呢？
程洛不解，转眼又瞅了两下身旁的男人。
裴予穿着一身银灰色风衣，跟今天白天的护具颜色有些像，只是在夜色中显得跟雪色更加融为一体。
腰间被系紧，领口收拢，看不清里面穿着什么，脚底踏着一双短靴，格外显得他身高腿长，窄腰宽肩。微低的下颌线就如冰刀雕刻过一样，无一处不完美。
程洛余光里偷偷勾勒着他的身形，心想两年过去，他似乎完全没什么变化，还是那样的疏冷，遥远，让人仿佛触不可及。
“快糊了。”低凉好听的嗓音轻轻落下来，打断了程洛翻飞的思绪。
程洛：“……哪……哪里。”
裴予没再回答，而是直接伸手过来，轻轻碰了碰他的手指，捻转了一下，将他手里的两串烤里脊翻了个面。
果然有点糊了。
程洛忙不敢多想，专心致志地烤制另一面。
裴予轻笑了一声：“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程洛耳根热了一下：“……没什么。”
当然是没什么，难不成要说在想你。
程洛如是想到。
裴予再次伸手过来，虚虚地握住程洛的手，带着他调整着翻面的速度。
程洛的手僵了僵。
裴予的手比他的大一圈。
骨节分明，修长干净，食指上有一枚素净的装饰戒，在昏暗灯光下看不清刻着什么图案。
这样环住他的手的时候，仿佛完全地将他包裹在了手心。
裴予的手心有些微微的烫，碰在他的手背上，很灼人。
裴予低下眼。
程洛的半张脸都被帽子上的毛领挡住了，只能看到一双睫毛忽闪的眼，偶尔抖落几颗雪珠。
高傲的猫咪看起来很镇定。
但是手心里传来的若有似无的触碰告诉他，猫咪很紧张。
小尾巴都僵住了的那种紧张。
油滋滋十分诱人的烤串被放在了雪白的瓷盘里。
程洛主动地承担了最后一项工具，撒上了足足的孜然粉，在撒辣椒粉之前顿了顿，想起裴予不吃辣，也不知道其他人是不是也有不吃辣的，于是还是没有放。
第一轮烤完，大家聚在一起享受烹饪成果。
没有太多椅子坐，就干脆站在烤架边趁热吃。
来自其他房车前的晚饭香味也飘了过来，游客们说笑的声音远远地随同。
程洛一只手揣在兜里，另一只手拿起一串鸡翅，烫得直吸气。
鸡翅不好啃，吃完一只就弄得有点狼狈，于是到处找纸。
纸没找到，迎面撞上裴予。
男人什么也没说，仿佛顺手一般地用纸巾擦去了他嘴角沾的孜然粉。
程洛抿起嘴唇，不动。
裴予扔掉纸巾，另外递上一盘烤甘蓝。
程洛：“……能拒绝吗？”
裴予语气平淡但显然不容置疑：“不能。”
程洛：“……”
就多余问。
张泽在一旁瞥见，打趣道：“我吃，我爱吃。”
裴予不作声，目光看向程洛，态度丝毫不松动。
程洛认命地接过盘子，想起了从前他总是催自己多吃蔬菜的不愉快的过往。
好好一个冰山影帝，莫名其妙像个操心的老父亲。
不，老父亲都是苦口婆心地哄，裴予从来都是不多废话一句，就是得听话。
跟严格执行命令也差不了太多。
反骨猫咪深感不满，把愤怒发泄在了无辜的甘蓝上。
【啊呀小动作甜死我了】
【这两人真的暗搓搓地甜啊】
【这不是谈了？这不是谈了？】
【速速公开！速速公开！】
【裴老师你真的双标过头，咋不给张泽吃哈哈哈】
【呜呜呜好爱这种不宣之于口的亲近和暧昧】
【猫猫在裴老师面前就像个小朋友一样呜呜】
【哈哈哈给他气得，吃甘蓝吃得咬牙切齿的】
【我也不爱吃甘蓝，但是裴老师让我吃的话另说】
【前面的，梦该醒了】
张泽和程易喝掉了几瓶啤酒，更放得开了一眼，当着镜头也敢腻腻歪歪。
程洛默默吃着甘蓝，偶尔瞥见这对情侣走远了一些玩雪，玩到尽兴时还揽在一起，交换了一个深吻。
程洛眨了一下眼，像是被刺到了一样，目光飘向了别处。
他避开了裴予的方向，不敢看过去。
过去那短短的一年恋爱里，他跟裴予这样亲密的时候屈指可数。
那时候是怎么相处的来着？
程洛用力回想了一下，发现记忆里的画面都模糊了。
可能是因为见面的时间太少，也可能是因为即使见了面，还没来得及褪掉长久未见带来的生疏感，就又要分开了。
临近十点，露营地的喧闹声慢慢少了下来。
房车内的直播镜头被关闭，只留下露营地的视角还在播送。
程洛困倦地抬不起眼皮，在狭小的房车内简单洗漱了一下，站在小床旁边发愁。
他此时只有一个念头，幸亏这里的摄像头被关闭了。
“困了？”裴予倒十分适应似的脱去了风衣，“早点睡吧。”
“……”程洛看向他，欲言又止，“这怎么睡？”
裴予垂眼：“你在里面？”
程洛：“……”
是这个问题吗！
外面雪慢慢大了，营地彻底安静了下来。
很显然没有其他的睡眠选项。
程洛侧躺着，面对着窗户。
身后传来轻微的塌陷感，接着是也不知道是不是幻觉的雪松味道。
仿佛提醒着他现在正在跟谁距离如此之近地同床共枕。
宽度狭小的床艰难地容纳下两个人，程洛感觉自己已经使劲贴近了窗户，才不至于跟裴予肢体触碰。
困倦感战胜了局促感。
房车内的灯关了，程洛的眼皮一抬一合，看到窗外露营地的照明灯若隐若现，车窗上慢慢浮上一层白雾，把灯光散开成五颜六色的一道道。
迷迷糊糊之间，他突然想起了咪咪。
来这里之前，咪咪被裴予妥善安置了。
像是在梦里忽地踩空，他整个人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对于噩梦，他早就习惯了。
他稍微蜷了蜷身体，像往常一样，试图将头埋进手臂里，圈成一个安全的保护圈。
背后忽地落下了一只手，轻轻地拍了拍。
只是一瞬间，跳动不稳的心脏骤然平静了下来。
程洛在黑暗里睁开眼，背后的触感愈发清晰起来。
直到轻轻的拍哄频率慢慢弱下来，程洛才慢慢动了动身体。
在狭小的空间里艰难地翻了个身，有好几次都碰到了裴予的手臂，吓得他停滞好久。
他终于成功地翻过了身。
跟裴予面对面侧躺着。
裴予没有醒，在昏暗的夜色下，只能借着车窗外一点不明显的光，勾勒出男人俊美冷冽的五官。
程洛眨了一下眼，看向裴予的眼睫，见安静极了，果真是处在熟睡之中。
而刚刚轻轻拍着自己，竟也只是深睡之间被惊醒之后，半梦半醒之间的潜意识动作。
此时已然又睡着了。
程洛静静地看着裴予睡着的样子。
窗外的雪夜静谧，但他仿佛能听到雪花落地的簌簌声。
不惊扰人。
他忽然觉得，裴予睡着的时候跟平时也很不一样。
如果其他人看到，一定会觉得此时的他也不是那么遥不可及了。
——如果其他人有机会看到的话。
程洛挑了一下眉，觉得对自己有些无语，竟然会有这么一瞬间得意于只有自己可以如此轻易地看到裴予睡着的样子。
而更加令他意外的还有很多。
比如，在这无人看见的雪夜，他心底竟滋生了一个抑制不住的念头。
他想轻轻地钻进面前这个男人的怀里，却不弄醒他。
然后趁这个所有人都熟睡的时刻，连月亮和星星都被阴云遮挡的时候。
偷偷亲他一下。
作者有话说：
我们不看，你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