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宵站在门口送傅时琛。

  车子就停在几步开外的地方,其实傅时琛一会儿还有工作,但是现在却又站着迟迟没走。

  南宵就站在傅时琛面前,两个人的间隔连一米都不到。

  他身上穿着那件乖到不行的睡衣,抬起手放在胸前,小幅度地冲傅时琛摆摆,意思是跟人道别。

  傅时琛被他这有点可爱的小动作弄得心痒。

  不怪他心猿意马,这场景怎么看都像是小妻子在送丈夫上班。

  明知道他是因为目的达成高兴才对着自己笑的,但傅时琛心中的“南宵克制机”此刻就是显而易见地在失灵。

  “明天有事吗?”

  南宵微怔,而后摇摇头。

  “跟我回趟家吧,老爷子一直念叨。”

  南宵听了这话轻轻咬了一下嘴唇,但还是乖乖点头。

  傅时琛看出他的心思,“不用紧张,明天我来接你。”

  南宵又一次点头。

  这次傅时琛终于也再没有话了,只能转身上车。

  车子开出去,后视镜里南宵的身影越来越小,傅时琛这才出声交代副驾上的周霁,“节目组那边,可以让他们开始改方案了。”

  周霁应声,莫名有点负罪感。

  小朋友真的过于好骗了。

  -

  迈巴赫即将开出这片别墅区,对面的车道上迎面开来一辆欧陆。

  路面狭窄,司机放缓了车速,欧陆的后窗玻璃却突然摇了下来,后面露出一张笑盈盈的脸。

  “傅总。”

  那人出声,傅时琛也摇下车窗,对方看到他,脸上笑意更盛,“我瞧着就像是傅总的车,没想到真是。”

  傅时琛微微颔首算作是打招呼。

  毕竟是堂兄弟,南琤的眉眼跟南宵有三四分相像,但因为两个人脾气性格差异很大,那一点微妙的相像常常不那么明显。

  傅时琛跟南琤其实算不得熟识,只是一个圈子里的偶尔有几面之缘。

  但因为三四年前在北菲岛上的那一次帮忙,傅时琛多少对南宵的这位堂哥有了些不深不浅的印象。

  相较于傅时琛和南琮,南琤其实跟南宵的年纪更相近,但是因为是南石峰唯一的儿子,自小便被父亲比照着南琮培养,行事作风倒更像个在名利场混迹已久的老手。

  “傅总是来找宵宵的吗?听说我大哥回来了。”

  南琤好像并不打算打个招呼就走,这会儿他慢悠悠问出这句话,嘴边噙着一抹笑。

  “是。”傅时琛道。

  南琤似乎并不在意傅时琛的少言寡语,他手臂搭在车窗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轻叹一口气:“几年过去了,没想到宵宵还是傅总走到一起了,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不过宵宵当初年纪小,一贯随性任性些,傅总可别跟他计较。”

  傅时琛平静的眼眸终于出现了一丝细微的情绪波动,他抬起眼看向南琤,声音很沉,“不会。”

  “呵……那就好……”南琤又笑起来,模样坦荡,像是只是关心弟弟,“那我就不打扰傅总了,回见。”

  欧陆的车窗摇起,两辆车子擦身而过。

  迈巴赫里,傅时琛的手却已经握成了拳。

  -

  四年前,当时还在A国攻读博士学位的傅时琛提前完成了学期论文,趁着暑假的时间回了一趟华亭。

  那时候傅时琛的父亲傅赟尚在人世,借着祖辈的积累,又因着傅赟颇有水平的经营手腕,傅氏在华亭可谓是独占鳌头。

  傅时琛作为傅赟独子,回国一趟,自然也是行程忙碌,有诸多场合需要出入。

  那会正好碰上傅奕霖的生日,傅奕霖在傅家也算是个特别的存在,虽然辈分小,但是为人聪明,脑子活络,很得傅家长辈欢心。

  他本人是个八面玲珑的主,知道自己一个旁支小辈大张旗鼓办生日趴怕是太惹眼不够低调,便想了个极妙的招数。

  他打算把生日趴开到南半球的一个小岛上去,他本人亲自做东把同他交好的华亭的世家子弟全请去,一伙人热热闹闹玩上一个多星期。

  这样既能办得热闹,又不受家族条框拘束,跟长辈那边交代起来也算是做正经事,联络了各家族小辈的关系,怕是长辈们反过来还要夸他懂事成熟,为傅氏着想。

  简直一石三鸟。

  傅时琛虽是长辈,但因着跟他们年纪相差不大,自然是傅奕霖第一个要讨好的。

  他把行程定了,首先便去请了。

  不过傅奕霖原本就没打算傅时琛能真点头,毕竟是傅氏太子,跟他这游手好闲的公子哥还是不一样,难得回国一次行程满得怕是要扑出来。

  傅奕霖原就是打算着卖个好,却不曾想傅时琛竟然认真考虑起来,而后反问他傅奕文去不去。

  “奕文?”聪明如傅奕霖也难得被问懵,他没细想便答,“去的,这种热闹他怎么会不凑。”

  谁知道傅时琛听了这话便应了下来。

  傅时琛愿意来自然是意外之喜,但傅奕霖人精一个觉出古怪却又摸不到头脑,尤其想不通傅时琛为何专门问到傅奕文。

  不过他的疑惑很快就有了答案。

  等一行二三十个人浩浩荡荡上了岛,傅奕霖这才瞧出来,原来傅时琛不是关心傅奕文来不来,而是关心傅奕文那小美人发小。

  其实傅奕霖起初也就是猜测,因为情爱这事儿看上去跟他这位小叔叔太不搭边,他不能完全打包票自己没看走眼。

  但上岛两天了,傅时琛始终维持一张扑克脸惜字如金,却唯独会在南宵出现的时候发生点表情变化,傅奕霖怎么想都觉得只有这个可能。

  傅奕霖最是好事,又有讨好傅时琛的心思,便开始动脑子怎么让傅时琛如愿。

  那天大伙正好都在沙滩上,几个年纪小的在海边玩沙子,年纪稍长的几个便三三两两坐在太阳伞底下乘凉。

  傅奕霖陪着傅时琛坐在一处,他不敢直接戳破,便拐着弯叫了南宵的堂哥南琤过来他们的伞底下聊天。

  想借着聊天的机会试试傅时琛到底有没有那意思。

  傅奕霖眼睛一瞥就看见海边那身形单薄的长头发男孩子,胡家的那傻小子正往人家身上扬沙子,刚举起手,就被傅奕文抱着腰拖走了掼在地上猛揍,一群小孩嘻嘻哈哈闹成一团。

  傅奕霖收回眼神,便主动开口把话题往南家身上引。

  那也是傅时琛第一次对南琤这个人产生明确的印象。

  因为他是南宵二叔的儿子。

  傅奕霖东拉西扯,从南琤前两天打球赢了他扯到“哎,听说你们家那个小美人特有艺术天分啊”。

  ——这其实是他昨天晚上临时找人去打听的。

  在此之前,他只记得南宵过分漂亮的脸。

  南琤随便应了几句,明显没有要深聊这个弟弟的意思。

  傅奕霖只能穷问不舍。

  “搞艺术好呀,说不定能培养出个小艺术家。” 他偷瞄一眼傅时琛,见对方没有插嘴的意思,但又好像是有点在等下文的姿态。

  “那什么,你弟弟电话给我个呗,这段时期我想着买两幅画,改天我请教请教。”

  南琤听见这话便笑了,狭长的眼瞥了眼旁边一直沉默不语的傅时琛,打了个转才又落回到傅奕霖的身上,“你买画做什么?没听说你有这爱好。”

  傅时霖是那种很坦荡的“纨绔”,只喜欢纸醉金迷香车宝马,确实不爱装高雅,赏画这种事儿明显跟他十万八千里远。

  他也知道自己这借口找的不怎么地,但是没想到南琤竟当场戳穿他。

  正想着怎么找补一句的时候,傅时琛却突然出声了:“是我要买。”

  傅奕霖一听这话乐了。

  心知自己这是猜对了,马屁没拍在马腿上。

  “是是……我哪儿有那闲情逸致啊,这不是我小叔叔想要,怎么啊,你们家那宝贝弟弟这么金贵,电话都舍不得给?”

  南琤笑起来,眼底一副了然,“没有的事儿。”

  说着他直接冲着傅时琛伸出手,意思是要手机。

  傅时琛便将手机递给了南琤。

  就这样,南琤把南宵的电话号码输进了傅时琛的手机里。

  那天晚上散了之后,傅时琛临回房间之前,特意拍了拍傅奕霖的肩膀道了声谢,傅奕霖笑得精明,连忙隐晦地吹彩虹屁,“小叔叔眼光好。”

  后面几天,傅时琛的心情肉眼可见地变好了,傅奕霖心里便有数了,知道这俩人八成离好上不远了,他还特意为了这事儿去谢过南琤,可南琤当时只笑了笑没说话。

  傅奕霖原本是指望着南宵和傅时琛成了之后自己好名正言顺承傅时琛的情,却不曾想最后两人竟没成。

  看南琤那意思,应该是南宵没点头。

  傅奕霖百思不得其解,心道这次可真是玩儿砸了,他心里有火,免不得要迁怒南琤,当面呛他两句,“你这弟弟眼光可真高。”

  南琤闻言轻笑一声,这回说话了,语气倒是比他平和,“南宵就是个小孩子,他也未必就适合傅时琛。”

  ……

  后来,一行人刚从北菲岛回到华亭,傅赟就出事儿了。

  高速路上的车祸,傅赟和司机当场死亡,连句遗言都没有。

  傅家乱作一团,傅时琛在华亭的假期也被无限延长。

  后来在傅赟的葬礼上,南琤还因为南宵的“不懂事”特意来跟傅时琛道过歉,但是傅时琛当时听了只是扯扯嘴角。

  在傅时琛看来,无论从前南宵把他放在什么位置上,从他对南宵表白的那一刻开始,他也就只是南宵一个普通的追求者。

  况且南宵只是拒绝了他的表白而已,实在是不必兴师动众,甚至劳烦家里堂哥一脸严肃地来说个对不起。

  比起南宵的拒绝,这种刻意的疏离其实更加让傅时琛觉得难受。

  作者有话说:

  傅总:呜呜呜老婆拒绝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