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都市情感>风眼深处[娱乐圈]>第 58 章

  随着这几句话出,张深也明白了,原来星探的出现,并不是人生转折,而是换个环境历经苦难而已。他忽然不想继续知道了,好在明天的剧情也到此结束。

  那句可惜最后落在地上没人接。无言半晌,张深动了下身体,指着吉他说:“弹一首给我听吧。”

  黎醒露出难为情的模样,没伸手拿吉他,反而在踌躇如何拒绝。张深当即读懂了那一闪而过情绪,抓着吉他坐到了过去,用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一把塞到了黎醒怀里。

  两人之间就隔了半个那么大,张深稍微歪了下身子,手肘撑在膝盖上,支着下巴看旁边茫然无措的人,说:“随便弹,只要是你弹得我都喜欢。”

  盛情难却,更何况提要求的人还是个“恶霸”。黎醒既有些欢喜,又忐忑万分,颇为局促地抱起吉他。他摆好姿势,清了清嗓子说:“那我献个丑,深哥别嫌弃。”

  张深轻轻嗯了一声。

  黎醒找准位置,双手轻轻搭在吉他上,像是陷入了沉思,几秒钟后,手指轻动,发出轻响。

  当第一个弦音响起时,张深懒散的样子收了不少,绷着肩颈继续听。然后连串的音符组成悠扬的乐曲,虽然还有些生疏,但这熟悉的开头令他有些错愕。

  这首曲子……

  他滚了滚喉咙想说话,又不想出声打断刚进入状态的人。黎醒弹得不算快,基本功其实没错,就是不够扎实熟练,中途因为跟不上节奏,弹错了好几个音。

  短短一分钟的曲子,张深感觉过得很漫长。黎醒弹的曲子不是抒情轻缓的曲子,而是一首极其考验手法的硬摇滚。

  一曲弹完,黎醒甩了甩手,笑着说:“指弹太费手了,就我这两把刷子,节奏都跟不上。”

  张深神色复杂:“这首曲子叫什么?”

  黎醒顶着一副“这你不是最清楚吗”的表情,还是乖乖地答了话:“《Shed》。”

  是了,《Shed》,远古的记忆被唤醒。

  张深学过的东西很多,家里总会请各种老师,想学什么学什么,但能坚持下来的只有吉他和架子鼓。鼓学得少些,有时候吉他弹累了就会玩玩鼓,胡乱敲一通,纯属是发泄。

  吉他是他从五岁开始学的,一直到如今也还保持精进着。他天生对文字和音符敏感,对数字迟钝些,不想随家中学商。大学的时候因此想报音乐学院,结果被一棒子敲了回来,父亲骂他没用,放着大好的前程不走,就知道写写画画玩音乐。

  他被逼着放弃了学艺术,又铁了心不想学商,最后在祖父的劝说下,学了文学。上学那几年写作很少,高中和大学前两年因为课业繁忙,一直没有写书。一直到了大三那年稍微轻松点,才发表了第三本书。

  那时候想着,都过去这么久了,一本书发出去也不会有什么变动,事实上也确实如此,他沉默了太久,距离《潮声》过去了四年之久,声音早就消失了大半。

  结果发表书的事情被父亲知道,狠批他如果这么有闲心,就多花点时间去学商。他气不过又难以忤逆,也是在那一年,他烦不胜烦地写了一首曲子。

  就叫《Shed》。

  那时候很希望自己能摆脱一切,曲子写完后心情还是难以消解,于是带着十足的表达欲又创作了另一本书《蚕蜕》。

  然后重新回到了大众的视野,密密匝匝的声音传来,啊,原来是那个写《潮声》的作者。也因如此,他这本发泄之作,破天荒地取得了好成绩。

  回忆戛然中断,张深动了动嘴唇,心情难言:“你怎么会知道这首曲子?”

  黎醒也挺意外的:“深哥,你到底多不在意你写的东西啊?”

  “什么?”张深不知道怎么就跳到这儿了,一头雾水。

  “这是《蚕蜕》里,宋应解人生转折的曲子。”黎醒出声提醒,手从弦上轻垂下去。

  铮——

  弦音,脑子里的那根弦也跟着紧绷,与吉他弦音重叠在一起。

  张深想起来了,当时确实把这首曲子写进了《蚕蜕》里,但是只有一小段。难怪黎醒没有弹完整,原来是因为书中只有那一段。

  他忽然觉得手痒,心底有些躁动,朝黎醒伸出手说:“借我用用。”

  黎醒当即一愣,略显意外:“深哥要弹?”

  张深轻嗯了一声,漫不经心道:“随便玩玩。”

  黎醒忙不迭将吉他递过去了。张深抱起吉他,整个人周身气场都变了,有一瞬间他好像看见宋应解从书里走出来了。

  张深上手很自然随意,没有局促紧绷,看起来真像“随便玩玩”。可那动作,手法,调弦的熟练度,压根就是老手。

  把弦调好,张深随手拨了下,试试音准。听了一遍没什么问题,他不咸不淡地问:“想不想听听《Shed》的完整版?”

  黎醒没有发出声音,但那热烈又期待的眼神,完完全全表明了他的心意。

  张深轻笑一声,很轻,笑意没过眼底,转瞬即逝。他闭了闭眼,回忆了一番曲谱,旧记忆闸门大开,猛烈地席卷全身,手臂无意识地跟着动了起来。

  《Shed》是一首非常核爆的硬摇滚,原版节奏其实非常快,将打击乐器的优势放大到了极致。所以这曲子,并不适合基础都没打好的新手,没有十足的技术,根本弹不出这首曲子的万分之一,最后成品只能和黎醒那样绵软无力。

  音符从脑子里炸开,过往的情绪染上心头,张深的手速跟着曲谱不断飙升,每一道弦音都充满了十足的杀气,足以震撼人心,叫人热血沸腾。

  一首曲子,四分钟之久,高强度的指弹,张深却不觉疲惫,自信又游刃有余。若不是上手尝试过,黎醒也一定会觉得弹弹而已,轻松又简单。

  音乐结束,黎醒却久久不能回神,他想起第一次听《克罗地亚狂想曲》的感觉,也是同样心尖震颤。他不懂音乐,只知道有些人弹出来的声音,可以穿透心脏,令人浑身酥麻,震撼不已。

  从前只是通过《蚕蜕》中很多难以理解的专业知识中,猜测张深一定是个吉他行家,或者说是音乐上的行家。

  现在看来他的猜测很准,起码至今为止,所有的猜想都被证实了。

  他屏着呼吸,声音发紧,难以克制的赞叹:“这是我听过,最好听曲子了。”

  换其他说,张深肯定打心底里觉得这是奉承,可说这话的人换成黎醒,他就觉得,这一定是发自内心的。他环着吉他,松了松发紧的手腕,顺着揉搓了下被震麻的手指,感叹:“太久没弹了,生疏了。”

  “你这叫生疏,那我可以把吉他砸了。”黎醒想起刚才的班门弄斧,也不觉尴尬,笑着打趣过去。笑完回忆了下《蚕蜕》发表的日期,问,“深哥,你吉他弹得真好,学过很多年?”

  “二十多年了吧。”张深随口答了一句,捏着他的吉他转了一圈说,“换成摇滚吉他的话,效果应该更好。”

  “我买的是什么?”

  这股浑身透着自信的傲劲儿,不知为何看的黎醒心痒痒。他对这个其实一窍不通,这把吉他也是当时懵懂无知买的,也好几年了,放在家里就没玩过。

  “很基础的古典吉他。”张深淡淡评价了一番,“你当初为什么买这把吉他,打算学?”

  黎醒有些迟疑,斟酌半天才说:“当初看完《蚕蜕》给了我很震撼的感觉,我就想着,我能不能也成为宋应解这样的人。”

  这话说得也没错,他确实是被《蚕蜕》打动,也因这本书改变了自己的命运。

  “成为他?”张深偏头。

  “嗯……”黎醒没明着答,含糊盖过后,一个问题从脑中闪过。他没细琢磨,脱口而出,“深哥,我发现了,你写的主角,每个都有你的影子。”

  听曲子的那几分钟,思绪很混乱,但转瞬即逝,抓都抓不住。唯一能确定的就是,他通过书籍细节对张深本人的猜测,基本吻合,这些角色拼在一起,有张深一大半的影子。

  可他还有个想不通的问题。

  2017年以后,张深风格突变,笔下所有的主角,再找不到与这个人吻合的迹象,甚至连一丝一毫都贴不上。

  黎醒曾经猜想是随着年纪变化,心态的变化,主角自然也会跟着变化。

  比如17年以前的书,那些角色拆开虽然相差甚远,但总是有很细微的共同点。又比如17年以后,张深笔下的角色虽和从前完全割裂,却和往后的主角,有着难以察觉的相似。

  而且张深风格变化后,发表的作品明显比之前多了好几倍,有时候甚至一年发三本,至今写了将近二十本。那几年文风在不断改变,每一本都会比之前更加细腻,唯一不变的除了基调,还有那些主角。

  以前没接触到人,无论什么想法儿也都是假设的,如今却难以假设下去了,因为现实已经把猜测和假设,全部都打破了。

  如果最初几年人物的原型,是张深自己。

  那往后那几年,那些极其相似的主角,又是以谁原型?

  会是张深曾说过的那位,世界上最重要的人吗?

  黎醒不敢想,更不敢问,只能将千头万绪压在心底。他想得出神,没料到一只手会忽然伸过来,潜意识的防备让他猛烈出手,用力锢住了那只手腕。

  力气很大,张深被抓得发疼,轻压了下眉毛,努力保持平稳地问:“造反?”

  黎醒霎时回神,视线落下。张深白皙的手腕被捏在掌心,他手如触电,五指猛然松开。被捏过的地方有几道红痕,是手掌用力勒出来的指痕。

  他余光扫到张深冷冷的表情,立马把刚当烫手山芋扔出去的手拉回来,小心地捧着,用掌心轻轻揉搓。

  走了神儿,做错了事儿,心虚。

  黎醒抛开那些胡思乱想,缓和气氛:“深哥,后天是你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