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都市情感>风眼深处[娱乐圈]>第 34 章

  张钟厉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让在场的两兄弟都变了脸色。

  他眼皮都不抬一眼,将报纸合上,随口道:“谈慧到了适婚的年纪,你也老大不小了,别总想着混日子了,收收心,把这件事落下来。”

  张明寻看了眼弟弟的脸色,赶紧走过去把人往身后拽了拽,说:“父亲,慧慧今年才刚二十出头儿,还没毕业呢。”

  “结婚又不耽误学业。”张钟厉说,“你不结婚的事儿我就不劝你了,你自己有想法,但你弟弟的婚姻,必须由我说了算,你不要插手。”

  “可当年订婚的时候,谈慧还不懂事。”张明寻抿唇争辩,“如今已过十几年,两人皆已长大,对婚姻也应当有了自我主见,我想是否可以重新商讨?”

  张钟厉沉默不答,低垂着头叠手中报纸,将一张大报叠成了长方形后,摔在茶几上,发出一声闷响,震得两人心头一跳。

  “坐下,还是这么沉不住气。”张钟厉沉声说,“告诉过你多少次,做事要沉住气,你现在这样算什么?一句话就让你慌了神,破绽百出,无用。”

  张明寻被说得略显难堪,拳头微捏,迟滞半晌后妥协地迈出了一只脚。

  “你够了。”张深一把拉住张明寻,阻了他前进的步伐,冷声说,“我不会跟谈慧结婚,你没资格对我的婚姻指手画脚。”

  张明寻伸手制止,低呵:“住嘴,不许这么跟父亲说话。”

  “你不用做无谓的反抗。”张钟厉沉默两秒,抬手抚上手腕上的表,继续说,“这是眠知交给我的事情,我必须完成,才能让她心安。”

  眠知二字一出,埋在心底多年的火药,被今日积累下来的火苗点燃,爆发出熊熊烈火,烧得张深失了半分理智。

  他往前逼近两步,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还敢跟提是母亲的心愿,你配吗?你是这个世界最没资格和立场的人!”

  张钟厉抚摸手表的动作停下,一点点眯起眼睛,从缝隙里射出令人心生畏惧的眸光。

  “闭嘴!不懂礼数!”张明寻读懂这个意思,拽住张深往后退了两步,皱眉地冲他轻摇了摇头,嘴上严厉不留情的呵斥,“还嫌之前闹得不够是不是?还想让我骂你是不是?”

  张深挣开张明寻,不以为意,几步走到茶几前,半弯腰撑着桌子说:“到底是母亲留下的心愿,还是你就是自私自利,需要牺牲婚姻去巩固你的利益?”

  “这么多年了,你还是只把她当做你私欲的挡箭牌,就连人死了你都不放过。你是这个世界上最对不起她的人,嫁给你,才是她这辈子最难以心安的事情。”

  话音未完全落下,张钟厉脸色顿变,猛然起身,一巴掌扇在张深的脸上,“啪”的一声,在场三人皆愣了愣。

  张深略微错愕,显然不敢相信,停滞一瞬后用舌尖卷了下唇角,缓缓抬手摸上自己的半张脸。被打的地方火辣辣犯疼,半张脸都发麻,想来真用了狠劲儿。

  他活这么大,挨打不下少数,可却是第一次挨巴掌。张家虽是商贾之家,却向来重礼仪教养,犯了错就家法伺候,从不撸袖子动手,用张家老爷子的话来说,那是粗野莽夫所为。

  张深从小心气儿就傲,自尊心比谁都强,年轻的时候就拎不清自己是个什么玩意,虽说现在年长收敛,但也是没法容忍别人践踏。

  他捂着半边脸,低低笑了起来,笑了整整一分钟才停下,抬头的瞬间笑意全无。他横眉冷眼,捂脸的手掌顺着脸颊下滑,用大拇指擦拭了下唇角,眼中满是寒意,一字一顿道:“张钟厉,这一巴掌你记住。”

  撂下这句话,张深头也不回地离开,张明寻在两人身上扫了一圈后,追着弟弟出了门。

  偌大的客厅内只剩一人,恢复了以往的安静,张钟厉看了眼刚才挥出去的手,银色表带被光一打泛了层光,他垂下手坐回沙发上,闭上眼不可闻的微叹了口气。

  “小深!”

  张明寻疾跑了两步追上张深,抓过肩膀用力将人掰回来。面对面近距离下,张深脸上那道暗红的掌印还印着血丝,他心疼地用手背轻贴了下,轻斥:“我是不是告诉过你,不许这样顶撞父亲?为什么不听我的话?”

  张深本还抱了几分被关切的期许,听到话神色骤然转冷,挣开禁锢的双手,抖了抖衣服说:“张明寻,你从来不了解我,以前的事我不想原谅你,以后的事你少管我。”

  “你这说的什么话?”张明寻瞳孔颤了颤,声音都带了丝抖,“收回去。”

  “你忤逆不了他,连他是对是错都不敢批判。”张深固执地继续说,“别来管我,这样你还能继续跟他父慈子孝。”

  张明寻脸色霎时沉下,双眼中满是复杂之色,言辞间满是无奈:“那你有了解过这一家人吗?你只信你眼睛看到的。”

  他揉了揉眉心,不想执着这个话题,头一次先赶了人:“走吧,回去开车小心些。”

  目送张深离去后,张明寻满心疲累,拨了个电话:“忙吗?去曼嘉。”

  那头沉默了片刻说行。

  曼嘉三环出名的平层公寓,地理位置极佳,张明寻在哪儿有套房,平时工作累了就会去待一待。驱车抵达曼嘉的时候,家里已经有人了,平层宽敞整洁,是简约的美式风格。

  张明寻换了拖鞋,把西装外套挂在门口衣架上,扯开领带往里走。客厅连着的不是开放式厨房,而是一个小型酒吧,排排相连的酒柜,吧台高脚椅,霓虹射灯点缀。

  站在吧台内调酒的男人闻声抬起头,熟练地摇起雪克壶,说:“怎么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

  张明寻坐在椅子上,单臂搭在吧台上,大理石的凉意隔着衬衫传来。他伸手讨酒:“我父亲想让小深和慧慧结婚,你怎么想?”

  谈彦摇酒壶的手顿了下:“怎么忽然提起这件事了?”

  “你先告诉我,谈慧为什么跑去湖北找小深。”张明寻用手背轻叩了两下大理石,“小深我了解,强制性的婚姻只会给他一个和家里撕破脸的理由。”

  “我那个小妹。”谈彦调好一杯酒,递给张明寻,恨铁不成钢地说,“她喜欢了个同校的学长,男生家境一般,家里不同意,她争不过就离家出走了。”

  张明寻听愣了:“就这样?那她怎么知道小深在湖北的,还挺会找地儿。”

  “就这都够丢人了。”谈彦拧眉,满脸不悦,“还能听谁说的,鸣叶因为小深卖版权这事儿生了好几天气,回去那两天净念叨,全让慧慧听了去。”

  张明寻喝了口酒,颇为纳闷:“鸣叶怎么还是那么烦人,打小就烦人,长大了还是这么烦人。”

  “全世界就你招人稀罕。”谈彦翻了个白眼,“你大晚上叫我来不会就这点事儿吧?你都知道你弟弟的性格了,肯定不会结还着什么急。”

  “不是。”

  张明寻一口气喝了大半杯酒,这是特调的烈酒,半杯能抵好几瓶啤酒,喝着不刺激,且上头着呢。

  谈鸣叶吓着了,赶紧把杯夺回来,皱眉道:“疯了你,喝这么猛,到底怎么了?”

  张明寻他是知道的,真正的矜贵世家少爷,一出生就在罗马,自幼便被众星捧月,放眼整个京圈里,那也是才学涵养最拔尖儿的人。这样一个人,从来都是风光无限,却总是在一件事情上狼狈失态。

  酒香仍留于唇齿之间,甘甜清新,张明寻想起了幼时吃得气泡糖。孩童时期,他总是缠着母亲为自己生个弟弟,母亲当时轻抚他的头,笑着说那你要做弟弟的避风港。

  他陷入回忆,低喃道:“小深出生之前,我就发过誓要好好保护他,但我却错过了他的成长,让他饱受重创。小深变成如今这样,我无法免责,是我……对不起他。”

  谈彦大抵知道了原因,给自己也倒了杯酒,浅酌了两口,才回应:“明寻,当年你也就是个半大的孩子,能做的都做了,发生的一切都不是你的错。”

  张明寻摇头:“如果我再上一点心,他不会带着怨恨长大,不会经历那么多痛楚。他从前很开朗活泼的,两三岁的时候,总是跟在我身后,咯咯笑着喊我哥哥。”

  “可当年发生哪些事情的时候,你根本不在他身边,不是你的错。”谈彦受不了他这样自责,言辞犀利了些,“你已经为他做了很多了,年近四十不曾成家,半辈子都在为他劳心伤神,这些还不够吗?你可曾真正心疼过自己?”

  张明寻以掌抵着额头,双眼垂下:“我很好。”

  “你要是真的好,还会约我来这里借酒消愁吗?”谈彦气笑了,又抿了口酒,沉默片刻才继续说,“明寻,旁观者清。你为小深做得一切,我全部看在眼里,你深爱这个弟弟,所以你们之间无须说对不起,不要给自己强加责任。”

  “明寻,有的时候过分的爱意,只会让人觉得沉重。”

  张明寻缓缓抬起头,双眸沉沉的望向他。

  谈彦轻叹一声,续说:“或许你的溺爱对他来说,只是一种无形的枷锁。”

  听了这些话,张明寻身形一顿,看着微晃的酒液,沉着脸一声不吭地将酒液全部灌进了肚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