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家的司机劝了两句,易家少爷还是低垂着头,待在医院走廊尽头的长椅上不肯走,司机正为难,一个个子极高、看着像混血儿的美女走到他身边客气一笑:“我陪易少聊聊吧。”

  易贤这下终于抬起头来,打发司机离开。林睐很自然地就坐在易贤旁边。

  “你不是......你没出事?”易贤挺惊讶,想起自己非要缠着那些人监听到姜自盼和他父亲的对话。他听完了全程,完全没想过姜自盼竟是那样的人,也不明白既然姜先逸好不容易见到他“朝思暮想”的儿子,却只说那些无厘头的话,聊“小边和江越”。

  林睐干笑两声:“被姜先逸弄死的是边家的人。他的新手下根本不知道谁是‘林睐’。”

  “哦,”易贤点点头,又朝着走廊另一头看去,“两天了吧。”

  林睐也往那边看:“虽说没有生命危险了,可总也醒不过来。”

  易贤又低着头看着自己交叠的双手:“你不喜欢杜瑶?”

  林睐转过头来看着他,易贤感觉到了,却发现自己不敢直视林睐。过了一会儿,林睐才说:“跟你和姜先生的情况不一样,别比较了。”

  易贤的手动了动,随即他偏过头对林睐笑道:“抱歉。”

  “没什么好道歉的。”林睐松了口气,“我根本没办法回应她。况且,我也没打算利用她。”

  易贤的神情明显就是被阐述事实的那两个字给刺痛了。过了这么久,早该认清的事实他却坚持自我蒙蔽。姜自盼等边应漓醒等多久,他就在外面等姜自盼出来等了多久。而且姜自盼估计都不知道易贤一直在外面。

  他曾经骄傲得连一句表白都不愿说,如今却不甘到想问出个为什么。哪怕知道了边应漓和姜家微妙的渊源,哪怕悟到了姜自盼为什么会对边应漓有着独一份的宠爱,他还是想问出个究竟。

  为此他不顾家里两位老爷子的轮番威胁,傻傻地坐在外面等了两天,可如今似乎又要被林睐的几句话给劝退。

  有些事情确实没有答案,也没有原因,姜老师的选择就这么明明白白摆在众人面前。

  易贤承认自己想明白了。

  得到偏爱的那位却什么都不明白。

  边应漓醒来的时候,外面的天气特别好,阳光亮得刺眼,照进病房里干净透亮,房间里只有他一人。

  天堂的样子吗?边应漓闭着眼睛想了想,头还是疼,他好像在醒来前那个漫长的梦境里也看见了类似的场景,四周全白,难道不是天堂吗?

  不对。边应漓觉得自己不应该是个能进天堂的人。一是老师,二是养父,怎么看来,他都是个罪孽深重的人。就连姜自盼,都不乐意他双手不干不净。

  正想睁开眼睛,边应漓又听见门锁开启,还有姜自盼微不可查的一声叹息。

  边应漓刻意紧闭眼睛,但演技确实拙劣,姜自盼轻捏他的鼻子:“醒了?”

  边应漓把脑袋别过去,发不出声,只能用气息说:“没有。”

  姜自盼没逗他玩,把他直接拎了起来,又让他靠在床头,盖上被子:“醒了吃点东西,里安天天都提着新鲜的来看你。”

  边应漓迷迷瞪瞪地睁开眼,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轮廓,好像他还在梦境里。姜自盼正给里安打电话让他过来,边应漓这才逐渐恢复意识,想起自己大概是在医院,进医院的前提大概是自己烧得不省人事。

  可是让自己烧得六亲不认的始作俑者就在这里,边应漓感觉自己又烧起来了。

  挂了电话,姜自盼把还没完全醒过神来的人搂进怀里:“烧傻了?”

  边应漓尽全力推开他,姜自盼也没太防备,就被推开了。边应漓往远处挪了点,抱着被子遮住半张脸:“没、没有......只是觉得这种事情好像发生了太多次......”边应漓认真地看着姜自盼,“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啊......平行时空吗?”

  姜自盼也没笑话他,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我看你是真的烧傻了。”

  边应漓摇了摇头:“不是......为什么、为什么......每次你都在......”

  姜自盼挑了挑眉,居然就笑了。边应漓不记得自己是否见过像这样略带痞气的姜老师,只露出的那双大眼睛困惑且不信赖地眨着,看样子还真被难题困扰了。

  “别捂着,好好说话。”姜自盼把被子给他拉下来些,不知道是顺手还是故意,又在他脸上捏了一把。以前边应漓脸颊还有点软肉,俗称婴儿肥。可能是现在才正式进入成年人行列,他的脸也瘦了不少。

  边应漓还是抱着被子,又往远处退了点,姜自盼往回收的手落在他的被子上,也不动了:“又怎么了?”

  边应漓又把脸缩了回去,嘀咕道:“有点热。”

  姜自盼站起来,摸了摸边应漓的脸,把他按倒在床上:“先躺着,等里安来了我再叫你。”

  边应漓躺在床上依然用被子遮住半张脸:“谢谢。”

  姜自盼皱着眉,但也没说什么,忽然他弯下腰问:“又在想什么?”

  听完两个带“又”字的问句,边应漓觉得可能姜自盼对自己也并不是很有耐心,再加上确实身体还不太好,他装乖道:“没、没怎么......就是......谢谢姜老师一直都在帮助我。”

  姜自盼正要说什么,门外就传来私护敲门的声音:“姜先生,有个外佣说是给边先生送饭来。”

  姜自盼门也没开:“请他上来。”

  边应漓问:“里安吗?”

  姜自盼坐回他旁边:“嗯。”

  边应漓有点不开心:“他不在家好好陪慢慢,跑来找我做什么。一会儿慢慢又得把家里翻个底朝天。”

  姜自盼眼里温度骤降:“你说什么?”

  “我说......”边应漓说着说着,也猛地睁大了眼睛,屏住了呼吸,过了几秒,才慎之又慎地答道,“慢慢......慢慢他怎么了?”

  姜自盼眯了眯眼睛,没说话,边应漓一下子从床上蹭起来,无措而慌张地四下乱看:“慢慢......慢慢他......”说着,他双手从两侧挤压自己的脑袋,手背和额头的肌肉抽搐着,好像头很痛,“不是、不是......”

  姜自盼抓下他的两手:“看着我,你记不记得之前发生了什么?”

  边应漓的眼睛湿漉漉的,像条流浪小狗在寒冷雨夜瑟瑟发抖,他脖子生锈似的摇头:“你别碰我!你别碰我!”说着,他就要挣脱钳制住自己的人,跳下床去。

  姜自盼还没来得及把人抓牢,边应漓就赤脚跑到病房门口,正赶着里安提着保温盒,在私护的陪同下进屋来。边应漓把他往外推:“你来做什么!滚回家去!滚啊!”

  里安听不太懂。他不会说中文,又害怕学,边应漓也没在意,平时只和他说英文,但这会儿边应漓说了一大串他听不懂的话,只是看神情就知道他说的也不是什么好话。里安只得求救地往病房里探头探脑,看着姜先生。

  姜自盼走过去,从背后将人拦腰抱起,边应漓脑袋充血,眼睛一闭,又晕了半天,坐在床上老实了许多。

  里安放下东西还不走,伸出一条胳膊在边应漓面前晃了晃:“嘿,有个新年礼物给你。刚好今年你的生日和中国新年是同一天!”

  姜自盼和边应漓都定睛一看,只见里安手里是一只白色的毛毡羊驼,做得和慢慢其实不太像,但看得出是一只羊驼。

  边应漓抓着这只羊驼看了看,全身颤抖起来,把这个小玩具砸到姜自盼脸上,然后大口喘着气,发出低低的哀鸣。

  姜自盼让里安回去,把小羊驼收好,坐到床边试着去拉边应漓。

  边应漓紧张地看着姜自盼,连连往后躲,姜自盼只好停下来,无奈地叫住他:“再退要掉下去了。我不动,过来。”

  整理.2021-07-23 02:02: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