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乔十二岁那年,生活里出现了一个很神奇的叔叔。

  说他神奇,是因为几乎没有大人会不喜欢阮乔,尤其是刚见面的大人。

  大家都会说,小乔真好看啊,瞧这乖的,呀还会画画呢,真厉害。

  可他第一次在客厅见到秦濯,热情和这位客人打招呼的时候,秦濯只淡淡对他点了一下头。

  然后爸爸带着客人去书房谈事了,阮乔继续在落地窗旁边涂自己的油画。

  奇怪,秦叔叔一眼也没看他的画板,阮乔觉得这是个没有好奇心的无聊大人。

  他不喜欢。

  但是小狗的鼻子很灵,中午吃饭的时候,阮乔发现爸爸妈妈对这个客人的态度很是慎重又友好,那阮乔姑且也对他好一点吧。

  阮乔的话很多,没他不能聊的,可秦濯总是能在三个字以内答完。

  阮乔觉得没意思,但又想逗秦濯多说几句话,大概就是中二少年奇怪的胜负欲吧。

  不过阮乔真正对秦濯的印象有改观是在一次放学的路上。

  陆然那天有事没来学校,他在学校补作业也走得比较晚,经过一条没什么人的街的时候,前后突然出来两个高个的人。

  “别乱叫,不然一拳打死你。”黄头发那个指了指巷口的黑色轿车,“老实跟我们去车里,问完问题就放你走。”

  阮乔的心顿时提到嗓子眼,这两个人根本不知道什么来路,他现在反抗的话很可能立刻被捂住嘴巴再一拳打晕,不如走到巷口人多了再呼救。

  “快走,别墨迹!”

  阮乔正心惊胆战走着,突然听见一声闷叫,另一声还没来及发出,只听见皮-肉被重击的声音,身边两个人一起倒下了。

  阮乔惊诧地回头,看见一个神不知鬼不觉出现的男人,就是他不废吹灰之力把那两个人打晕的。

  阮乔瞬间比刚才还要害怕,这个人战力也太强了,一拳下去他可能会没命。

  然而男人看着他站得笔直,并没有说话要求什么。

  又过了两秒,阮乔艰难地咽了口口水,试探说:“谢谢?”

  黑衣男士:“不客气。”

  阮乔:“……”妈妈,好

  人有好报,他还真遇见行侠仗义的了。

  不过他又没有呼救,这位侠士怎么知道他遇到困难了?

  而且他什么时候出现的阮乔一点也没有察觉,他突然有一个大胆的猜测:“你是我爸给我请的保镖?”

  男人摇了摇头。

  阮乔更好奇了,一边小心翼翼往巷口走一边问:“那你是?”

  男人没回答,只打了个电话,阮乔听见安全什么的,还有一个秦先生。

  “你是秦叔叔的人?”阮乔睁大了眼睛,他和秦濯只有一面之缘,秦濯为什么要管他,他和爸妈关系这么好吗?

  男人说:“秦先生在附近办事,你如果想见他可以在这里等一会儿。”

  已经走到大路上,人多比较安全,阮乔想了想点点头说:“秦叔叔要过来吗?那我就在路边等。”

  男人又发了一条短信。

  过了一会儿,一辆车停在路边,后座车窗落下,正是秦濯。

  阮乔憋了一肚子的疑问,迫不及待问:“叔叔,是你叫人跟着我的吗?你怎么知道我会遇到麻烦啊?”

  秦濯看了眼扒在窗户上的人,淡声说:“你这样很容易被坏人拖进车里。”

  阮乔愣了下,嘿嘿笑说:“我刚才跟我爸发消息说过在承福路遇见你了。”

  秦濯看人一脸没有防备的样子,皱了皱眉问:“和他说被堵的事情了吗?”

  阮乔摇摇头:“这不没事吗,说了他反而担心。所以秦叔叔你是怎么知道的啊?”

  秦濯沉默了一秒:“是祁宋找的人,你爸妈和你说过他的事吗?”

  阮乔惊讶地张大了嘴:“说过,但我爸只是说他们发生点矛盾,让我尽量和祁宋叔叔保持距离,什么矛盾啊这么严重?叔叔你确定真的是祁宋叔叔吗?”

  秦濯看着一双无知的大眼睛说:“祁宋在公司陷害你父亲,如果坐实,会判刑的程度。”

  阮乔满是震惊,难以置信地喃喃说:“这么严重啊……”祁宋叔叔是爸爸很多年的老朋友了,怎么会这样呢。

  秦濯没再理他,看了眼手机说:“你爸跟我发短信了,上车,我送你回家。”

  阮乔坐上后座的另一侧,又过了一会儿才消化掉这个消息

  :“秦叔叔,我爸妈都不愿意告诉我实情,你为什么会告诉我啊。”

  秦濯没有看他,直视前方问:“阮乔,你多大了。”

  “啊?”阮乔没反应过来,回答说,“十二了。”

  秦濯:“十二岁不需要再待在温室里了。”

  阮乔缓缓眨了下眼睛,这句话听着很冷漠,但是阮乔的脑回路向来是只往好处想的,眼睛一弯说:“那秦叔叔不还是派人来保护我了。”

  秦濯:“不是保护你,是我派去盯祁宋的人知道了他准备对你不利。”

  阮乔:“所以还是秦叔叔派人救了我啊。”

  秦濯板着脸不再说话。

  到家楼下,阮乔从书包里翻了翻,拿出一张画纸递给秦濯,是他上课摸鱼画的福兽。

  “叔叔,今天谢谢你了,也祝你平安快乐。”阮乔挥挥手,跟秦濯告别。

  秦濯接过画看不出高兴,阮乔觉得这人可能就不太会笑吧。

  但心是好的就行了,反正这个人情阮乔记住了。

  当晚阮乔还是把路上发生的事告诉了爸妈,这才知道原来公司差点就要因为祁宋出大事。

  “怎么会有这么坏的人啊。”阮乔那时候还不知道什么叫人心险恶,只知道祁宋叔叔是个很温和的好叔叔。

  到头来是知人知面不知心,那还不如不爱搭理人的秦叔叔好。

  后来在校门口阮乔又遇见秦濯的时候想都没想就扑了上去,他们这个年纪,正是打一架都能打成兄弟的时候,别说秦濯还帮了他,还主动来学校看他,阮乔心里可高兴了。

  可是秦濯不承认是来看他的,不承认就算了吧,大人都好面子,阮乔也不咄咄逼人,只是让秦濯留了个联系方式。

  没想到这才是气死人的开始。

  阮乔搞不懂,怎么会有人留了邮箱又不回邮件呢?!还都是这么好看又有趣的邮件!

  但阮乔心态好,还那么多人写漂流瓶呢是吧,回不回是你的事,写不写是我的事,从一开始的我就不信你不回,到最后把邮箱当成自己的记事本,爱回不回,阮乔转变得非常丝滑,就是偶尔还是要象征性地义愤填膺谴责一下。

  过了一段儿,不知道是不是鸡汤说得对,反正阮乔是

  不承认自己念念不忘的,但邮箱却诈尸一样有了回响。

  从一开始的自动回复,到秦濯会回邮件,再到主动发邮件,阮乔心里慢慢美起来了,就知道没有他攻略不下来的朋友,横扫八岁到八十岁不是问题。

  后来秦濯常驻榕城办公,这下阮乔除了陆然家又多了一个撒欢的去处。

  可能阮乔从小过得比较顺,大家都把他保护得很好,所以遇到挑战阮乔是尤其激动的。

  不苟言笑的秦叔叔简直就是挑战中的挑战,阮乔捣蛋得乐此不疲。每次看秦濯一脸无奈地作罢,他都有种攻城掠地的快乐,要是成功把人逗笑了,那就更欢乐了。

  阮乔有时候想想都觉得自己烦人,虽然动机是好的吧,想给孤寡大叔带去点家的温暖,但事实上就是挺烦人的哈哈,感谢大叔有涵养。

  陆然说他有病,别人越不搭理他越来劲,那时候俩小孩儿都不知道有种兴奋叫老虎须上荡秋千,文艺点叫恃宠而骄。

  阮爸调侃说不如你认了秦先生当干叔叔吧。

  阮乔立刻拒绝,干叔叔比叔叔还要多喊一个字,累呀。

  就这么闹着过完了高三,秦濯每次都冷着脸说下次不许过来,但阮乔每次到了,冰箱保鲜里都放着他喜欢的草莓酸奶,啧啧啧口是心非的孤寡大叔。

  都孤寡了阮乔不来谁来啊。

  只是没想到这样平静又闹腾的日子会终结在一个假装溺水的下午。

  阮乔真的没想到秦濯会有那么大反应,他以前也经常装疼装哭装抽筋,那装一下溺水也……

  好吧,是他错了,不该这么过分,他认错,但是他已经是个铁骨铮铮的男人了,秦濯怎么能打他屁股呢!

  啪啪啪的还带回响,声音比屁股疼本身还让人难以接受。

  一开始真把阮乔气够呛,又气又羞,等到秦濯走没影儿了才变成怂,怂着怂着人不光回来了,还给他抹药,阮乔又开始美。

  他本来是没什么避讳的,放松下来也不觉得不好意思,虽然他们这儿没有北方剽悍的大澡堂,但是每次学校上游泳课,大家在更衣室也是坦诚相见的,这倒没什么。

  就是秦濯的手太轻了,滑滑的凝胶抹上去说不出是疼还是痒,就麻麻的,阮乔不知道这是

  什么感觉,直到秦濯的手指突然靠近了一个地方。

  阮乔瞬间绷紧了腰,脑袋冒出一股热气,好羞耻啊!屁股蛋是屁股蛋,那儿是那儿,不一样的!秦濯怎么能乱碰。

  事后阮乔想想,大概是凝胶往中间滑了下去,秦濯要用手指挡住刮回去,但是那一瞬间被指节擦过的感觉还是让阮乔整个人都懵了,那是一种从没有过的陌生感觉。

  更让他崩溃的是,秦濯见他紧张,还用掌心揉了揉其他地方说放松,温热清晰的触感让阮乔莫名其妙有了反应。

  阮乔好想哭,他知道这个年纪的大小伙儿都很容易有反应,但是在长辈慈爱擦药的时候有反应算什么事儿啊,消下去之前阮乔说什么也不会起身的。

  好说歹说,秦濯擦完药总算走了,留阮乔一个人在床上趴着思考人生。

  如果这只是一次莫名其妙的意外就好了,只是阮乔没想到,这是潘多拉魔盒打开的第一天。

  接下来几天阮乔都觉得在秦濯身边很不自然,他说不出来是哪种不自然,就是总忍不住看秦濯,但是秦濯眼神扫过来的时候,他又不好意思跟人对视。

  阮乔左思右想觉得也正常,出丑之后的尴尬嘛,谁都会有羞耻心的。

  只是在一个潮湿的夜里,含混不清的梦终于让阮乔看清那点隐秘的羞耻之下藏着什么。

  男人的肌肉线条朦胧又清晰,高挺的鼻梁,深邃的眼睛,醒来阮乔出了一身冷汗,连手机铃响都能吓他一跳。

  一看是秦濯打来的,阮乔更慌了。

  他不是害怕同性恋,春生就喜欢男生,他觉得没什么奇怪的,很多大艺术家都是同性恋。

  真正让阮乔害怕的是梦里那个缱绻压制的身影,怎么可能是秦濯呢,把尊敬的长辈当成幻想对象是多大逆不道的事情啊。

  阮乔感觉自己一定是魔怔了,因为那天是秦濯擦药才意外让他觉醒的,所以他梦里幻想秦濯,毕竟他也没和其他男生有过那么亲近的接触,梦能有什么逻辑,一定是这样。

  只是阮乔心里自我安慰得再好,见到秦濯却一次比一次反应大了。

  以前他会故意捣乱把挑食的青菜丢给秦濯,还会从秦濯盘子里抢好吃的东西,反正抢过来的才最香。现在两人坐一

  起吃饭,筷子不小心碰到了阮乔心里都要咯噔一下,联想出一些黏黏糊糊的接触。

  以前游泳的时候,阮乔累了就装抽筋挂秦濯身上,故意让人驮着他到岸边。现在阮乔只是看见秦濯穿泳裤就炸了,真不知羞,不检点,光天化日脱衣服!

  阮乔从来没有喜欢过一个人,他知道那是一种很美好的感觉,但到底是什么感觉他也不清楚。

  只知道在事情搞清楚前他必须要和秦濯保持距离,他可不想再做那么离谱的梦了。

  阮乔决定给自己洗脑,在某个春心萌动的下午,下载了排行金榜的小电影,好几部,总有一款适合他。

  悲哀的是,早就熟稔于画人体的阮乔对着这些美好的肉.体脑海中全是,这个比例不错,这个肌肉线条有点僵硬,这个动作光影很好看啊,手痒了,想来一副速写……

  明明卫生纸都准备好了,阮乔躺在床上毫无波澜。

  退出小电影,阮乔又忍不住打开相册,要说身材,谁有他秦叔叔好啊。一米九的身高,穿上衣服是宽肩窄腰的衣架子,脱下衣服就是希腊神话中的天神,线条美好到爆。

  阮乔不看不知道,看完把自己都吓一跳,相册里竟然有秦濯那么多照片。

  认真工作的,打领带的,开车送他去学校的,秦濯的手很好看,十指修长,指节粗大而顺滑,搭在黑色皮质方向盘上,有种独属于成熟男性的张力。

  右手无名指上有一个素圈戒指,那是阮乔送的生日礼物,他本来是按着食指买的,结果戴上更适合无名指,秦濯不在意这些细节,阮乔此刻看着却红了脸。

  想起来怪不得那天抹药的时候,时不时会感觉有个地方更凉一点。

  阮乔点开一个自己拍的视频,他有印象是大清早去找秦濯的时候,助理说秦濯昨晚熬太晚还没起,正合阮乔意,拍一下某人的起床气。

  他蹑手蹑脚进去,蹲在床头刚想数数秦濯的眼睫毛,秦濯突然睁开了眼,吓得阮乔摔了个屁股蹲儿。

  秦濯睁眼的那一瞬间,眼神里的防备和冷冽太吓人了,阮乔有种自己下一秒就要被揍的感觉。

  可秦濯闭了下眼又睁开,在他脑袋上揉了一把:“乖,别闹。”然后又闭上眼睡了过去。

  阮

  乔听着秦濯的呼吸慢慢变得绵长,感觉刚才秦濯一定是没睡醒,不然有点沙哑的声音怎么会那么温柔,还叫他乖,咦惹好肉麻。

  当时的声音被手机再次放出来,阮乔听着耳朵痒,心尖也痒。

  视频还没有结束,他后来还拍了秦濯裸着上身去洗漱,又回来穿衬衣的过程。

  秦濯一开始不喜欢阮乔天天举着手机瞎拍,后来估计习惯了,直接无视。所以阮乔拍到的大多数都是侧脸,偶尔秦濯扫过来的一眼对视,总能让他呼吸一滞。

  扣子从下而上一颗一颗被扣上,阮乔心跳也越来越快,他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越想越害怕,他不会真的这么变态吧。

  阮乔躺在床上放纵自己变态了一回,爸妈都不在家,这是属于他一个人的安全小窝。

  秦濯站在卧室门口,看清眼前景象后,第一次做贼似地悄无声息离开。

  小男孩到这个年纪自己解决一下很正常,但真正让秦濯吃惊的是旁边手机屏幕上的画面,那分明就是一个男人的身材。

  阮乔喜欢男人吗?还是A.V刚好播放到这一帧。

  秦濯很肯定阮乔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屁孩儿,就他那种藏不住话的性子,要是有了喜欢的人早就说出来了,不会憋这么久。

  排除了有喜欢的人的可能,那就是单纯的好奇探索,秦濯担心阮乔探歪了,说实话,没有家长会不希望孩子走一条更平坦的路。

  秦濯决定抽时间和小东西聊聊。

  这让阮乔很悲伤,他感觉秦濯就是专门克他的,以前他巴巴往上凑的时候秦濯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现在他想躲远远的,秦濯又接二连三地叫他。

  再不出现就要引起怀疑了,阮乔硬着头皮去酒店见秦濯。

  “最近窝在家里干嘛?”刚好是饭点,秦濯备好了午餐等他。

  阮乔吃着合自己胃口的菜心不在焉说:“画画啊。”

  秦濯:“一个人在家里画有什么意思,把你东西都拿过来,住我这儿画。”

  阮乔筷子一抖:“这不、不好吧。”虽然不是没住过,但一想到要和过敏原朝夕相对,阮乔脸又开始红了。

  秦濯挑了下眉:“怎么不好了。”

  阮乔低着头说:

  “太打扰叔叔办公了吧。”

  像只小鹌鹑,秦濯嗤笑一声:“果然是长大了啊,打扰了这么多年现在知道不好了。”

  阮乔也不顶嘴,干笑说:“知错就改,善莫大焉嘛。”

  可阮乔越推拒,秦濯心里越不放心,好好一个活泼孩子突然知道什么叫腼腆了,谁知道小东西一个人天天在家里琢磨什么,怎么想都不安全,别回来再自闭了。

  这个年龄的青少年正是需要引导的时候,尤其高考完心里一松,开始在各种垃圾信息中遨游。

  秦濯估计阮家爸妈也没太和阮乔聊过这方面的问题,主要是阮乔看上去一直没有这个需求,要不是恰巧被他撞见,秦濯都快忘了这是一个要长成大人的小孩了。

  秦濯不给阮乔胡搅蛮缠的机会,直接一锤定音说:“你爸妈出差之前说过,要麻烦我帮忙看着你,你给我听话过来。”

  阮乔抿着嘴小声反抗:“我都18了,哪儿还用人看着啊。”

  秦濯:“你都18了还不能按时吃早饭。”

  “啊?”阮乔心虚说,“你别乱猜。”

  秦濯毫不留情地揭露:“吃过早饭了还吃我这么多大米。”

  阮乔低头一看自己小碗,就差哇得哭出来了,这果然不是亲叔叔啊,吃点大米还有意见了。

  阮乔反抗无效,拗不过秦濯,最后还是搬来了酒店,偷摸给陆然发消息,老铁你到底啥时候回来啊!

  陆然冷漠拒绝:“呵呵,你不是最喜欢缠你小叔叔吗,这会儿想我干嘛。”

  阮乔:?一个两个都中毒了吧。

  阮乔的这点不自在当然没有逃过秦濯的眼睛,不过他觉得阮乔这才算正式步入青春期,胡思乱想点也正常。

  直到胡思乱想得都有黑眼圈了,秦濯这下不能等了,发愁地按按眉心,决定和阮乔来一场男人间的对话。

  “你每天晚上在房间干什么?”不会委婉的秦叔叔单刀直入问。

  阮乔吓傻了,顿时把手里酸奶挤得溢出来。

  “你在我房间安摄像头了?”他难以置信地看向秦濯。

  要说做什么,其实阮乔根本不敢做什么。

  秦濯每天在他面前晃来晃去,白天穿着禁欲的衬衣西

  裤,可等到晚上洗完澡就只穿一件深V的浴袍,全靠一根腰带松垮垮系着,还要在他旁边检查一下今天都画了什么,阮乔根本没地方放眼睛。

  躺床上也睡不着,感觉周围全是秦濯的味道,可是他总不能在秦濯的房间里做那种事吧,只能蹭来蹭去硬挨,心里也越发鄙视自己,这么一天两天的没黑眼圈才怪。

  秦濯看着手足无措的人皱了下眉,抽出两张纸给阮乔擦腿上的酸奶,严重怀疑再这么下去阮乔要变成一个下雨了不知道往家里跑,饿了也不会吃饭的笨蛋。

  眼瞅着秦濯就要摸上大腿,阮乔脑海一炸把纸巾抢过来,连忙说:“我自己来自己来。”

  “小乔,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秦濯尽量语气慈爱地问。

  阮乔又是一愣,秦濯向来都是连名带姓地叫他,现在这么温柔暧昧干嘛啊,是不是想诈他。

  时刻觉得自己小秘密露馅的人很心虚,弱弱说:“我没有不舒服啊。”

  秦濯揉了揉阮乔脑袋,安慰道:“如果有什么困惑你要说出来,说出来我们总有办法解决。”

  他知道很多青少年都会因为第一次梦遗而惊慌,甚至因为停不下来想DIY而精力失衡,秦濯怀疑阮乔的黑眼圈就是这么来的,但首先他要确认阮乔到底是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于是秦濯拿出了一本画册,每一页上都有一个男模特和一个女模特:“你觉得他们谁好看。”

  阮乔:?感觉自己来到了色盲测试现场。

  “公司要给产品选代言人,问问我们审美最好的阮同学选哪一个。”秦濯温声哄。

  阮乔心里却如坠冰窖,虽然他不知道秦濯是怎么产生怀疑的,但秦濯现在肯定是在试探他的取向。

  为什么要试探呢,一定是因为介意吧,阮乔心里突然涌上一股委屈,他也不想当大人眼中的奇怪小孩啊。

  阮乔每一张都选择了女模特,秦濯又拉着他一起看电视。

  电视上正在播一个男团选秀节目,秦濯指着目前评分最高的问:“是不是挺帅。”

  “还行。”阮乔面无表情的样子终于让秦濯确认下来,看来还是喜欢女孩的。

  电视里唱跳热闹得噼里啪啦,阮乔却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一看就

  是没有休息好。

  秦濯苦口婆心说:“小乔,我知道你年龄小,刚打开新世界的大门会忍不住探索,但是放纵多了会伤身体,你要学会调节。”

  放纵?阮乔懵了,小叔在说什么东西?

  “你要不要参加点活动,认识一些新朋友,或者你们班上的同学,假期不搞同学聚会吗?”

  秦濯觉得与其在小电影里浪费精力,不如学会和现实中的女生怎么相处,心思放到感情上,身体上的冲动或许就能消减些。

  殊不知这可吓坏了阮乔,秦濯想他认识的新朋友总不可能是男生吧,明明就是还不放心他的取向,硬要掰过来。

  就那么接受不了吗?

  阮乔赌气回自己房间:“我说不过来你非让我过来,我来了你又让我去找别人,你们大人都这么反复无常吗?”

  门“啪”得关上,秦濯被扇一脸风。

  阮乔不是没跟他闹过脾气,只不过每回都像小狗挠人,爪子都收着,这样又生气又委屈的样子秦濯还是第一次见。

  愁人,青春期的小孩儿果然不好带,脑子里不知道都装点什么。

  阮乔要宅在房间里秦濯也没什么意见,但他得教会小孩儿安全上网,至少不要中病毒。

  但阮乔死死抱着自己的笔记本不给秦濯看。

  秦濯无奈:“我教你怎么下载东西安全。”

  阮乔:“那出去用你的电脑也能示范啊。”

  秦濯表面依着小孩儿,心里却越发不放心,这么紧张,那电脑里有什么?

  要是单纯一些小电影就算了,如果是一些过于大尺度的暴力剧情……

  秦濯也顾不上什么隐私不隐私,直接动动手指黑了阮乔的电脑,里面的东西虽然没什么过于不健康的,但也远在他意料之外。

  “咚咚咚”门被敲响,阮乔正画画不想去开门。

  秦濯:“小乔,出来我们聊聊。”

  阮乔不情不愿地出来,身上还系着沾颜料的小围裙:“秦叔叔又想让我去哪交朋友?”

  秦濯看了阮乔两秒,坦言说:“我看了你的电脑。”

  阮乔一瞬间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秦濯看了他的电脑,他不能说的秘密被发现了。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阮乔慌乱地垂下眼睛,不知道该怎么解释那一堆秦濯的照片和视频,把一个人的那么多影像存在电脑里,不是跟踪变态就是别有所图。

  “我在收集人体素材!”阮乔一口咬定这个理由。

  秦濯淡淡笑了下:“你不适合撒谎。”

  阮乔:“我没有。”

  “好,你没有,”秦濯笑着问,“喜欢男生怎么了,谁说过你什么吗?”

  平和的语气让阮乔有点摸不着头脑,忍不住问:“你在我电脑里都看到什么了啊?”

  秦濯:“最新下载里的几部GV,还有研究同性恋的文章。”

  原来没看见重头炸弹啊,阮乔浅浅舒一口气,还好还好。

  “那你不意外吗?”他小心问秦濯。

  秦濯点点头:“意外,和你突然跟我说你喜欢上一个女孩一样意外。”

  阮乔心头软了一下,把围裙脱下来一点一点折好。

  秦濯看着乖巧老实的人怜爱又好笑,阮家父母都是十分开明的人,尤其疼爱阮乔,就算知道了他的事情一开始会意外,也绝不会因此就对阮乔反感或者采取什么强制措施,他不明白小家伙干嘛把自己逼这么紧,都紧张出黑眼圈了。

  现在秦濯也明白过来,怪不得前几天阮乔一直神经兮兮的,估计是刚意识到自己的取向,都不敢和同性正常相处了。

  “小乔,你们班喜欢女生的男生,和女老师、女同学就不能正常相处了吗?”秦濯耐心开导,“喜欢男生是一种很正常的情感,不需要如临大敌。”

  可阮乔想说,如果我喜欢的不是男生,是你呢?

  之前阮乔只有自己知道心事,现在秦濯也知道他喜欢男生了,他更在这里待不下去了,每天都提心吊胆害怕秦濯发现他更过分的秘密。

  好在陆然终于集训回来,阮乔当天就拎着包跑到了陆然家。

  按说这是秦濯该放心的事情,阮乔能和同性朋友正常相处不就是他希望的吗。

  但现在秦濯说不出心里什么滋味,看着重归寂静的套房,竟然有种自己被抛弃的感觉。

  要说以前也是阮乔不在的时间占大多数,但现在小东西是明显和他生分了,转头颠颠就

  去找了陆然,不像话。

  秦濯等了两天都没等来阮乔的消息,咬咬牙主动打了过去:“知不知道什么叫报平安?”

  阮乔:“我在陆然家能有什么不平安的。”

  秦濯转了下手上戒指:“你把视频打开。”

  阮乔眉毛跳了一下:“干嘛啊,不开。”

  秦濯:“我不看看怎么知道你有没有被绑架。”

  阮乔真是服了,他正在用电脑查资料,给秦濯开了摄像头:“这下行了吧,大叔。”

  “用电脑干嘛呢,”秦濯瞧着屏幕上一张小脸,故意扬声问,“不会是下载……”

  “没有!我学英语呢!”

  “我又没说你下载什么,”看着刚接电话时半死不活的人终于炸起来,秦濯满意说,“就开着视频学吧,我监督一会儿。”

  简直不能更离谱,阮乔气得去咬嘴唇上的皮,秦濯在那儿看着他还怎么学啊,当下就想把视频断了。

  但那边不讲理的人说:“你听话点,别让我黑你摄像头。”

  强权之下必有反抗,阮乔从抽屉里翻东西:“你等着,我粘上看你还怎么黑。”

  秦濯淡声说:“你试试。”

  阮乔捏着胶带突然就不敢试了。

  而且他发现,这视频通话根本就是冒牌的,秦濯能看见他,但他看不见秦濯那边。

  阮乔:“你怎么不开摄像头。”

  秦濯:“我监督你还是你监督我,想看就回来看。”

  阮乔:“不想。”

  他不知道秦濯是逗逗他就把手机扔一边去做别的,还是正在屏幕前盯着他,总之是不好意思抬头了,拿来一张纸开始低着头瞎画。

  “坐直点儿,回来近视了。”

  秦濯的声音突然传过来吓阮乔一跳,嘴里小声嘀咕,偷窥狂。

  “乔儿,吃点葡萄。”陆然端着一盘水果过来放桌上。

  阮乔朝客厅喊一声:“谢谢阿姨!”

  “哎!你打我干啥。”阮乔扭头瞪人。

  陆然:“我给你葡萄,你谢我妈。”

  阮乔撇嘴:“一看就是阿姨洗的。”

  “没良心。”陆然开始捏阮乔脖子,两人边躲边打

  。

  秦濯在屏幕另一边全程看了个够,他知道阮乔跟陆然关系好,但现在阮乔喜欢男生了,陆然怎么还动手动脚,一点边界感都没有。

  等陆然出去后,秦濯突然出声问:“你们晚上怎么睡?”

  阮乔愣了下说:“我睡客房。”

  秦濯心里这才舒坦一点,但越想越不对。

  阮乔是什么时候开始变得不正常的,不就是陆然去集训之后吗,难道是因为天天见面的两人终于分开,所以知晓心意了?

  然后等陆然一回来,阮乔就迫不及待住人家里去。

  秦濯像一个被抛弃的孤寡老父亲,他绝不允许年纪轻轻就同居这样的事情发生。

  第二天陆然打开门看见秦濯的时候很是意外:“秦叔叔,您怎么过来了?”

  秦濯:“新上了个艺术类电影,我带阮乔去看一下。”

  阮乔听见声儿也从屋里出来,秦濯昨天是提了一个电影,但他没答应啊。

  眼下看着秦濯引而不发的眼神,阮乔乖乖认下了,秦濯什么时候能反抗什么时候不能反抗他还是有点清楚的。

  两人一起去看了电影,电影应该是好看的,可惜阮乔心神不定,时不时侧一点头用余光看秦濯隐在光影中的锋利轮廓。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喜欢上秦濯的,是因为一些奇怪的契机,还是因为一点一点的累积。

  可是他和陆然相处的时间更早也更多啊,怎么就没累积起来。

  这几天阮乔并没有放松多少,反复在期待和自责中煎熬,少年人头一次动心就应了那句文绉绉的“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秦濯没有消息他会想,联系他了他会开心,可是开心之下又有更多的矛盾和忐忑。

  他像一个小气球快被从未有过的心事撑炸了,除了躲远点,阮乔不知道还能怎么办。

  可看完电影秦濯说的话却让他措手不及。

  “陆然爸妈都在家,你过去给人添乱,还是回酒店住吧。”

  阮乔当下就连连摇头:“他们不嫌我乱的,我在陆然家挺乖的。”

  “哦,就在我这儿捣乱是吧。”秦濯被阮乔想都不想就拒绝的样子刺到,淡声说,“听话,搬回来。”

  阮乔低着头沉默反抗几秒问:“为什么啊?”

  秦濯:“你是不是喜欢陆然。”

  阮乔张了张嘴没说话,他怎么也没想到秦濯能猜到这儿去。

  秦濯声音沉下去:“你这个年纪,谈恋爱可以,但是发生过于亲密的行为还太早。”

  阮乔睁大眼:“你在说什么啊?”

  秦濯:“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阮乔心底涌上一股闷气,秦濯怀疑他和陆然的关系就算了,还要想那些,太过分了,陆然听见都要吐血的程度。

  “别跟我犟了,”秦濯把阮乔塞车里,“现在送你回去收拾东西,我在楼下等你。”

  阮乔:“我不。”

  秦濯语气不善问:“那你们孤男寡男在一起算怎么回事儿?”

  阮乔快被气哭了:“那我跟你住就不算孤男寡男了吗?”

  秦濯十分坦然道:“我跟陆然能一样吗?”

  “是不一样。”秦濯越坦然阮乔心里越难受,这个人总是要在他生活里留下痕迹却什么都不知道,阮乔红着眼睛说,“你根本不知道我喜欢谁。”

  秦濯愣了一秒,难道阮乔不喜欢陆然?而且这语气显然是有了其他喜欢的人。

  “小乔,是叔叔错怪你了,”秦濯撸小狗一样摸摸阮乔脑袋,哄着问,“那你看上谁了能不能告诉叔叔,我帮你出出主意。”

  阮乔认命地闭上眼,这些天他太累了,揣着只有自己知道的秘密很沉重,他不想再继续撒谎了。

  完蛋就完蛋吧。

  “假设,我是说假设我喜欢上了一个不该喜欢的人呢?”阮乔破罐破摔问。

  “为什么不该喜欢。”

  “就是,有点违背世俗伦理吧。”

  “有血缘关系吗?”

  “那当然不会啊!”阮乔被秦濯的问题吓了一跳。

  “那不就行了。”秦濯在心中失笑,他大概知道了,这个人八成是阮乔的某个年轻老师,小孩儿对有魅力的老师有好感挺正常。

  要是还上着学谈喜欢是不妥,不过现在毕业了,倒也勉强能接受。

  秦濯问:“他多大了?”要是年龄差太多肯定不好。

  阮乔对秦濯这么高

  的接受度有点意外,艰难咽了口口水心惊胆战说:“可能比我大十一二岁吧……”

  秦濯不动声色地捏了下手指,是有点大,不过小孩第一次说心事,他也不好太打击人,主要是秦濯估计着小孩儿都没个长性,停一段儿一上大学就什么都忘了,何必现在泼人冷水。

  “没事儿,也不算太大。”秦濯温声说。

  阮乔惴惴问:“你不觉得我很离经叛道吗?”

  小心翼翼的眼神让秦濯有点不忍:“杨过还叫小龙女姑姑,大家不也是喜闻乐见,你还小,离经叛道一点怎么了,我理解你。”

  要是秦濯不举那个小龙女姑姑的例子还好,这么一说阮乔瞬间燃起点小火苗,期待又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秦濯眼睛问:“真的吗?”

  “真——”秦濯刚开口一个字突然停住。

  离经叛道,年长十一二岁,突然开始的疏远。

  阮乔的眼睛一直很好看,会说话一样,秦濯早该想到的,只是他从来没有往那个方面想过。

  “阮乔——”

  “别骂我。”阮乔起身想离开,安静的那一瞬他就知道秦濯明白了,而秦濯突然收敛的表情也让他知道自己完蛋了。

  “不骂你。”秦濯去抓阮乔的手腕,刚碰到又下意识地松开。

  都对他避如蛇蝎了还不如骂他,车门上了锁,阮乔拉不开:“你想说什么?”

  无非就是数落他的不是,果然故事只有落在别人身上才会津津乐道,落到自己身上就是大逆不道。

  然而秦濯只是认真地问他:“你知道什么是雏鸟情节吗?”

  “啊?”

  “小孩子很容易对自己生活中出现的第一个重要异性产生好感,你喜欢男生,那对你来说就是第一个特殊的同性。”秦濯的声音没有沾染任何感情色彩,只是在冷静地解释。

  “鉴于你周围都是同龄人,所以会对成熟可靠的人更容易产生依赖,再加上你一开始对我的感激,这些情绪综合在一起形成了现在的状态。”

  “简言之,你现在困扰的并不是爱情议题中的喜欢,而是对于年长者的依恋。”

  一串分析把阮乔弄懵了,在被自己后辈觊觎之后,秦濯表现出的不是尴尬,也不是愠怒,

  而是一堆理论分析?

  “你怎么能这么理智,你简直就是一个机器人。”

  “你忘了我最擅长什么了?”秦濯淡淡笑了下。

  笑里面有包容,也有对待一个不开智小孩儿的纵容。

  这一笑扎在阮乔心上,怪不得秦濯没反应,他根本就不觉得这是一件值得考虑的事。

  他珍贵的心事在秦濯这里可能只是一个小孩儿胡闹的玩笑话。

  就因为他年龄小,所以他的感情就不配被正视了吗?

  “只是对年长者的依恋?可是秦叔叔,我看见你就会脸红,会心跳加快,我还想你抱我,亲我,就连做那种事的时候也是看着你的照片,这也是对年长者的依恋吗?”

  阮乔第一次抛却了羞耻心,上头地把该说的不该说的全说了。

  别人告白,可能害羞可能激动,他是第一个哭得这么狼狈的吧。

  不像告白,倒像英勇就义。

  秦濯勉强掩饰住心底的震惊,这时他才意识到阮乔真的长大了,什么亲他抱他,秦濯想不到丁点大的小孩儿天天看着他竟然在想这种事。

  但比起震惊和尴尬,秦濯更不想看见阮乔哭的样子。

  少年心事哭得可真惨啊,是这段时间憋坏了吧。

  “小乔,你不需要有压力,”秦濯温声说,“我不会骂你,也不会疏远你,依然会以长辈的身份一直照顾他,直到你想清楚自己的内心,好不好。”

  这是秦濯现在能给出的最大温柔。

  “可我不想要一个长辈。”阮乔还在继续使劲乱按门锁,秦濯轻叹一声把锁打开。

  “小乔——”

  “你别跟着我!”

  阮乔扭头跑了。

  这儿离陆然家还有一段路,秦濯不可能让阮乔自己乱跑,开车在后面跟着,可他刚离近一点,阮乔就跑快起来,体测勉强及格的人没一会儿就气喘吁吁。

  秦濯不再离那么近,只远远缀在后面。

  快到小区门口的时候,阮乔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

  此后的日子都像在小区门口的那一刻,阮乔害怕那辆车跟着,又害怕它不跟。

  秦濯就和他说的一样,没有告诉别人,也没有疏远阮乔,

  除了平时的联系少了些,出成绩的时候还是会问他分数,选志愿的时候也会给他建议,完全扮演着一个体贴周到的长辈。

  阮乔一开始很别扭,他那天是准备抛完炸药包就老死不相往来的,没想到秦濯根本没当一回事。

  后来他就慢慢想通了,为什么要委屈自己呢,所谓死猪不怕开水烫,秦濯都不尴尬,他尴尬什么,说不定秦濯自己也有点动心呢?

  阮乔都被自己的乐观逗笑了。

  反正秦濯不自己开口说“我不喜欢你”“我拒绝”,阮乔就不会放弃的。

  去京市上大学后,阮家爸妈还在榕城,秦濯留在了这里。

  “学校有什么困难你跟我说。”这是那天摊牌之后,秦濯第一次把阮乔叫出来吃饭。

  在两人的拉锯中,阮乔胆子练得越来越大,想了想,煞有介事说:“有困难。”

  秦濯放下筷子认真问:“什么事。”

  阮乔眼睛一弯:“学校不管分配对象呀。”

  秦濯:“……”

  “秦叔叔,你为什么一直不谈恋爱呢?”阮乔故意气人似的,每次说着混不吝的话,嘴上还在叫叔叔。

  秦濯瞥他一眼:“我工作很闲吗?”

  “再忙也得有生活啊,”阮乔夹带私货问,“那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这么久了,别说阮乔不知道秦濯喜欢谁,就连人取向都不知道,算来秦濯都三十了,也不知道都忙点啥。

  秦濯:“你不吃饭就回学校去。”

  阮乔悲戚道:“你就知道拒绝我。”

  秦濯:“我什么时候拒绝过你。”

  阮乔:“那你就是要答应我喽?”

  秦濯又不说话。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特别像一个钓着人的渣男。”

  “那我给你个痛快?”

  “您可行行好闭嘴吧,”阮乔是真搞不懂秦濯这样要远不远要近不近的是要干嘛,“秦濯,你到底想干什么啊。”

  秦濯还是那一句话:“我在等你自己想明白。”

  阮乔感觉自己在对牛弹琴,要多久才算想明白呢?

  而且秦濯是笃定他想明白就不喜欢了吗?

  可如果他想明

  白了还喜欢,秦濯要怎么办。

  这些事儿阮乔还没个头绪,就被热搜砸了当头一棒。

  #红毯互动暧昧,秦郑两家好事将近

  阮乔一开始不知道秦濯的身份,但后来秦濯并没有再对他们隐瞒,所以阮乔看着新闻报道丝毫不怀疑还会有第二个秦家。

  更何况下面还有配图,秦濯半揽着郑小姐,郑小姐半个身子都在他怀里,虽然只是个背影,也足够亲密了。

  阮乔这一刻才不得不面对一个现实,秦濯一直以来可能是真的不想让他太伤心,才没有直接拒绝,想等他自己想清楚或者移情别恋。

  秦濯或许真的只喜欢女生。

  可阮乔不想要这种关怀,他只想要一个结果:“你跟郑小姐是真的还是假的啊。”

  电话另一边,秦濯说:“大人的事情你别管。”

  阮乔气死了,又来年龄压制:“我凭什么不能管,你要是喜欢别人你还不和我说,你就涉嫌脚踏两只船,你道德有问题。”

  秦濯被哒哒哒的机关枪逗笑了:“我可不敢碰你这条霸王船。”

  说完等了几秒钟,阮乔那边还是没动静,怕是真气着开始伤心了。

  秦濯轻叹一声耐心说:“我是去谈生意的,那位女士被红毯绊住,我扶一下。”

  阮乔本来眼泪都快挤出来了,这下又全收回去,他不怀疑秦濯会说谎,媒体有多会看图说话他也不是不知道,但面子还是要的,不屑说:“你跟我解释什么,我又不在意。”

  秦濯笑出来:“嗯嗯不在意,我们家小乔心胸可宽广了。”

  “我们家”三个字让阮乔耳朵一痒,别别扭扭说:“我下周二过生日。”

  秦濯:“不是周三吗?”

  阮乔:“周三我要和同学过,不带你这个孤寡大叔。”

  秦濯:“那谢谢阮乔小朋友专门抽出一顿晚饭的时间,我的荣幸。”

  阮乔这下舒坦了,说了学校旁一个饭店的名字:“不许迟到。”

  阮乔挂了电话又开始浮想联翩,秦濯为什么要给他解释啊,不觉得解释这种事情很暧昧吗,肯定是也喜欢他吧。

  班上的女同学经常吐槽男朋友粗枝大叶,不喜欢解释,记不住重要的日

  子,吵完架还不会哄人。

  阮乔想了想,用男朋友的标准去看,秦濯都能做到啊,所以肯定是喜欢他的吧。

  怪不得一直不把话说死,竟然是这样一个踌躇不前的大叔,看来还是需要他添把火啊。

  阮乔现在只坐等下周二的到来,那时候他就名正言顺地成年了,可以强抱了,说不定还可以强吻……

  啊,阮乔捂住了脸,他可真豪放。

  -

  周二,阮乔收拾得清清爽爽,开始准备记者答一百问。

  在记事本上把秦濯可能会狡辩的问题全写了一遍,反驳得条理清晰,阮乔看着满满的逻辑链哀叹,别人谈恋爱花前月下,他谈恋爱像打辩论。

  万事俱备,阮乔有点坐不住,提前了半个小时到饭店,点单的时候才发现,他辛辛苦苦充了一下午电的手机竟然没插好,电量红色的小条条能逼死强迫症,还好他不是。

  阮乔点完单刚想熄灭屏幕省省电,却被头条跳出来的新闻吸引去了注意。

  #郑氏千金亲口回应相亲传闻

  阮乔希望不是他想的那个,但点开推送首先映入眼睛的就是那个熟悉的侧脸。

  秦濯和郑小姐在共进下午茶,按新闻说的时间大概就是一个小时前。

  新闻还说已向两边核实是在相亲,阮乔还想继续看看,手机倏一下没电关机了。

  阮乔找了找,饭店里没有充电宝,只能郁闷地等着。

  虽然知道新闻不一定可信,但也不能总是空穴来风吧,毕竟秦濯就坐在那里,毕竟都现在了秦濯还没出现。

  他明明说了不要迟到的,今天是他的生日啊,平时见面秦濯总会早到的,今天为什么没有,是因为像新闻说的那样和郑小姐相谈甚欢吗?

  阮乔就像立在跷跷板中间的人,有一点风吹草动都可能向一边坠去,即使之前想得再好也不过是自欺欺人,秦濯到底还是因为别人放他鸽子了。

  阮乔执拗地又等了一个小时,秦濯还没来,他知道不用等了,拎着两罐啤酒走人。

  手机没电付不了钱,阮乔把学生证压给了老板,老板经常招待学生,面熟倒也没有为难。

  等秦濯赶到的时候,人早就没了影儿。

  老板约摸着说:“走了有小半个钟头吧。”

  秦濯把账结了,想了想阮乔心情不好会去哪,径直往大操场的看台上去找人。

  太阳已经落下去,几层楼高的偌大看台上就一个孤零零的小身影,秦濯一步三阶地上去:“小乔。”

  旁边两罐啤酒已经空了,阮乔闻声抬起头,不太聚焦的两只眼睛都红红的,扭开头闷声说:“你还来找我干嘛。”

  “对不起,”秦濯单膝蹲在阮乔面前,“我来的路上前面车连环追尾,高峰期整条路都被堵死了。”

  阮乔听见车祸近视了一样往秦濯身上瞅,秦濯把他扶正:“我没事,给你打电话怎么关机。”

  阮乔这才想起来什么,生气说:“对啊,你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是不是忙着陪周小姐吃下午茶。”

  秦濯:“……你看到新闻了?”

  “是啊,”阮乔攥紧了手,“我要没看到你还准备瞒着我是吧,是不是下次再看新闻就该喝你们满月酒了。”

  “不是相亲,”秦濯温声和小醉鬼解释,“那是两边家长安排的,我和郑小姐都不知情,临时走了太让她难堪,所以我和她说清楚后坐了一会儿才离开。”

  “你们还做了一会儿?”阮乔带上哭腔。

  秦濯:“……没有,我跟郑小姐清清白白,什么都没有。”

  阮乔:“什么都还没有,你就已经能为她放我鸽子了?”

  “……”秦濯第一次说不清话,小东西喝醉了简直六亲不认,逻辑离家出走到月球,他捏了下阮乔鼻子说,“以后不许喝酒了。”

  没想到这句话又刺激到小醉鬼:“你就知道管我,当别人长辈是不是很开心啊!”

  刚才还只有哭腔的人突然委屈大哭:“你知道我一个人坐那儿多可怜吗,旁边一共来了五桌朋友七桌情侣,还有一个遛狗的大叔,就我是一个人,为什么啊?我不想理你了,我想回家,我不想喜欢你了秦濯,我不喜欢你了。”

  阮乔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好久以来的委屈突然都哭了出来,他不想喜欢秦濯了,秦濯是个大坏蛋,他不想上上下下受委屈了,他好伤心啊呜呜呜,不喜欢了。

  阮乔站起来要不回头地走,秦濯抓住他小臂,硬是把他掰了回

  来,燥热的手指落在脸颊抹开大颗的眼泪。

  “别哭了阮阮,我喜欢你。”

  阮乔像是幻听,微不足道地挣扎问:“你说什么?”

  秦濯轻叹一声,另一只手也落在他肩上:“我喜欢你,阮乔。”

  阮乔顿时哭得更厉害了:“喜欢就喜欢你还叹气,下次骗人能不能真诚一点啊,秦濯你就是个骗子,以前不拒绝,现在又装好人,明天是不是你就要说,我只是不忍心看你难过了。”

  阮乔哭得声嘶力竭,秦濯打断他问:“阮乔,你多大了。”

  “十八!你连我多大都记不住,生日也不来就在外面陪别人吃下午茶,呜呜呜你就知道——”

  哭诉的声音戛然而止。

  阮乔来不及闭眼,天上的星星都有重影,温热的手掌捧住他脸颊,秦濯低下头,在吻他。

  嘴唇被嘴唇含住,操场上打球的喧闹声,风声,都变得遥远模糊,阮乔坠在轰隆的心跳中,晕了过去。

  他做了好长一个梦,梦里有人背着他下山,他不小心掉进温泉里,又被抱出来放在云朵上。

  醒来时头有点疼,阮乔看着陌生的房间愣了几秒。

  晕倒前的记忆慢慢回笼,他摸了下嘴唇,好像还湿着,窘迫地把自己卷在被子里。

  “咔哒”门被打开,阮乔努力装睡,秦濯隔着被子拍了一下:“醒了就起来吃饭。”

  阮乔:“没醒。”

  秦濯笑着把眼睛紧闭的人从被子里扒出来:“那我试试叫醒睡美人的方法。”

  “醒啦醒啦!”阮乔连忙睁开眼,和秦濯对视的一秒又倏地移开,揪被子上的小刺绣。

  憋了一会儿,阮乔忍不住问:“昨天……你……”

  秦濯:“我道歉的话还记得吗?不记得我再说一遍。”

  阮乔自知当时无理取闹,现在谁还在乎那个:“我说的是后边你说……”他不好意思说了。

  “你是想问,我说喜欢你,还是我吻了你。”秦濯镇静自若地问。

  阮乔脸不受控制地红了,之前说他想岔的是秦濯,一直不答应他的是秦濯,现在耍完流氓还本该如此的也是秦濯。

  这人脸皮真厚,就没有一点点羞耻的吗,亏他

  爸爸还还拜托他照顾自己。

  阮乔转移话题问:“我没有生日礼物啊。”

  秦濯捏捏他手指:“把你卖了都不知道。”

  阮乔低头,看见自己左手的无名指上套着一个素圈戒指,看样式,和当时他送给秦濯的那个刚好能凑一对。

  阮乔轻轻转了下戒指:“你真好意思,竟然给小辈送戒指。”

  秦濯指指自己手上的那只:“是谁在几年前就给我送戒指了。”

  “不一样!”阮乔梗着脖子说,“我那是,家人之间也可以送戒指的。”

  “哦,小家人。”秦濯揉他脑袋。

  -

  那天之后,阮乔和秦濯的关系完全对调了过来,以前是他大着胆子隔三差五撩一下,现在是秦濯每个周末都要带他去一个地方玩。

  整理衣服擦嘴角走累了背起来,秦濯一点也不回避和他接触了,从一个正人君子的长辈到男朋友转换得超级丝滑。

  阮乔怀疑他蓄谋已久,但每次问秦濯什么时候喜欢自己的,秦濯都不说。

  明天又要回学校了,阮乔不舍得地抱着秦濯:“要是能抱你一晚上就好啦。”

  他们一直都是分房睡的,秦濯食指点在小家伙眉心:“别乱说。”

  口嗨选手从不认输,阮乔无辜地眨着大眼睛:“秦叔叔你是不爱我了吗?”

  “呀!”阮乔夸张地捂住嘴巴,“你该不会一直在以身饲虎自我牺牲,其实根本就不能……”

  “阮乔,”秦濯眸光暗下去,“你别后悔。”

  阮乔心里咯噔一下,悄悄往门口摸,嘴上还硬着说:“我们艺术生都很豪放的,秦叔叔年纪大了大概是不能理解的。”

  结果还没摸到门把手就被捉回去,后悔了一整夜。

  他以为可怜巴巴叫叔叔能唤起秦濯的一点人性,但没想到叫完人更疯了。

  呜呜呜,什么坐怀不乱都是骗人的吧。

  以前周末他们能一起出去玩,现在周末阮乔一半时间被玩,一半时间休养生息,姑且周一返校的时候能做个正常人。

  春生没见过秦濯,只知道阮乔周末经常会去叔叔家住。

  陆然倒是知道秦濯,但也还不知道两人的荒唐事,

  阮乔实在是不好意思说。

  “你说我爸知道了,会不会跟你拼命。”阮乔伏在秦濯胸口问。

  “不会。”

  “为什么啊?”

  “把你交给我,比交给任何人都放心。”

  阮乔咬上去一口:“瞧把你厉害的。”

  秦濯捏他腰:“我厉不厉害你不知道。”

  阮乔摇摇欲坠地坐起来,想起先前疯狂的事掐秦濯:“烦死你了又这样,不好清理啊。”

  秦濯把人拉下来安抚地碰碰嘴唇:“哪次没有帮你清好。”

  “那你抱我去。”

  “自己走过去,乖。”

  阮乔正手软脚软,才不要自己动,撒娇说:“为什么呀。”

  秦濯吻他耳朵:“……很漂亮。”

  阮乔脸腾地红了,以前真没发现秦濯是个老色批。

  阮乔一直以为和秦濯在一起就是他这辈子最离谱的事,远没有想到这只是个开始。

  恍恍惚惚的开端要从他胃口变差开始。

  也不全是不想吃,有时候就会特别想暴饮暴食,人也特别没劲儿。

  阮乔没太在意,反正他不画画的时候一直挺懒的,但秦濯担心他肠胃出了问题,硬是拖去医院做了全套的检查。

  给阮乔做检查的是一个年轻的女医生,做到一半说稍等,请来了一位四十多岁一看就很权威的主任医师。

  阮乔心里一紧,不会是真有什么问题吧,主任医师检查到一半,温和地和他说稍等,他要开个专家会诊。

  这下阮乔彻底慌了:“我是不是食道癌啊?肠癌?肿瘤?”

  秦濯端来一杯温水:“别自己吓自己,等会儿就知道了。”

  阮乔心里腾腾地,听见医生回来的脚步声更紧张了,连忙先喝一口水压惊。

  “阮先生放心,您没有生病,只是怀孕了。”

  “噗!”阮乔水喷了一地。

  “啥?”

  “咳咳,”主任医师清了清嗓子,“您先别紧张,我刚才和晋市这方面的专家沟通了,他很快会飞来给出建议,其实孕早期食欲紊乱是正常的生理现象,不需要太过担忧。”

  正常?孕早期?这是人话吗?阮

  乔怎么一句都听不懂。

  他扭头从窗户上看自己倒影,没错,他还是那个他啊,是这个世界坏了还是他坏了。

  “是这样的阮先生,您无需惊慌,”医生安慰道,“男性受孕的案例确实在晋市有存在,甚至在花市还有双性男子的医疗记录,这都是正常的。”

  好正常……

  新手小孕夫整个人都是懵的,医生让他放轻松,除了不要剧烈运动和劳累外没什么特殊交代。

  秦濯倒是忙前忙后,每天盯他作息,阮乔不想离开自己的小伙伴,还是继续住校,或者说潜意识里他根本没有接受自己揣崽的改变,一想到这件事都跟梦游一样,过几天肯定就好了吧。

  直到开始有轻微的呕吐反应,小肚子也慢慢起来一点,连春生都说他吃胖了。

  秦濯每周都会带他去医院检查,医生说很健康,会有一个非常可爱的小宝宝。现在医疗条件也很发达,不会有危险也不会受痛的。

  可阮乔还是很害怕。

  “阮阮,别担心,我已经准备好了庄园,等再明显一点我们就去那边,”秦濯有条有理地分析道,“以后可以和大家说宝宝是领养的,好不好。”

  阮乔受激素影响,变得更爱哭了,着急地去推秦濯:“都怪你,说了不要弄里面你还要,你好了不起啊!”

  秦濯心疼地抱住小宝贝:“乖,不气了,你不喜欢我们把他赶走好不好。”

  从医生诊断出来的第一天秦濯就这样说,都听阮乔的,阮乔也知道自己有一个宝宝会有点奇怪,而且现在自己还小,怎么想都不合适。

  可是一想到这是属于自己的一个小生命,以后会奶乎乎叫粑粑,他就舍不得了。

  宝宝他是喜欢的,那他受的委屈怎么办,肯定都要算在大浑蛋的头上啊。

  大浑蛋以前就很会疼人了,现在更是宠得没边没样。

  阮乔寒假后请了集训的假,没有再去学校,住进一个风景特别好的庄园,除了画画都在床上,彻底过上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

  有时候胃口不好,秦濯哄着喂他话梅,用嘴喂的。

  阮乔被亲得湿乎乎,把人推开:“你是想哄我吃饭呢,还是想占便宜。”

  秦濯很是心

  酸:“我能占到便宜吗?”

  阮乔揣崽之后变得越来越漂亮,皮肤光滑白腻得不像样,挺着一点小肚子鸭子坐在床上,加上一点点虚弱,完美得就像欲望本身。

  是个禽兽都要馋得不行,但是秦濯只能看看摸摸,什么都做不了。

  阮乔还总是有恃无恐地撩他:“你说宝宝会把我咬疼吗?”

  秦濯忍不住看越发柔软的地方:“我试试?”

  阮乔笑着踢他,被秦濯捉住脚丫亲了一口。

  “你说以后你更喜欢宝宝还是我?”阮乔每天都在胡思乱想。

  秦濯抱他出去晒太阳:“以后回家两小只都在等我,一个叫叔叔,一个叫爸爸。”

  阮乔想了想,脸颊又气又红说:“你好变态。”

  秦濯:“?”

  秦濯:“……”

  到底谁变态啊。

  “你少看点不正经小说吧。”

  “我是支持春生的写作大业。”

  秦濯好笑着给人揉腰:“据我所知,春生是在绿色网站写小说,你天天看的粉色小界面是什么?”

  阮乔埋脸:“一些……人体构造。”

  专业需要嘛。

  -

  没有什么能抚平沈括得知阮乔揣崽时的震撼。

  “你见了小乔不要这么惊讶啊,他会郁闷的。”春生叮嘱说,“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他们开心就好了。”

  沈括点头应下,他无法和春生解释,他惊讶的其实并不是这种医学现象有多离谱。

  但春生说得对,现在他们都好好的,就是最重要的。

  阮乔其实一直没想好怎么和陆然还有春生说,但两人谁都不相信他是单纯去集训,接二连三地追问。

  阮乔实在扛不住就交代了。

  春生还好,说停两天去看看他。

  而无比耿直的大直男陆某可真是卧了个大槽了,一块长大的兄弟喜欢男人就算了,竟然还揣崽了。

  不能细想,细思极恐,大直男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来了一趟,阮乔还故意逗人,摸着小肚子说:“宝宝乖,这是你陆叔叔,以后给你买小车车。”

  “不行,”秦濯隔着衣服在阮乔肚子上亲了一口,

  “宝宝的第一辆小车车一定是我买的。”

  陆叔叔被两人膈应得连夜开着大车车跑了。

  -

  春生到的时候,阮乔正在花园里做手工。

  “秦濯!”阮乔举手叫了一声。

  坐在窗户边工作的秦总出来,把小祖宗抱进屋内。

  春生跟在旁边捂嘴笑,这默契一看就不是一天两天能有的。

  “瞧把你惯得。”春生说他。

  阮乔眨眨眼:“要把有限的精力用在美好的事物上。”

  花力气玩耍,OK,花力气走路,No。

  春生被逗笑:“你也别太懒,动弹动弹对身体好。”

  阮乔觉得有道理,眼睛一亮说:“晚上我们去坐船吧,这里的湖景特别好看。”

  春生戳他:“说得好像你会自己划船一样。”

  阮乔撇撇嘴,探头往书房那两人的方向看,八卦问:“你还没和我说过跟沈括是怎么回事儿呢。”

  春生想了想:“缘分吧。”

  阮乔比了个biu的手势:“加一。”

  书房内。

  秦濯之前便知道沈括是因为春生去的榕城,但他一直不知道其中的原因,若说沈括从十几岁就开始惦记一个小孩,那也不可能。

  加上沈括当初那么肯定地让他去榕城查祁宋的案子,他又因为这个案子认识了阮乔,秦濯从来不相信巧合。

  沈括为什么会知道祁宋的事情,这个世界上只要搜寻过就一定会留下痕迹,但秦濯没有查到一点沈括和祁宋或者阮家的联系。

  “你是不是一直都知道什么。”这是秦濯第一次开诚布公地问沈括这件事。

  虽然很不可思议,但排除一切不可能之后,剩下的又会是什么。

  沈括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反问秦濯:“你不觉得,从某个时刻开始,你也变得不一样了。”

  沈括当时只是想改变阮乔失去父亲后这一系列颠簸,但关于秦濯本身沈括是没有干预的,也并不觉得他能改变什么。

  可事实上秦濯这些年变得柔软了很多,甚至会因为顾及对方的面子,坚持坐完一场自己反对的相亲。

  秦濯失笑:“不知道,可能是当初

  一不小心碰见个话痨吧。”

  沈括想了想也笑了。

  有时候总觉得要发生什么铭心刻骨的大事才能改变一个人,但其实日复一日细细无声的阳光本来就是最有力的治愈,能让冷漠的人感知爱,感知更多柔软的情绪,六年的时间,慢慢成为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要当爸爸了,挺高兴?”沈括调侃地挑起一侧眉,视线落在一柜子的育儿指南上,从孕期护理到青少年心里指导,一条龙应有尽有。

  秦濯:“是你羡慕不来的高兴。”

  -

  晚上真的如阮乔所愿,四个人一起乘船游湖,两岸杨柳依依,像到了江南水乡,远处的石拱桥上挂着漂亮的灯笼。

  “不用我们划船吗?”春生没看见船夫,好奇问。

  秦濯点了下手机:“自动导航。”

  这还好,船不算小,有两间小卧室那么大,真要划起来还挺累人。

  春生见阮乔隔一会儿就要揉揉小肚子,可爱得很:“小乔,你最近就别老画画了,休息一下。”

  阮乔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我们事业批都是轻伤不下火线的。”

  “对了春生,你看这个帅哥好看不好看。”阮乔打开手机里一张图。

  春生看一眼秦濯,微妙说:“好看。”

  “嘿嘿,”阮乔一戳一戳,“那我发给你了,给你预收画的封面。”

  “啊?”春生还挺惊喜,他现在连载的封面就是小乔画的,没想到小乔都操心到预收了。

  阮乔:“我和你说春生,从现在开始,你的每一本书的封面都要是我画的,等以后你成为大神,我就是给大神画封面的男人。”

  春生笑着点了点阮乔的肚子:“等我成了大神啊,让小宝宝来画好不好。”

  阮乔双手合十祈祷:“希望他能继承到我艺术天分之万一,千万别像他大爸一样完蛋。”

  秦濯:“我怎么完蛋了?”

  阮乔:“给你留条底裤,不方便细说。”

  秦濯俯身在阮乔耳边说了一句话,春生没听清,好像有医生说月份什么的,倒是听见了小乔惊慌的一句“不——”。

  还没不完就被秦濯揽着进了一侧卧室:“他要休息一会儿,

  你们自便。”

  春生倒也没多想,小乔隔三差五就要躺一会儿。

  直到听见一些奇奇怪怪的声音。

  春生自然知道那是怎么回事。

  “你别拉我呀。”

  “你想过去干嘛?”

  春生掰不开沈括的手,有点着急说:“乔乔这种时候,秦濯怎么还想那样呢,一点分寸都没有。”

  沈括笑着把人拽怀里:“他比你紧张阮乔多了,人家小夫妻的事儿你过去听墙角啊。”

  春生倒也不好意思继续在船舱听,和沈括进了另一侧的房间,时不时还是操心地想往外看看。

  “这么担心,你很喜欢那个小宝宝。”沈括熄了灯,推开一盏窗,鼻尖蹭着春生的衣领问。

  春生怕痒地缩了缩脖子:“当然喜欢啊。”

  “那我们也要一个。”

  “我又不能。”

  “你能——”

  “沈括,别碰那儿。”

  “叫老公,让你怀宝宝。”

  “你别说啦……”

  “你不爱我。”

  “爱。”

  “那叫老公。”

  水声淙泠,窗外小鱼也羞红了鳞片,尾巴一甩,不再听有情人的呢喃。

  小舟摇摇,至此经年,明月推开了沉云,又是一个好人间。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