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合着他们几个在这聊半天, 这一部分都快过去了,中间还混了个没搞清楚情况在这跟着傻乐阿巴阿巴的。
陆瓒默默给他比了个大拇指, 饭桌上其他人该吃的吃该喝的喝该揉眉心的揉眉心, 没人理他。
张乐奇见没人回答自己的问题,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他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左看看右看看,最后还是方一鸣没忍住, 一边爆笑一边拍拍他的肩膀:
“我真服了, 大哥, 虽然我也一直被蒙在鼓里, 但我好歹听懂了, 你不至于连情况都没搞明白吧?”
他指指陆瓒, 又指指江白榆, 给张乐奇介绍道:
“他, 陆瓒!他, 江白榆!这俩人八年前上高中的时候就背着我们偷偷谈恋爱了!哦,也不是背着我们, 因为这一大桌子除了霍寻就只有咱俩不知道。然后现在他俩复合了, 而今眼目下,就在谈恋爱, 听懂没?”
方一鸣说的每个字张乐奇都听得懂, 但组合在一起他就有点懵:
“江白榆和陆瓒谈恋爱?”
“对。”
“你们都知道就我跟一鸣不知道?”
“不。”
方一鸣摇摇手指:
“现在只有你不知道。”
张乐奇气到原地跳脚。
反应过来之后,他控诉了那对小情侣老半天,以一己之力把这个话题拉长了二十分钟。
陆瓒和江白榆乖乖接受批评, 其他人也不说话, 就坐在各自的位置上看热闹。
等到最后张乐奇说累了,他才又愤怒地伸手点点那俩人, 然后唉声叹气地从自己椅子下面拎出来一个小箱子:
“可怜我还买了小礼物来纪念咱们的友谊,没想到只有我跟方一鸣是友谊,你们几个一个个的,都是该死的爱情!!”
“哎!”方一鸣举双手做投降状:
“我也有爱情。”
“……”
张乐奇翻了个白眼,不愿跟他说话。
他只闹小脾气似的把手里的小箱子一拎,“啪叽”一声扔在桌上。
离它最近的宁渲放下筷子一字字念出上面的字样:
“酸奶超人盒装酸奶,原味,八盒装。”
她有些好笑:
“拜托,咱们都成年人了,谁家好人在饭局上喝酸奶啊。”
“什么话,什么话这是?!这叫回忆青春!”
张乐奇把小箱子拆开,给在座每人分了一盒:
“酸奶超人从他那跟鸭蛋超人联名的集卡活动结束之后就凉的差不多了,前几年产量就很少了,北京这边更是压根遇不着,这一小箱还是我在路边小店凑巧碰见的,且喝且珍惜。”
张乐奇分完酸奶又分吸管:
“当年咱们为了帮阿瓒集卡,可扎扎实实喝了一年的酸奶超人,快来回忆一下味道。”
陆瓒插了吸管,被张乐奇这么一提,突然就想起了江白榆书房里那一整套鸭蛋超人小卡。
他多问了一句:
“那个集卡活动什么时候结束的?”
张乐奇想了想:
“很早之前吧,好像就在你走之后不久就结束了。”
“……”
陆瓒愣了一下,下意识看向了江白榆。
要是这活动这么早就结束了,那江白榆那一套小卡是怎么集齐的?
陆瓒盯着他看,想事情的时候,他无意识地咬着吸管,把塑料吸管的头咬得扁扁。
也不知是他目光太不容忽视还是其他什么原因,江白榆侧目瞥了他一眼:
“好喝吗?”
“嗯嗯。”陆瓒点点头:
“还是跟以前一个味。”
江白榆微微扬了下唇,抬手把手里没拆封的酸奶和吸管一起递给他。
陆瓒愣了一下:
“我够了,你不喝吗?”
江白榆轻轻摇摇头。
“嗐,江白榆不喝酸奶,你拿着吧。”
宁渲看见了他们的小小互动,提了一句。
但这话令陆瓒睁大了眼:
“不喝酸奶?”
“是啊,他从小就不喝酸奶,很怪吧,他嫌酸奶的味儿像坏东西。”
“他以前不是一直喝吗?天天喝不带落的。”
陆瓒不信邪。
“以前?哦,你说高中那段时间啊?”
宁渲顺着他的话想了一下,等意识到原因,她后知后觉自己被迫被塞了一嘴粮,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他那是帮你集卡呢,真无语家人们,江白榆为了爱情连酸奶都能天天喝,我不活啦。”
“我也不活啦。”
陆瓒学着她的语气,拽了拽江白榆的衣袖:
“怎么不早说你不喝酸奶,我还硬给你送,早点说你还用受那委屈?”
江白榆垂眼看着他:
“不委屈。”
“咦——”
桌上另外五人到了此时,反应出奇地一致。
离他俩最近的霍寻简直没眼看,他摆摆手,片刻后,又看了江白榆一眼,边“啧啧”边摇摇头,偏头悄悄对身边的宁渲说:
“真难得,认识江白榆这么些年,也就陆瓒回来这几天他高兴点,偶尔还能笑一笑,他高中也这样吗?”
“高中?你敢信吗,在陆瓒出现之前,江白榆平时比你看见的还要孤僻,他们班都没人敢和他说话,成天冷冰冰凶巴巴的,可阴郁了。就现在这样都是在陆瓒影响下,他做出那么点改变后的结果。”
“那陆瓒真神了诶嘿。”
宁渲撇撇嘴:
“那可不嘛?所以说,江白榆这人啊,离了我们阿瓒,根本不行!”
-
目前陆瓒在北京的事不是很多,主要就关注一下工作室的进度,顺便偶尔看看简历招招人。
比起江白榆,他每天简直闲得能冒烟,但即便江白榆每天忙得像个脱落,他也还是能空出时间来陪陆瓒。
陆瓒其实不想让他这么累,毕竟江白榆原本事情就够多了,现在还要为了空出时间陪他,把所有工作堆在一起,其实他也不一定要人陪,他自己一个人又丢不掉。
抱着这样的想法,陆瓒起先劝了他两次,但后来他发现,比起忙到晚,江白榆可能更愿意陪自己玩,所以也就随他去了。
他们花一两个周末和其他一些零碎时间逛了北京一些有名的景点,以前陆瓒扛着相机走南闯北,记录下的绝大多数都是沿途的景色,他没什么人可以拍,也没人给他拍。
现在在江白榆身边,虽然江白榆也是个不爱拍照的,但他走哪都喜欢给陆瓒拍两张,起先是用手机,后来陆瓒看他这样怪麻烦,就把自己的相机给他让他拿着玩。
但别说,江白榆给他拍的照片虽然不怎么注重构图,但氛围感是一绝,有几张照片导出来之后陆瓒甚至觉得可以原片直出,事实上他也这样做了,小手一挥就发到了社交账号上。
他以前分享的都是一些自己拍的景,几乎从来没发过别人拍的自己,因此这条动态发出去之后,评论区除了夸奖,就是清一色的问摄影师是谁。
陆瓒发的时候原本就抱了暗戳戳炫耀的心思,因此他挑了一条评论,大大方方答了:
“男朋友。”
他发完就关掉了页面,再不管评论区吃瓜人死活。
那个时候,江白榆还在书房里,他有个视频会议要开,陆瓒就没打扰他,只自己换了衣服洗了澡,站在镜子跟前吹头发。
吹风机的声音有点大,他没听见外面的脚步声,一直等到那人的身影出现在镜子里才发现。
江白榆走到他身后,很自然地接过他手里的吹风机,而后垂眸打量了一下陆瓒身上的睡衣。
陆瓒像是干了坏事被抓包的小孩,仰头冲他笑了一下:
“你的衣服,偷穿一下,稍微有点大。”
江白榆的手指陷进他半干的头发里,拨弄着,又低头亲了一下他的发丝:
“好看。”
虽然说再羞一点的事他俩也不是没做过,但突然被这么亲一下,陆瓒还是没忍住红了耳尖。
在江白榆这里住了一段时间,陆瓒总觉得自己一天天都在被他当小孩子对待。
江白榆会在早餐晚餐里偶尔给他来个可爱的小摆盘,每天的水果也要剥皮切块放在盒子里方便他吃,每天下班都会给他带点糖葫芦玫瑰花之类的小礼物,甚至连晚上洗漱都要接好水挤好牙膏才把东西递给他。
这样下去,陆瓒觉得自己迟早得被他养成残废,但可怕的是自己和他都乐在其中。
这样的日子太安逸,安逸到陆瓒几乎都要忘了一些问题。
再次正视它们的时候是在某天深夜,陆瓒正迷迷糊糊睡着,梦中却突然发觉自己身边人好像醒了,而且并不是很安稳,一会儿坐起身像是想离开,一会儿又躺回去翻来覆去,最后,陆瓒感觉那人悄悄伸出手拉住了他的衣角。
他就是在这时候彻底醒的,他揉揉眼睛看了江白榆一眼,那时候房间里没有亮灯,陆瓒看不太清他的表情,但能感觉到他有点急促的呼吸和略微发抖的指尖。
而注意到他醒了之后,江白榆立马放开了他的衣角。
他像是正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平静一点:
“吵醒你了?”
他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发:
“你睡,我出去。”
“哎。”
陆瓒赶紧抓住他的手,却发现他手比平时还要凉很多。
他直接把人拽了回来,伸手去摸他的额头,却摸到一层微凉的薄汗。
“我真服了,谁在乎那些。”
他抓着江白榆的手腕,把他的手臂往自己腰上环:
“想抱我就抱,别悄悄拉人衣服,别怕吵醒我,我也想在你难受的时候陪着你。”
毕竟还没睡醒,陆瓒说话的声音还带着点鼻音,但抱住江白榆的力道很紧。
刚知道江白榆生病的时候,他就去查了焦虑抑郁的症状,知道现在江白榆多半是发作了,但这家伙又悄悄闷着不让人知道。
他像哄小孩一样拍拍江白榆的后背:
“这个病经常发作吗?”
“没。”
“是一直频率不高还是这段时间好多了?”
“……好多了。”
“哦,但发作的时候还是很难受吧,要是我能帮你分担一些就好了。”
陆瓒揉揉江白榆的头发:
“没事啊,江星星,不怕,我知道你是生病了,现在这个样子你也不想。但没关系,我一直陪着你,遇见困难咱们一起解决,没办法一起承担的我就寸步不离陪着你。只要咱俩在一起,再大的困难也有解决的时候,你一定会有痊愈的那天。”
陆瓒能感觉到江白榆胸膛里急切跳动的心跳,也不知是因为躯体症状,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他只觉得自己快被江白榆抱得喘不上气,但他没有挣扎,他只安抚似的一下一下轻轻拍着他:
“我说过,无论你变成什么样我都爱你,十六岁的我天不怕地不怕,二十四岁的我也一样。我的江星星,有我就什么都不用怕。咱们多花点时间,还我一个健健康康的江白榆,好不好?”
陆瓒被江白榆按在怀里,看不清他的样子,但能听见他声音有些颤地应了声“好”。
后来,陆瓒被他捏着下巴吻住了,这比起情到浓时的亲吻,更像是寻求安抚和存在感的方式,因为江白榆吻他的动作有些急,也并不似平时温柔,被放开时,陆瓒甚至被咬破了嘴唇。
他用舌尖碰了碰自己的伤口,有点疼,但也无所谓了。
他就乖乖靠在江白榆怀里,告诉他自己在,给他坚定的鼓励和陪伴,余下的,也只能靠他自己调节。
江白榆很少露出失态的样子,但陆瓒很庆幸他难得的脆弱有自己在他身边陪着。
那时是北京的深夜,窗外很安静,只有风过枝头时枝叶晃动的“沙沙”声隔着窗户传来。
在没有灯光、感性又神秘的夜里,陆瓒靠在江白榆怀里,听着他的心跳和呼吸,还有房间里钟表滴滴答答的走动声,和他一起熬过病痛发作时难熬的时光。
“陆瓒。”
也不知过了多久,江白榆才重新开口。
他声音有点哑,尾调带了些颤,轻轻唤了一声陆瓒的名字。
“我在呢。”
陆瓒回应似的轻轻吻了一下他的喉结,很快,他重新被抱紧了。
陆瓒猜了一下江白榆接下来可能会说什么,可能是“我爱你”,可能是“别离开我”,也可能是“我离不开你”,但这都不像是江白榆会说的话。
他等了一会儿,最后,江白榆像是微微叹了口气,语气中有丝难得的示弱,像是一直都很要强很独立的强大兽类在深夜低下了头。
他的呼吸扫在陆瓒耳畔,身体温热的温度和肢体一起包裹住他,像是溺水的人在漫无边际的绝望中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
他呼吸有些颤,他低头吻了一下陆瓒的头发,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一字字告诉他:
“我真的……
……没你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