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都市情感>重逢后前男友要把我捧红>第45章 痴呆

  第二天要拍两场戏。

  这两场戏拍完,蔺伽年和邹印就可以杀青了,《陈锋》这部电影的拍摄也算是正式告一段落。

  这两场戏分别是弟弟陈锋和哥哥陈锋的第一次见面,和最后一次见面。

  杀青前的最后两场戏,所有人的感觉都不太一样。

  在等开拍的时候,蔺伽年问邹印:“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哪里?”

  邹印故意道:“我不记得了。”

  蔺伽年想了一会儿,“小时候是在乌镇的树上,长大以后是在天台上。”顿了顿,忽然笑起来,“怎么都是在比较高的地方见面的,是不是意味着我们两个以后都会走得很远很高啊?”

  邹印没想到蔺伽年能厚脸皮到这种情况。

  但是他听着,不知道为什么,也想笑,弯了弯唇,“那最好是,借你吉言了。”

  蔺伽年道:“那必须的。”

  哥哥陈锋和弟弟陈锋第一次见面,是在烧烤店外面。弟弟陈锋因为失恋,被女朋友甩了,坐在那儿喝闷酒,因为他长得漂亮,所以几个小流氓过来骚扰他,被烧烤店打工的哥哥陈锋赶走了。

  哥哥陈锋对弟弟是一见钟情,弟弟陈锋还没有动心。

  这是两个人的第一次见面,也是注定的悲剧的开端。

  邹印拍戏的时候,看着手里的江小白,突然就担心,这里面的酒不知道有没有被人换成白开水,如果没有换……

  邹印仰头喝了一口。

  辣味瞬间呛了上来。

  邹印咳了一下,这在剧本里没有,但是费户没有喊“cut”,他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演下去,猛灌几口以后,感觉人已经有点被呛懵了。

  接下来就是小流氓过来骚扰,和蔺伽年“英雄救美”。

  这两场戏都是晚上拍的。

  街灯闪闪烁烁,摇摇晃晃,邹印有点儿不清醒,听见酒瓶碎裂的声音,很大声,他一下子清醒过来,看见蔺伽年徒手挡一个小流氓砸过来的空酒瓶,结果酒瓶砸在他手上,碎了,碎片扎进了蔺伽年的手上。

  费户喊了“cut”。

  邹印立刻上去看蔺伽年的手。

  豆大的血滴开始渗出来了,碎片扎在手上。剧组里的医务人员立刻上前来,要用镊子去把碎片取出来,再包扎。

  那个闯了祸的流氓小演员慌极了,“对不起,对不起蔺老师,我没控制住,我不知道这个东西这么容易碎……”

  蔺伽年:“没事,小伤而已。”

  “疼吗?”邹印问。

  蔺伽年随意摇头,却像是闻见了邹印身上的酒香,“喝的是真酒?”

  邹印点了点头。

  蔺伽年没有说话,半晌,才耍脾气似的坐下来,道:“我昨晚跟舅舅说了换白开水,你喝不了酒,他还是给了你真的酒。”

  医务人员给蔺伽年涂了药,包扎了虎口,说等拍戏结束,再去医院检查一下比较好。

  费户也过来查看了一下伤口。

  看完以后,费户拍了拍邹印的肩,“吃要真吃,喝要真喝,只有喝真的酒,才会有这样的反应,你才能拍得好,记住么?”

  邹印点了点头。

  等费户走了以后,邹印蹲在蔺伽年面前,拿着他那个包扎起来的手看了半天,才对蔺伽年道:“我怕我待会儿拍戏拍着拍着,突然不省人事了。”

  蔺伽年坐在塑料板凳上,手肘撑在膝盖上,“待会儿要拍我死的那场戏,你可别哭得太厉害。”顿了顿,“我可是死了都会跳起来的。”

  邹印:“……能不能说点人话,别老说什么死不死的。”

  蔺伽年微微垂下眼,“其实刚才拍戏的时候,我有点儿走神了,本来可以躲开那个酒瓶的。”

  邹印握着蔺伽年的手,抬起头。

  蔺伽年道:“我在想,我们两个这辈子最后一次见面,会是什么样的情景。”

  邹印的心脏突然微微一缩。

  他没回答,也没有打算回答。

  安静了一会儿,蔺伽年道:“我觉得,一定是我们两个老了,都活到一百岁的时候,躺在病床上,牵着对方的手,那是我们这辈子的最后一次见面。”

  邹印本来有点醉,喝得有点懵,可现在听到这话,突然就好像清醒了。

  只不过清醒的不是大脑,而是泪腺。

  “谁要跟你在病床上拖着手啊。”邹印低着头,看着蔺伽年的手,现在这只受伤了,包扎着纱布的手,就正好在牵着邹印的手。

  邹印道:“我老了也要活得好好的,还要继续画画继续演戏,不想去医院。实在不行,我就要搞个小花园,养只狗,养只猫,在那儿自己种地,累了的时候,坐下来休息一下。”

  蔺伽年道:“那我也要跟你一起。”

  邹印也不知道突然想到什么,强忍着眼泪,咬牙问道:“你身体这么不好,老了以后得了老年痴呆怎么办啊?”

  蔺伽年顿了一下。

  他坐在板凳上,微微弓着身子,抬头看了一眼夜空,想了半晌,“那我也应该会一直拿着你的照片,问你,照片上的这个人在哪里,跟你说,我好想他,想去找他。”

  “……”

  邹印真的要绷不住了。

  眼角渗出了一点泪,他拼了命地眨眼,可眼泪越来越不受控制地涌出来,幸好邹印低着头,眼泪滴在地上。听见蔺伽年道:“不要这么嫌弃啦,放心吧,我就算老了,也是个帅老头,不会让你失望的。”

  邹印:“……谁失望了。”

  不远处,费户喊开拍,要单独拍几场哥哥陈锋出事的戏份。

  邹印不太敢去看那个场面。

  总怕自己当了真。

  他就坐在刚刚蔺伽年坐过的塑料椅子上,发呆。

  等蔺伽年再回来的时候,身上已经带着一身伤,脸上也有血迹。

  看见邹印,蔺伽年先道:“是化妆,全都是化妆,本人没有受半点伤。”顿了顿,举起包扎了纱布的手,“除了这只手。”

  邹印深吸一口气,站起身,知道要到自己的主场了。

  蔺伽年回来喝了一口水,跟邹印道:“待会儿我就负责躺尸,你负责哭就行了。”

  邹印没说话。

  蔺伽年凑过来看了看,伸出手,擦了擦邹印的眼角,“别哭,把情绪留着,待会儿才能爆发出来。”

  邹印已经在努力憋着了,可憋不住。

  蔺伽年单手轻轻托着邹印的脑袋,抵着他的额,“想点儿别的事情,想想杀青以后想去干什么,想去哪里,我都陪你一起去。”

  邹印也不知道哪里突然冒出来的一个想法,脱口而出:“想去西藏。”

  蔺伽年似乎怔了一下。

  电影里,哥哥陈锋和弟弟陈锋曾经相约要去一次西藏,可是到了电影的最后,两个人都没能完成这个心愿。

  安静了一会儿,蔺伽年揉了揉邹印的头发,“大老板批准了,等杀青了,带你去公费旅游。”

  邹印心情好了点,看了蔺伽年一眼,“整天公费这个公费那个,工作室迟早让你亏空。”

  蔺伽年:“周幽王烽火戏诸侯,我撒点钱让男朋友开心,不为过吧?”

  邹印还没有说什么,不远处工作人员喊准备了。

  很快,蔺伽年就往地上一躺。

  邹印站在不远处。

  他看见蔺伽年在地上半睁开眼,冲他比了个耶。

  邹印突然想笑。

  “下雨了。”有个工作人员道。

  费户皱了皱眉,明明看了天气预报,说今晚天气晴朗,不会下雨的,结果突然就下了雨,虽然是毛毛雨,但不能保证待会儿会不会下大。

  费户道:“那就抓紧时间拍!”

  等导演喊开拍的时候,雨已经开始渐渐下大了。

  邹印看着不远处,躺在地上的蔺伽年,慢慢地走过去。

  不知为何,那一刻,邹印的脑海中闪过很多画面。从在烧烤店初遇哥哥陈锋,到弟弟和哥哥一起去过的每一个地方。海边,画室,游乐园,狭小的旅馆……再到那些压抑无比的场景,一次次地崩溃,直到哥哥陈锋说,我们走,离开这个地方,我赚钱养你,你继续读书。

  这些画面一闪而过,都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小时候在乌镇家里的那棵树,和树上趴着的小男孩。高中教学楼天台上,第一次遇见的那个穿着蓝白校服,戴着有线耳机的男生,又拽又冷酷,可邹印就这样对蔺伽年一见钟情了。

  比放电影还要更清晰,一幕幕,一帧帧,六年的时间像是被按了快进键,那些在身边来来往往的人,变得很模糊,在这六年里,唯一清晰的身影,是眼前这个人,是蔺伽年的模样。六年后的这个夏天,在乌镇,他和蔺伽年重新在一起了。他们在夜色里的屋顶上接吻,在海边奔跑,蔺伽年背了邹印,在镜头拍不到的地方说了句“猪八戒背媳妇”。他们还拍了很多场戏,温情的,冷漠的,充满欲望的……似真似假。

  邹印一步步走来,一步步走到蔺伽年的身边。

  他看着躺在地上的蔺伽年,雨水落在他身上,鲜血渐渐染开。

  邹印忽然发现,其实自己一直都不敢想一件事情。

  那就是,如果蔺伽年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如果真的有这么一天,邹印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这六年,这不长不短的六年,邹印没有一天忘记蔺伽年,可他只是强迫自己不去想,他依然喜欢着蔺伽年,可他看着蔺伽年稳稳坐上顶流的位置,看着蔺伽年的广告开始出现在各大广场的屏幕上,当地铁、飞机场的大屏幕,开始无一不是蔺伽年的时候,邹印忽然就觉得,很开心。

  只要看着蔺伽年登上顶峰,看着他越走越远,越走越高,邹印觉得就足够了。

  因为他知道,蔺伽年好好的。

  邹印慢慢地跪下来,跪在蔺伽年身边,伸手擦去他脸上的血迹。

  雨越下越大。

  邹印不知道,如果蔺伽年真的消失了。

  在之前的某一个,在这一刻,或者在未来的某一刻。

  邹印觉得自己可能会变成蔺伽年口中的那个得了痴呆的老头,又或者不用变老,年纪轻轻,就疯了一样,拿着一个人的照片,到处问,有没有人见过他,见过照片上的这个人。

  见过这个……

  从少年时起,就深爱着的少年。

  一滴泪落在蔺伽年的脸上。

  邹印慢慢地把蔺伽年抱在怀里。眼泪和着雨水一起滑落下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就变成了嚎啕大哭,崩溃至极的哭声,让周围的工作人员都忍不住动容,差点就绷不住跟着一起哭了。

  朱锦儿已经忍不住开始哭了。

  邹印不知道这场戏拍了多久。

  他只知道自己清醒过来的时候,被蔺伽年抱在怀里,不停地拍着背安慰,笑道:“不哭了不哭了,我还没死呢。”

  邹印还是哭得停不下来。

  蔺伽年把邹印的脑袋往肩上按,揉了揉邹印的后脑勺,“你是水做的吗?怎么这么能出水啊。”

  几秒钟后以后,似乎觉得这话说得有点儿奇怪。

  邹印的眼泪终于止住了。

  他红着眼眶红着鼻子,面无表情地道:“你还是继续躺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