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下午袁晓晗临走时的那句话让我已经有了在她家见到楼玲的心理准备,但真正见到楼玲时,我还是感觉心里紧了一下,半个月不见,我觉得楼玲好像瘦了。

  楼玲坐在袁晓晗房间里的一个小沙发上,我进去的时候她没有看我,低着头在那里翻一本书,我瞟了一眼,看出是那本英汉对照版的《简爱》。

  “嘿,你这阵子看那门子书哦,”袁晓晗跟着进了房间,见楼玲在翻书,一把把她手上的书扯了,说:“你两个在这里耍哈哈儿,我出去买点东西。”说完,她把书往自己书架上一放,便转身要出去。楼玲一下站了起来,说:

  “晓晗,我还有事,改天再到你这儿来。”说完,楼玲竟抢先一步走了过去,径直打开大门出去了。

  我还在那里发愣,袁晓晗对我一挥手,说:“还不快去追,你咋子甄笨哦!”

  我“哦”了一声,赶紧追了出去。

  楼玲下楼很快,我追出去的时候,已经没见到人了,直到楼下,才看见她从楼前路尽头的拐角处转过去,我赶紧追了过去,看见她往宿舍区外面走去,我不近不远地跟着,等出了宿舍区,我才赶紧跟了上去。

  “楼玲,我……”我一边跟着她,一边说,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话说了一半顿住了。

  楼玲不理我,急急地往前走,在小路口拐上了小路,我们就这么默不作声地一直走了很长一段,楼玲终于停了下来。

  “你老跟到我咋子嘛!”楼玲没好气地问我。

  “我……”她冷不丁的一停,我差点撞到她身上,赶紧站住了,说:“我想给你说……”

  “有啥说的嘛,”楼玲打断了我,说:“反正你也不想听我说。”楼玲把脸侧到一边。

  “我没有。”我低声说,“我只是怕你……”

  “你怕我!?”楼玲转过脸来看着我,突然“扑哧”一下笑了起来,说:“你好瓜哟!”说完又要往前走。

  “诶,楼玲,”我赶紧喊住她,说:“不要再走了,前面不得路了。”

  “安?”楼玲有点诧异地停下来,看了我一眼,问:“咋的喃?”

  “那边遭学校占了,”我指着前方黑乎乎的地方,说:“等开学的时候,那里就变成操场了。”

  我把子弟校改建的事情和准备招收高中学生的事情给她说了一遍,楼玲问:“那你是要在子弟校上高中了哦?”

  “我爸还没给我说,”我说:“等成绩下来了再说了,反正到时候再看。”

  “再看?”楼玲看着我,问:“再看啥子?”

  “我看你选哪个学校。”我看着楼玲说。

  楼玲听了突然有点不好意思,她看了一眼远处黑黢黢的工地,叹了口气,说:“唉,以前的学校就看不到了。”

  我记得当时赵刚和我一起去看新建学校的工地时,我也有这样的感触,她这个时候一说,把我的思绪也勾了出来,接着她的话:“就是,以后再在这个学校的话,啥子都不一样了。”

  我这话其实也就是这么一说,没别的含义,可楼玲当时却很惊讶地回头看了我一眼,几年后,我再回想当时她对我的那一瞥时,我觉得,她当时心里肯定已经有了一点预感,但她具体预感的是什么,我再也无从得知。

  楼玲看了我一眼以后,微微笑了一下,说:“诶,我这次比赛得了个二等奖,你晓不晓得?”

  “袁晓晗给我说了,”我说:“恭喜你哟!”

  “哼,”楼玲笑着哼了一声,说:“我才不要你恭喜得,要不是你……”她突然停了下来,拿眼睛飞快地瞟了我一下,然后问我:“要不我们去那块石头那里嘛。”

  楼玲说的石头就是那块我们曾经坐过的鹅卵石,看看四周,确实也没有我们能稍微长时间逗留的地方,我便对她点了点头,说:“好嘛。”

  等我们在那块鹅卵石上坐下来的时候,我和楼玲似乎已经把早先的一切误会都从心底消除了。

  我不知道那个时候的心态是怎么一回事,反正不管我和楼玲之间产生了多大的误解和分歧,只要我们能有机会在一起平心静气地说上几句话,心里的所有不愉快,便会消散得干干净净。

  楼玲坐在我身边,我们还是一人一半的坐在那块鹅卵石上。夜幕早已经将仅剩的一点天光遮挡得干干净净,在我们眼前的是一大片收割完的稻田和远处灯光闪烁的楼宇。

  稻田里还留着割完水稻后留下的茬子,不多的水积在稻田里,正好给青蛙留下了一个非常舒适的环境,乘着夜色,它们在田里尽情地鼓噪,此起彼伏的蛙声连成一片,伴着别的一些不知名的虫叫声,让这夏夜显得格外的安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