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仕哲猛地回头看向门口，霍靖南正端着一个碗站在门口，他急忙过去抱住了人，心有余悸拍了拍小豹子的后脑勺。
“睡不着可以叫老公陪你，不可以一个人乱跑知道吗？老公很担心。”
霍靖南手里端着一碗面条，他轻声说：“没吃饭。”
裴仕哲一怔，松开他看向碗里的面，他疏忽了今晚没吃饭的事情。
“对不起，是老公没想周到，想吃什么？老公马上给你做。”
霍靖南摇摇头，把那碗热腾腾的面双手递在他面前：“老公没吃饭，身体不好。”
这一刻裴仕哲的心被狠狠砸了一下，痛得他有些站不住了。
抬手抚摸着霍靖南的脸颊，从到这里哭了一天，双眼肿成一条缝，眼球上布满了红血丝，狰狞可怕。
那双充满雪花的眼眸里，此刻无神又空洞。
哪怕在这么难过的时候，他还要记着给自己做饭吃。
“谢谢宝贝。”裴仕哲鼻子酸胀，重新抱住他，哑声道，“谢谢我的宝贝。”
霍靖南想说不用谢，可他好累，他不想说话，他的眼睛好痛，不想睁开，只是轻轻拽了一下裴仕哲的衣摆，示意让他吃面。
裴仕哲颤抖着双手接过来，拉着人过去坐在沙发上。霍靖南则安静坐在他的腿边，把脸枕在他的腿上，像求安慰的狗狗一样，安静呆着。
这碗面实在难以下咽，裴仕哲拿起筷子几次都咽不下去，并非难吃，是因为霍靖南半夜起来就为了给他煮一碗面。
而他今天承受了巨大的痛苦，哭过后安静的沉浸在自己世界里，不言不语。
“dear……”
裴仕哲立马放下筷子，看向他：“我在。”
霍靖南闭着眼睛，睫毛颤了颤，轻声问：“我的两个爸爸，都是好人。”
“他们还是很伟大的父亲。”裴仕哲一下一下顺着他的头发，轻声说，“同样，他们也很爱你。”
“dear，你会离开我吗？”霍靖南顿了顿，又继续说，“会不会有一天，也会突然消失不见，留下我一个人？”
裴仕哲忍不住红了眼眶，看着趴在自己腿上的爱人，他第一次意识到，若是以后他提前死亡，霍靖南会怎么办？
他的小豹子无依无靠，一个人生活，一个人出行……
“老公会努力活到最后，陪着我的小豹子慢慢变老，尽全力护着你到生命消失的那一刻。”
霍靖南不再说话，眼角泪水滑落掉在黑色布料上，他蹭了蹭裴仕哲的腿，就这么爬了一夜。
霍文在信上说：裴仕哲来过家里，还给爸爸带了好烟好酒，十万彩礼。这个儿婿他很满意，也替我的小九考验过这个男人，是个不错的主，以后好好跟他过日子。
裴仕哲什么时候来见过自己父母，他不知道，今晚问了段飞才知道，原来在婚礼前，裴仕哲就已经来拜访过自己父母，甚至恳求他们去参加婚礼。
霍靖南不知道该如何消化今天所发生的一切，爸爸不是亲的，他还有个父亲，他是妈妈和父亲的孩子，而父亲又和爸爸是恋人。
剪不断，理还乱，霍靖南脑袋疼得快炸了。
＊＊
天微微亮时，霍东从楼上下来，看到客厅的俩人愣了愣，裴仕哲看向他轻轻摇了摇头，示意让他小声点，霍靖南睡着了。
霍东对这个侄子自小都挺疼爱，见不得他现在这么痛苦的样子，看了眼便扭头出去了。
没一会裴仕哲便听到厨房里传来了响声，霍东在准备早餐，他用双手捂住了霍靖南的耳朵。
七月的早晨太阳格外热烈，蔚蓝的上空一片白云都没有，空气潮湿又闷热，让人觉得烦躁缓不过气来。
霍靖南家门口停了四辆警车，大门口拉上了警戒线。周围邻居从公鸡打鸣开始便围在门口指指点点，有说老霍家杀人了，也有说老霍家被人杀了。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说什么的都有。
霍靖南在警察来的时候已经清醒了，他安静地坐在客厅听着他们讨论，看着警方把家里搜了个遍，最后正式下了通知。
“现有证据证明你父亲霍文和死者生前见过面，所以从现在开始这里的一切都不可以随便挪动，包括你们也要随时配合我们警方行动。”
“警察同志，什么时候开始找人？”霍东没在意他们所说的那些话，没找到人，他们也没打算离开这里，“我大嫂也失踪不见了，麻烦可不可以尽快帮我们找找？”
“人我们自然会找，你现在要做的就是配合我们工作。”
裴仕哲听到这里不禁眉头紧蹙着，他在警方提前一小时收接了裴东贸的电话，警方掌握了霍文的指纹，虽不多，但足够了。
只要在死者身上找到有关霍文的指纹，那便基本可以确定，这三个人就是他杀的，他现在还得等着李圣英那边的消息，暗地里搜索更多有力的证据。
只是警方的态度让他有些不爽。
“队长，警犬已经到位，可以开始了。”
警方拿着霍靖南提供的俩人衣物给警犬闻了闻，随后牵着警犬出去了。
裴仕哲想了想，又看了眼霍靖南，上前询问道：“我们可以跟着一起去吗？”
“可以，但不能妨碍公务。”
裴仕哲没说什么，过去询问了霍靖南的意见，见他抬头看向自己，便牵着人跟警方一起去寻找了。
这里今早便被警方封锁了，搜索范围扩大，附近的重要场所纷纷停业，水坝河流这些地方是率先搜索范围。
两个搜救犬在各个场所搜索，警方发动了一个中队在沿着整条河寻找，但一上午过去后，并没有任何消息。
众人失望而归，霍东还在缠着警方想想其他办法寻找，段飞在和家人打电话。
霍靖南一上午都没说话，只是默默跟着裴仕哲，偶尔看看警方那边消息抬头望去，然后失望低下头。
一行人到家门口的时候，霍靖南突然拉住裴仕哲的的衣袖。
裴仕哲回头看着他：“怎么了？”
霍靖南看向身后，除了看热闹的邻居没有其他人，他的视线略过那些人，看向不远处的一座山。
那里是祖辈们的坟场，镇上没有墓园，死去的亲人都是葬在那座山里，霍文在信中提起过，他的生父沈成忆就葬在那里。
“我想去看看……”霍靖南指着那座山给裴仕哲看，“dear我想去看看他。”
裴仕哲只是沉思几秒便反应了过来，看了眼走进去的警察把霍靖南带到了车后面。
“你感觉得到是吗？”
霍靖南抬头看着他，五官扭曲着不说话。
“我们先进去喝点水休息一会，然后老公陪你去看看，好吗？”
霍靖南带着哭腔却摇头：“现在就去，可以吗？”
裴仕哲看着他满头大汗憔悴的样子，从昨天到现在霍靖南一口饭没吃，只喝了一些水维持到现在，他心疼却也知道霍靖南想尽快找到父母。
“……好，我去拿两瓶水，你在这里等我好吗？”
霍靖南点了点头，松开了他的胳膊。
裴仕哲揉了揉他的头发，快步进去和霍东说了一声，然后拿了两瓶水出来带着霍靖南上山去了。
这一带的山并不陡峭，只是站在远处看着很高大，走到跟前也只是个陡一点的坡而已。
段飞气喘吁吁跟了上来，裴仕哲没说什么，默认让他跟着。
他是霍靖南的发小，对两位老人也有感情，有他陪着一起上去，如果发生什么，多一个人在也是一份安全。
“裴律师……我想问问，警方说的那件事情，是真的吗？”段飞小声说，“霍叔真的会杀人吗？”
裴仕哲牵着霍靖南往前走，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以他客观分析，霍文是有杀人动机的。
他猜测那三位死者当年肯定是直接导致沈成忆死亡的人，不然不可能三个人都被拔掉了舌头。
祸从口出，霍文想让他们知道言语攻击别人致死，以后也是会有报应的。
“我相信爸有自己的理由。”裴仕哲说，“我们不是当事人，感同身受不了他的痛苦。”
段飞看向霍靖南，抿着唇想说什么又挪开了视线。
其实他和霍靖南，小时候就见过一个名字叫沈成忆的墓碑，只是时间太久忘了，昨晚躺在床上睡不着的时候，他才想起来。
三个人一路无言走了半小时才上去，此时烈日灼心，阳光晒得人皮肤痛。
山上一马平川，四周树木环绕，放眼望去平坦的草地上到处都是墓碑，密密麻麻看不到头。
霍靖南带着裴仕哲往前又走了几分钟后，突然停下看着不远处，裴仕哲也跟着看过去，顿时脸色大变。
“妈？”
霍靖南不确定地喊了一声，随后看清一处墓碑前真的坐着李从秀后，松开裴仕哲的手奔跑了过去。
“妈！妈！”
霍靖南边跑边喊，身后两个人喊他也完全听不到。
他跑的很快，后面两个人被甩在后面，气喘吁吁跑到墓碑前跪下，扶住李从秀肩膀上，脸色却顿时僵住了。
接着一声凄惨的呼喊声划破了上空，惊得树枝上飞鸟都纷纷逃离。
裴仕哲赶过来蹲下一看，立马上前查看李从秀的生命体征。没有呼吸，面部发白出现大量尸斑，羊皮纸样斑形成，角膜高度混浊，巩膜黑斑出现。
李从秀……已经死了，就连身体都已经僵硬开始腐烂了。
“妈……妈！”
“求你们了别这样……别这样对我！”
“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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