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的花廊这两天进口了一批黑骑士玫瑰,傅温礼让助理给自己预留了二十支。刚好能和容凡的年龄对上,花语也很应景──“给你我独一无二的温柔真心。”
他一大早起来先是去浴室冲了个澡,之后刮胡子、还换了件上个月BVLGARI店面销售刚送来家里、还没来得及拆封的新衣裳。
傅温礼下楼的时候,李婶刚刚把做好的早餐摆在桌子上。
看他今天的精神面貌似是大有不同,李婶眉眼弯成了月牙状,出声询问:“先生今天穿了新衬衫啊!这是……要去参加婚礼吗?”
傅温礼拉开椅子坐下来,盯着面前的牛奶杯子轻声道:“我去接容凡,顺利的话中午就回来了。”
他说罢抬眸看向李婶,语气柔和面带微笑,全然一副心情不错的模样,对着人交待道:“麻烦您把果汁提前榨好,再多做几个他爱吃的菜。”
“容少爷要回来了?”
李婶一听傅温礼这么说,眼神也跟着一瞬间亮了起来。
她一连说了两个“好”,兴高采烈地小跑去厨房,把冰箱里的鲜橙子拿了几个出来。
之后又颇显手忙脚乱地一边在围裙上擦着手,一边嘴里念叨着得把容凡的屋子收拾出来,给人换套新的床单被罩。
傅温礼看着李婶跑前跑后这副忙碌的模样,嘴角一直勾着笑,虽然看上去尚为平静,但心中也难免有诸多感慨。
这段时间以来,因为自己和容凡之间令人头痛的关系进展,耽误了工作、生活也是一团乱,还连累得身边亲近的人都跟着一起担心。
但实际上,现在回过头来想想,一切都源于自己的举棋不定,没能在容凡最需要自己的时候,坚定地做出选择。
二人之间经历的所有波折,其实从一开始的时候,就是可以避免的。
或许自己那晚根本就不应该将人推开。
顾忌世俗的眼光也好、无法确定他对自己的感情究竟是不是依赖也罢,既然爱,就应该毫不犹豫把他留在身边。
两个人一起面对未知道路上的风雨,一起解决问题,总好过像现在这样明明心里都装着对方,却硬要相互折磨。
况且……
傅温礼关上别墅大门之前又回头望了一眼。
这个家,只有容凡在的时候,不才有了那一丝难能可贵的人间烟火气,才算是有个家的样子么?
*
一路听着歌将车子开到了到奶茶店,傅温礼进门后在屋内环视了一圈,并没有发现容凡的身影,包括那个名叫小炜的男孩。
彼时店里的客人并算不上多,只有一个年龄五十岁左右的中年女人在前台招呼着。
傅温礼上次来找人的时候与她打过照面,同样也因为他举手投足间从容矜贵的气质举止,故而在对方脑海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小炜妈妈视线与傅温礼对上的第一眼,几乎当时就反应过来他是来找容凡的。
对方热情地冲傅温礼点点头,半个身子从柜台前探了出来,之后手一伸,就指向了对街的一块红色招牌下面。
“你往那边走。”她抻着头给傅温礼示意:“他们俩在路边的早点铺子吃饭呢,去挺久的了,估计也快吃完了。”
傅温礼顺着女人所指的方向大致瞄了一眼,之后回过头,礼貌跟人道了谢。
他抬手抚了抚手上的珠子,眉眼低垂,看样子是在思索着什么。
须臾之后,收敛了神色,迈步朝着街对面走了过去。
外环的街道上没有疾行的车流和林立的高楼,小商贩大清早吆喝叫卖的声音不断在耳边响起,赶着打卡的上班族几乎人手一辆电动车,刹停在路边买上一杯稀饭一个油饼,扫码付过款便又骑着车匆匆离去,到处都充斥着最简单质朴的生活气。
傅温礼的存在与这里可以说是格格不入的,但清晨往往是一天当中人们最为忙碌的时候,没有人在意你身上T恤的牌子究竟是ARMANI还是BVLGARI,人头拥挤的早点摊前,甚至根本没有人注意到这个的男人正在缓缓靠近。
他的目光穿过面前排队的人群,一眼就锁定在了桌边低头喝豆浆的容凡和小炜身上。
两个年纪相仿、相貌俊逸的大男孩,穿着款式相同的工服搬着小板凳坐在一起,分享着一掰两瓣的同一个包子,吃饭的间隙还会时不时凑到对方耳边低声交流些什么。
两人之间,似乎有着一种外人无法介入的默契。
傅温礼望着他们静默了片刻,之后皱了皱眉,正准备上前。
可就在此时,小炜握着纸巾的那只的手,却猝然抬起,下一秒,避开了容凡的发丝抚在了他光洁的额头上。
傅温礼立于二人不远处,看着这一幕瞳孔一瞬间放大。
然而令他更加心慌甚至倍感窒息的是,对方已然做出了如此暧昧的举动,容凡却仍旧淡定地待在原地,好似稀松平常一般,没有推拒,也没有闪躲。
傅温礼眯眼屏住了呼吸,眼看着那个名叫小炜的男孩倾身贴到了容凡跟前,他也不由自主地又跟着上前了一步。
须臾之后,两人的谈话,便一字不落地,尽数落到了他的耳朵里。
小炜捏着容凡的勺子替他把碗里的豆浆搅了搅,之后轻声询问道:“感觉不是很甜,要不要再加点糖?”
容凡看向小炜,目光柔和:“不用,再加糖就腻了。”
“明天早上不来这家吃了,我带你换个地方。”小炜说罢放下了勺子,单手支着下巴,饶有兴致地回看容凡。
“换哪啊?”容凡问他。
“你跟着我走就行了。”小炜一边说着,一边冲着容凡挤了挤眼:“这条街上的美味多着呢,我挨个带你吃上一遍。”
容凡听后扯着嘴角笑了笑,没多说什么,只是小幅度地点了点头,很爽利地应了下来。
刚才这几句,明明就是朋友间很平常的对话,但傅温礼站在两人身后看地真切,对方瞧着容凡的眼神,显然并不如他话里所说的那样清白。
果不其然,下一刻,小炜犹豫了几秒便咬起了下唇。
他瞳眸里的颜色突然变得幽深起来,嘴唇动了动,全然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
容凡察觉到对方情绪忽如其来的转变,勾了勾唇看向小炜,眼神清澈不带一丝戒备。问道:“你老这么盯着我做什么?”
小炜拖着尾音“嗯”了一声,半晌后唤了容凡的名字,看着他的眼睛认真道:“你要不然,就别搬走了,留下来和我一起生活吧。”
容凡喝豆浆的手徒然顿了顿,盯着自己面前的豆浆眨了眨眼,抬头望过去:“你……这是怎么了?”
对方抿了抿唇,话挑明之后,与容凡对视的目光变得愈发坚定:“我想让你留下来,我不想让你离开。”
之后便是一鼓作气、直截了当的告白:“容凡,你看不出来吗?我喜欢你。”
小炜此番话音落地,容凡与他身后默不出声的傅温礼皆是一愣。
傅温礼惊讶于自己的猜测竟然这么快被应验,与此同时,他背于身后的手掌于暗处也在不断收紧。
心里虽然觉得膈应,但他依旧强忍着淡定没有上前。
隐隐约约间,他的脑海里一直徘徊着一个念头。
比起毫无用处的愤怒,现在的自己,更想看一看容凡面对除他之外爱慕者的表白,究竟会持以什么样的态度。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容凡并没有直接拒绝对方,而是几不可察地微微笑了笑,一副很平静的样子,询问对方:“小炜,你喜欢我什么啊?”
容凡对小炜的包容,看在傅温礼眼里已经是一个十分危险的信号,足以构成威胁。
小炜轻轻叹了一口气,收回在他身上的视线,苦笑着摇摇头:“我说不清。”
之后道:“但我活了二十多年,这还是第一次对一个人产生心动的感觉。”
他说着不由得自嘲一笑:“你别觉得我幼稚,我其实心里很清楚,咱们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我给不了你之前那么好的物质生活条件。”
“但我还年轻,这就是我最大的资本。”对方说着鼓起勇气握住了容凡放在桌边的手。
而容凡,不知是来不及反应,还是被惊到了,就这么任由他握着,根本没想着把手抽出来。
傅温礼的视线落在两人交叠的双手上,心中升腾的的火气一瞬间到达了峰顶,正咬了咬后槽牙准备上前,却又听到小炜紧接着补了一句:“你叔叔给不了你的承诺,我都能给你。他虽然比我有钱,可是我能做到比他更爱你。我现在好好努努力,总有一天,我也会给你富足的生活,咱们不用羡慕任何人,你想要的一切我都能给你。”
小炜的一番话落在三个人的耳朵里,引发了其中两个人对视的沉默,也同时,狠狠刺痛了傅温礼的心。
他不是没有预想过有朝一日,容凡的生命中或许会出现另一个男人或者是女人。
他们的相处可能会比跟自己在一起时更加契合,他们年龄相仿、有着共同的喜好与人生目标。
到那一刻,也是自己该正式退出容凡的生活,收敛起对容凡所有的爱意,坦然放手的时候了。
可现在这一幕就明明白白摆在自己眼前,它不是想像,而是实实在在地发生了。
傅温礼却恍然惊觉,自己根本做不到如预想中那般洒脱。让他大大方方将自己护在怀里多年的挚爱拱手让人,这比刀架在脖子上还要令人感觉到恐慌。
容凡如今是什么态度他已经全然顾不上了,不接受对方的感情也好,想要移情别恋了也罢,傅温礼现在心中唯一一个念头,就是要不顾一切把人牢牢锁在自己身边。
容凡是他一个人的,这辈子也只能属于他。
未多加犹豫,傅温礼三两步走上前去,招呼都没打一声,就举起了一只手臂横在了两人中间。
趁容凡还没来得及反应,傅温礼单手抓住了他的胳膊往起一提,轻轻松松就将人拽了起来,揽回到自己的臂弯里。
容凡一个踉跄撞到了傅温礼结实的胸膛,下一秒,瞪着眼睛直直仰视着傅温礼,看上去完全一副没料到他会在此时出现的模样。
傅温礼垂着眸子瞥了容凡一眼,之后转过头看向小炜,目光中不夹杂任何情绪,冷冷开口:“从你们店里离职的话,不用提前一个月打申请吧。”
他这出口的话虽然是问句,但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压迫感,很明显,不管对方同不同意,他都不会再给容凡留有任何可以和面前这个男孩接触的机会了。
面对傅温礼气势上的绝对压制,小炜的态度倒是一直不卑不亢的。他丝毫不惧与傅温礼直接对视,嘴角勾着一抹气定神闲的微笑,须臾之后,开口道:“离不离职的倒是无所谓,但我和容凡还有话没说完,要不然叔叔你先站旁边等上一会儿?”
傅温礼藏在骨子里的教养让他无法对一个小辈做出任何不当的举动,可不得不承认的是,在听到这个叫小炜的男孩用那种颇含讽刺意味的语气叫自己“叔叔”的时候,他真的很想一拳抡到对方的脸上。
“你想说的话刚刚不是已经说完了?”傅温礼的眸底散射出寒冷的凉意:“你只不过是想等一个肯定的回答。”
他说着顿了顿:“只可惜,你要的答案可能这辈子都等不到了。”
傅温礼眯眼盯着自己面前这个个头如自己一般高、面容却犹带着稚气的男孩。上前半步缓缓靠近,待凑到了对方耳边,才几不可闻地轻笑了一声,之后用只有彼此能听到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话:“小子,‘叔叔’劝你,哪凉快哪待着去吧。”
说完没再细看对方脸上的表情,一脸蔑视的模样,退到了安全的社交距离。
他手边微微一用力,便将容凡整个人箍进了怀里。几乎是毫不费力的,就像提着一只无力扑腾的小鸡崽那般,头也不回地把人拽离了当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