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妈妈挂了电话，转身看向江愈。
江愈低头站着，做好了随时被揪耳朵打耳光的准备，这样耳光落下的时候不会因为惊讶而太痛。
“江愈，这次妈妈不打你，我们好好聊聊。”江妈妈拖了一把椅子过来，示意江愈也坐下来。
“嗯。”江愈低着头坐下。
“你真的有在好好学习吗？”江妈妈问道。
江愈不知为何从心底升起一股无法排解的瘪闷，从喉咙里挤出一句：“有。”
“那你的成绩为什么总是上不去，你们老师已经第二次因为你成绩的事情找我了。”
“我也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每天学到那么晚成绩还是上不去，是我还不够努力吗？
“你不知道？那为什么别人能考好，你就不行！”江妈妈的声音扬了起来。
楼上传来小孩子的哭声，还不会说话的孩子，哭起来总让人特别揪心。
江愈想说，因为别人更聪明，但又不愿意认输：“对不起，我会更努力的。”
“你这书不是为我读的，你自己想好。”
“嗯。”除了应声，江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还有，你们老师说你最近交了坏朋友，怎么回事？”
“……没有。”江愈想说宋祁不是个坏朋友，他虽然看起来玩世不恭，但是心里却比谁都要温柔。
那校服袖子替自己擦去眼泪的感觉，江愈还记得。
但是他知道，如果此时他为宋祁发声，迎接他的是更加无休止的来自母亲的质问，例如：宋祁是谁？干什么的？如果他什么都没做老师能说他是坏学生？从明天开始你立刻和他断了联系，自己读书都管不住还管别人？
“没有最好，看书去吧。”
某种程度上，江妈妈还是相信自己的儿子的。在她心里，儿子还是个听话的乖孩子，连替家长签字的事情都做不出。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进了初中这成绩就再也没好过，心思不知道都放到哪里去了。
回到书桌旁的江愈，手里拿着书，眼睛里却毫无光亮，呆呆地看着不知道何处。
江妈妈并没有察觉江愈此时的不在状态，说了句认真学，就进了自己的房间。
宋祁并不知道夜晚发生在江愈家的这么个普通而平凡的一个小插曲，他正为晚上和江愈打了一个小时的电话而莫名喜悦，像是个和喜欢的人多说了一句话的毛头小子。
紧接着，手机铃声就响了。
“你个臭小子，刚才打电话一直占线，你在干什么？是不是早恋了？你怎么一点都不知道学好呢？”电话那头宋章文的声音中气十足。
宋祁只觉得自己的心情被破坏了：“关你什么事？”虽然早恋是事实，但是任由谁接起电话被劈头盖脸一顿骂都会觉得不爽。
“关我什么事？我是你老子。”
“我看你就是当惯了大老板，看见有人不听你话就难受，但是你管不着我。”宋祁径自挂掉了电话，有些气不顺。
说实话，大概是因为回到少年时，受到青春期身体的影响，宋祁最近难得有些想家了。甚至在半夜睡不着的时候他还小小的后悔过一阵。
后悔重生到现在接近两个月期间，没和宋章文好好说过话这件事。
毕竟宋章文，他的便宜老爸，在上辈子的时候，还来不及见证他的成功就死了。这辈子看到死而复生的亲人，虽然感情并不融洽，但心里总有种物是人还在的微妙庆幸。
甚至在刚才接电话之前，他还在打腹稿，该和老头子聊些什么。
只是劈头盖脸的一顿骂完全搅和了他的兴致：“睡觉睡觉，烦死了。”
宋祁用被子一蒙头，隔绝外界的一切。
一觉睡醒，宋祁还记得昨晚宋章文的那通电话，心里有点梗，但想到一会儿就要见到江愈了便打起了精神。
在公交车站碰面的两人冲对方笑笑，仿佛昨晚什么事都没发生。
“刚才和你一起出来的人是你妈吗？”宋祁问道，刚才他看到一个女人推着自行车和江愈并肩出门。
江愈点点头：“嗯，她上班去了。”
“这么早啊。”宋祁感叹了一句，
小城市的体力工作者，永远没办法享受朝九晚五的生活。
“嗯，妈妈很辛苦。”江愈抿唇道，大概不想深聊，便换了个话题，“昨晚那道题后来你弄懂了吗？”
“有些思路了……”
因为各自都有些低落的心思，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你鼻子都冻得像是糖葫芦了，还好嘛？”上车时候，宋祁从口袋里抽出自己温暖的手，掌心贴在了江愈的鼻尖上。
大概是觉得这个姿势有些好笑，两人都笑了起来。
“还好，鼻尖凉凉的，有时候感觉还挺有趣。”鼻头传来的温暖，让那些藏在江愈心灵沟壑处的淡淡艰涩被驱散，甚至一瞬间遗忘了因为妈妈的责骂而萦绕着自己的无形悲伤。
“宋祁，今天吃完午饭我们去学校门口买包糖吧。”
“不用，上次的那种我还带了很多，你想吃什么味道的？”
“一直吃你的，不好。”江愈正色道。
“没事，我其实不爱吃糖，家里人给我塞行李箱里的，你多替我吃点我还谢谢你呢，不然都浪费了。”
……
两人在愈渐寒冷的冬日里，用言语给予彼此最日常的陪伴。
因为江愈习惯早点到校开始早读，所以两人到的时候教室里还没什么人。宋祁也问过江愈为什么那么早，江愈说这是一个小窍门：
人少的时候开始领早读，那就比较好管理。后来的同学进门后会跟着念，但要是人多了才开始领早读，那就又要扯着嗓子喊半天了。
闻言宋祁便开启了自己的早起生涯每天跟着江愈一起，不过心里有些不平：早读、纪律、活动组织、班级杂事。
几乎所有的事情都由江愈这个班长干了，那那个叫啥啥啥的副班长到底干了什么？学生会的工作？
初一的学生会除了参加会议和打杂还有什么工作吗？
江愈不知道宋祁正在拼命心疼他，今天早上要读的是语文，他刚把书从包里拿出来，一个人就站在了他的面前。
“江愈。”
“啊，陈浩哲，怎么了吗？”
宋祁坐在后面看着这个突然找上江愈的人。
“就是，我想说……”陈浩哲支支吾吾，宋祁觉得他有点眼熟，但又想不起最近在哪里见过。
“我想说，之前那个投票，我没投你，你当时看见了对吧。”
话一出，宋祁觉得这小子有点欠打。
江愈嗯了一声，点点头，没有再说话。
陈浩哲挠挠后脑勺：“我想说，其实我也没投徐琳琳。我就觉得举手投票这种事情又傻逼又幼稚……就谁也没投。”
宋祁懂了，这就是个中二少年。
“然后昨天我做值日留下来，朱老师和你们的话，我都听见了。我觉得宋祁说的，有点道理。如果下次再有这种投票，我会投你的，你人挺好的。就是下次管纪律的时候能不能小声点，我每次都被你吓死。”
说完自己憋了一夜的话，陈浩哲长舒了一口气；“好了，我说完了，我先走了。”
算起来确实如此，在宋祁来之前，江愈他们班44人，而票数加起来只有43票，只是宋祁出乎意料的投票让众人一时间忘记了，有个人弃权了。
陈浩哲挥挥手没有带走一片云彩，甚至路过宋祁的时候还给了他一个佩服的眼神。
江愈在自己的座位上，心情复杂。
有些雀跃，又有些怅然若失，最终化为一口长长呼出的气。
有时候事情或许并没有看起来那么糟糕。
但是糟糕的事情已经发生并且无法修复了，迟来的解释，只能让人在回忆的时候少含着那么一根针。
宋祁也终于想起来为什么觉得陈浩哲眼熟了，昨晚负责擦玻璃的值日生好像就是他。想着那人刚才给自己的佩服的眼神，宋祁忍不住反思起来：
昨晚我的言论难道很中二吗？
不然怎么会惹得中二少年的青睐！
作者有话要说：
是，没错，宋中二你自己心里要有点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