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眠山选择出道的时候,已经很少和张离联系了。他隐约知道张离在打一场大仗,比他要辛苦的多。

  他始终在心里横着一道杠,那是张离妈妈临死前抽搐的样子,让他联想起小时候那条被车撞死的狗。

  他被带自己入行的老师称为天生的演员,极强的共情能力让他能轻松把剧本里的人物转换成自己,也让他从小就不敢看那些要死要活的场面,更见不得受伤,只要一见到别人的伤口,就感觉自己身上也有一道同样的伤痕,血液不停地流失。

  也因此,他不喜欢暴力。邻居家的那个孩子身上的痕迹总是让他也跟着痛苦,让他不得不关注他,让他忍不住想要为他做点什么,也许这样他就能少一点疼,自己也就能好受很多。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冲上去打那个胡说八道的小混混,明明他最讨厌受伤,但在他动手前的那一刻,他觉得如果他不动手,他将会更加痛苦。这种痛苦很深很深,像心脏被人攥着,比皮肉上的痛苦要痛千万倍,以至于他觉得自己的拳头挥出来的意外的痛快,如同在盛夏跳进泳池,喝下一杯冷饮。红色的液体第一次让他感到舒适,近乎嗑药的疯狂。

  也就是在那时他发现了,他想要张离能够不再痛苦,这就是他追求的。

  然而他把一切都搞砸了。在看到张离妈妈倒地的那一刻,他感觉天塌下来了。他当场吐了出来,感觉有人给他肚子上来了一拳,从他身上撕了一块肉,给他的头来了个无麻醉开颅手术。

  他杀了人,哪怕并非故意。他看着张离跌坐在地板上惊恐的脸,空白的大脑里只有一个念头——他杀了他在意的人的母亲。

  他真的很抱歉,这是楚眠山一直想对张离说的话。他觉得他这一辈子都不会得到原谅,也因此绝不奢求张离的喜欢。这种绝望胜过他共情感受过的任何痛苦,把他的灵魂挖去了一个空洞。

  可当他终于能起来的时候,张离似乎已经永远的离开了他。他们之间从此隔着一条阶级的天堑,他将永远也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了。

  出道以后,他在一场宴会上再次碰到了张离。他站在台上腰板挺得笔直,和四年前那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判若两人,和那些想要潜规则他的人一起谈笑风生。也许这样也好,利益总是能让人不断抛弃,然后不断贪求,也许这样他就能走出过去,成为芸芸众生里再普通不过的一员。

  所以即使被囚禁,被强/奸,被伤害,他也只是觉得,是不是他在用那市侩的一面在掩盖自己的痛。他一边期盼着能被救出去,本能地做出一些反抗,一边又隐隐怀着愧疚,想着这是不是他的一种报复,如果是这样,那他宁愿奉上他的身体,以期缓解他的痛苦。他见不得他受伤,更何况这道伤是他亲手划出来的。

  最终他给自己戴上了链子,如果这就是他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