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蓦地想起雷佑桦的话……她为他熬坏了?

  冯迪文冷笑。“她有胃溃疡许多年了,本来只要多休息、按时服药便能痊愈,可是她为了替你争取最低的利率,只好拚命出差开发业务,好向董事会交代,同时又要应付你那些源源不绝的绯闻。她只是一个人,当然会累倒,最后情况一发不可收拾,不得不进行胃部切除手术。她应该有打过电话给你,可是你不屑一顾……其实她早就可以和你解除婚约,还你,也还她自由,可是她始终不愿意放手,因为她还是相信终有一天你会愿意听她解释,明白她对你的心意。”

  电话?古昊书蓦地想起他那次为德国的专案出了状况忙得不可开交之时,有接到她的来电,只是那时他根本腾不出时间。事后他也有打电话给她,可是一直未能接通。

  就在那个时候,她进行了切除胃部手术?情况……严重吗?为什么当时他不丢下工作去看她?那时……她明明那样子哀求他,为什么他连一丁点的时间也没有为她腾出?

  他明明都要动身前去找她了,怎么最后还是选择了工作?

  冯迪文的话让古昊书倏地意识到,雷佑嘉对他,一直都是认真的。

  没有任何的虚情假意,她对他付出了最真挚的情感。但他自从那天以后,一再否定她,认定她是个唯利是图的女人,执着于她的欺瞒,为她的绯闻怒不可遏。

  “在手术过后,她打算跟你解除婚约,可是你竟然邀请她出席周年宴会,她傻气地再次对你产生了希望。结果呢?你却用那些所谓的证据伤害她。”

  冯迪文道:“不过这样也好,她终于对你死心了,你也得到了想要许久的自由,不是吗?”

  古昊书陷入前所未有的混乱。他一直确信雷佑嘉参与了设计他,介怀她践踏他的感情,认定她跟冯迪文厮混勾搭,对她利用他心生不满,他才会以这种手段报复她。

  然而,当所有人都告诉他,结果正是他渴望多时之际,他也同时被告知她同样是受害者,她和他一样,都被雷佑桦设计了,她跟冯迪文从来没有任何私情,她甚至为了他差点连性命也不保!

  在他认定她亏欠自己的时候,欠人最多的竟然是他。

  “古先生,你现在知道佑嘉跟我没有任何关系,是不是可以离开了?”冯迪文下逐客令。

  古昊书离开了临海小屋,抬头望一眼天空,眼前掠过雷佑嘉的容颜。

  他怎么会忽略了她在宴会那晚的脸色有多差?以时间上来看,她是动了手术没几天便陪着他出席。

  而他,竟然要她喝酒!所以那晚她才会在喝了一杯香槟后要求离去,继而跟冯迪文于无人角落拉扯。

  他怎么会没有留意到她的不对劲?怎么只一心想着要报复她?

  从六年前便一直承受伤痛的心窝,如今更是痛得不断抽搐、颤抖。想起她那天是在医院前公开与他一刀两断的,她定是因为胃痛而入院……

  他到底做了什么?

  单方面认定她是个坏心眼的女人,对她的解释向来嗤之以鼻。不记得从何时起,她已不再费唇舌解释,只强调她才是他名正言顺的未婚妻。而他,内心尽管痛苦,却为了掩饰对她百般为难,旨在令她与他同样受伤痛苦。

  多年来,他对她冷嘲热讽,她美丽的容颜从来没有因为他的冷言冷语扭曲,他擅自认定那是因为她只视他为垫脚石,从没付出真心,对她更是深恶痛但,这些统统都是误会?

  他深信自己被利用,无处宣泄的闷气统统朝她倾倒,封闭了对她有过的意乱情迷,抹去对她的情感,费尽心思也要将她驱逐出他的生命,她的坚持得不到他的认同,反而给予他更好的藉口,指她是个只看重名利的人。

  他盲目地认定她与别人有私情,对于她从不解释半句感到愤愤不平。事实上,就算她向他道明与冯迪文毫不相千,他也不会相信,因为他打从心底否定了她的一切。

  因为,她让他觉得喜欢上她的自己实在太愚笨了。

  他自信有着看穿别人的能力,却狠狠地栽在她手中,他从没有受过这样的对待,只能以伤害她去抚平他心坎的伤口。

  其实,他一直将她放在心内一隅。不然他为什么从来没有打算解开两人的缠绕?

  一如好友所言,他可以单方面宣布解除婚约,然而他以不甘当坏人为由,死也不愿松手,令两人的关系陷入胶着状态,进退不得。

  表面上,他是不想承担负心的罪,将责任推到她身上,实际上他并不愿终止与她的纠缠。

  而今,她主动终结一切,他才发现自己并不希望与她变成两道平行线。否则,他为什么要去找雷佑桦,又为什么来义大利?

  一开始,他只是想找到她,哪怕是身心俱疲,也要与她纠缠不清,因为他不容许她利用了他的感情,让他傻气地付出了真心,她却能逍遥地与别人调情。

  但……现在他才知道,她对他是真心的。可是,他却亲手将她这份心意打碎,让她彻底地对他死心。

  如今才想到要挽救,会不会太晚了?

  清早起来以后,雷佑嘉换上了外出服便离开住处,不消片刻已身在附近的一家粥品店内。

  点了一碗燕麦粥,她慢慢地舀了一口热粥,吹了吹后才送进口中。

  因为医生嘱咐她要注意饮食,所以她最近都把这家粥品店当成自家厨房了。

  她向公司请了假后,并没有如冯迪文建议住进他家。虽说他跟情人在外地度假,她的进驻并不会影响他俩,只是那满室的温馨一再戳中她内心的伤口,教她不由自主地想起古昊书的绝情。

  因此,她另找住处。也没花多少天的时间,她已跟房东签了约,正式搬进一个人住是有点大的公寓。房东是个跟她同年的女人,是一名律师,最近因为抵受不住男朋友的哀求,搬去跟男朋友同居,本来的房子就租给了她。

  她最喜欢这房子有阳台,并放置了一张摇椅,还有厨房里那美丽的咖啡机……不过她可是很自律的,知道胃部还未痊愈,绝不会喝咖啡。

  昨天去医院复诊的时候,医生还称赞她呢。

  虽说她偶尔还是会想起古昊书,然而她发现自己的心情已不像以前那样,会为他有所起伏。

  原来,要将一个人从心里摒除并不是那么困难,只要她想,她便能做到。

  她以前太执着,觉得自己与古昊书的缘分并非如此浅薄,只要她坚定地守候,终有一天他会明白她的心意。可是当他绝情地回应她的等待,处于难堪风暴中的她终于醒悟不能再执着下去,无论她等多久、为他付出再多,他这一生都不会相信她的情感,她只能守着最寂寞的位置,承受最多的嘲讽。

  只知一心付出,希望能感动他,让他回头正视她的感情。

  够了。她真的没法子再挤出半点情感。就像干涸了的湖泊,再也自不出半滴水来,现在的她只想对自己好一点。这几年为了他,她真的太委屈自己了。

  当她一直小心翼翼地守护的最后一道烛光熄灭后,她终于承认自己并非他最终的港口。

  到底谁先开口,一点也不重要,反正在很久以前便注定是这样的结果。她从开始便注定要失去他。

  即使她守住未婚妻这位置,她同时亦是距离他最远的人,他设下的防护罩只阻挡她的进入。看遍在他身边来来去去的女人,她累得放弃了拍打防护罩,乞求他的接纳。

  放手,是她唯一能做的。

  这是她决定对自己好的证明。

  请了三个月的假,她下定决心要将他摒除于生命之中。她也不管自己的决定会否为公司带来不便,反正这是哥哥欠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