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结束跟上海公司的冗长会议,雷佑嘉再也按捺不住胃痛,伏在桌面上喘气。

  她素来吃不惯飞机上提供的餐点,离开机场至今只吃了一颗胃药、喝了一口水,她的胃部早已翻搅不已。

  “来,热牛奶。”会议结束后,冯迪文第一时间为她端来一杯热牛奶。

  “谢谢。”她握住杯子,温热的感觉令她呵叹一声,痛楚好像稍微减轻了。“等会儿叫外面那些人整理好刚才的重点,我明早要看到。”

  “你应该去医院做检查。”冯迪文道。

  “我没有时间。”她微喘着。因为到上海出差的关系,有太多文件积压下来,再不处理的话,公司有很多事情都会耽搁。

  “就算没有时间,你也得去医院。”冯迪文坚持。“说不定胃溃疡的情况加重了。我早就说过不要去上海出差,你硬是不听,更要将两个星期的工作于十天内完成,你根本就是拿自己的身体作赌注。”

  胃部一阵痉挛,她痛得倒抽一口气。“你很唠叨……”

  “看你连说句话都这么辛苦,还不去医院吗?”他拉开椅子。“就为了早点回来见那个人,值得吗?他还不是跟其他女人鬼混!我都不明白你为什么会对他那样子一心一意!”

  两人在工作上是上司下属,私底下却是无所不谈的好朋友,连彼此最私密的心事都会跟对方分享。

  “值得吗?就算你这样子问我……”雷佑嘉苦笑,眼前仿佛重现中午的画面。

  自从他们的婚约确立以后,他便视她为洪水猛兽。他带有鄙夷的眼神教心窝紧紧地揪着,令她痛得快要窒息了!

  “你真是的。”他当然知道她的心意,也清楚她为了维持表面上的和谐是多么的委曲求全,也因此替她倍感不值。“来吧,去医院检查。”他上前拿开杯子,扶她起来。

  “嗯。”漂亮的两眉拧得死紧,她痛得要依靠他才能勉强站起来。“走慢一点,我跟不上……”

  “知道了。”他扶着她,黑眸中盛满了担心。才几步的路程,她已经走得喘吁吁,可想而知她到底有多痛。“我要开门了喔。”

  她点点头,在他开门的刹那间,她松开紧握他前臂的手,呼吸回复正常,精致的脸容也没有流露丝毫的异样,就连软嫩的唇瓣也微微上扬,挂着好看的微笑。

  踏着优雅自信的步伐,她率先离开了会议室。

  即使清楚她爱逞强的个性,冯迪文还是有两秒的怔忡。她这么辛苦武装自己又是为了什么呢?

  不过,这并不难理解。作为银行界龙头之一──万钧银行的传讯部总监,同时也是旭华集团古昊书未婚妻,雷家大小姐的一举一动自然受到狗仔队全天候的监视。

  要是稍有差池,大大小小的报章杂志都会以她为封面人物,仅凭数帧照片,为她杜撰形形色色的故事。

  走在前方的雷佑嘉暗地调整呼吸,今天她的胃似乎故意跟她过不去,非逼得她在人前出丑。

  然而她天生个性倔,就不信撑不下去。

  为了家族也好,为了她自己也好,她都必须确保在人前永远是笑容满脸、举止优雅,就算别人以未婚夫的风流韵事试图打碎她的从容,她都不会如别人所愿的展露丁点的狼狈。

  六年的时间,早已让她练得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好本领。

  这些,都是出自古昊书的训练。

  即使已有婚约,他还是绯闻不断,一会儿是红遍中港台的模特儿,一会儿是电视台力捧的新进女星,又或者是上流社会丧夫不久的美丽寡妇……但凡是女人,他都来者不拒,视她这未婚妻如无物,每每要她面对记者尖锐的询问,甚至要为他想借口。

  他们只是朋友;当时她也在场的;那位女明星正好路过,前来打招呼而已……多不胜数的借口,全都是一些没有人相信的可笑理由,偏偏都是出自她的嘴巴。

  她其实可以单方面解除婚约,相信他也乐见她主动求去,然后继续为他的情史增添更多辉煌纪录,可是……心底依然有着微小的烛光,她对他始终有着盼望。

  他们曾经历过的快乐日子是那么的真实,说明他们可以相守一生,他的态度会急遽转变,全是因为她那好事的孪生哥哥。

  要不是哥哥帮倒忙,古昊书怎么会认定她是为了巩固家族生意而接近他?然而任凭她说破了嘴,他就是不肯相信她的真心。在他眼中,她是个唯利是图、贪慕虚荣的女人,而她也渐渐地厌倦再多费唇舌去解释,既然他要这样子想她,便随他好了,至少在他心中,她是特别的存在,一个让他讨厌的女人,也比那些他过目即忘的女人来得强。

  她已不记得从何时起开始跟他针锋相对,不再在意他跟什么女人同游巴黎,不管他携同怎么样的女伴出席什么商业宴会,她只会跟他强调自己才是他名正言顺的未婚妻,要是他有什么差池的话,丢脸的可是他们两家企业,或会带来无法估量的损失。

  而他,会回以一个冷冽无比的眼神,仿佛在告诉她他一点都不在乎,随她以受害者自居好了。

  她该这么做的,对不对?可以博得别人的同情,同时立于道德高地,她并不会有任何损失。

  然而她从来没有这么做,反倒为他想出一个个借口。他看不见她的委屈、心酸,只看到她贪恋当他的未婚妻……因此,他越来越放肆,似乎是想挑战她的底线。

  像今天下午的情景,她也不是第一次看见。他不分时间、地点、对象,只要不是她就行。

  她有时会想,他是不是算准了她会前去找他,故意让她看呢?

  每次想到他宽广的胸怀正被人占据,他强健的臂膀用力地搂着别人……她的心都会不住地绞痛。但她倔强地不愿向他示弱,或者就算她哭给他看,也不会令他产生任何怜惜。

  她不容许自己如此难堪,所以只能以冷嘲热讽去包裹受伤的心。

  多次的对峙下来,她已经不知道维持婚约到底有什么意义,对他的爱恋也在他多次伤害后慢慢地冷却下来。

  “佑嘉?”冯迪文开了车门,叫唤一脸茫然的她。

  “呃?”她怔了怔,看着身旁的他,缓缓地绽开一丝淡笑,上了车,并系上安全带。

  冯迪文上了车,示意司机开车前往医院。

  本来平复了的疼痛再度来袭,雷佑嘉痛得忍无可忍,整个人倒向冯迪文,两手抓住他的臂膀,大口大口地喘气。

  当轿车离开了大楼的停车场,平稳地前行之际,一辆在对线马路行驶的跑车陡地停了下来,驾车的人脸色铁青。

  古昊书对于自己无意识地驾车前来万钧银行总部大楼已是相当不悦,即使他以兜风为由,可是他的脸色一直都没有好过,在看到对向轿车内的情境后,握着方向盘的手更是捏得死紧,指头几乎陷进小牛皮之内,指节因为过度用力都泛白了。

  不得不佩服雷佑嘉厚脸皮的程度。下午在他的办公室时,振振有词地教他要低调一点,不要做出有损两家企业的事情,可是她呢?连去上海出差都带着那个叫冯迪文的男人,谁知道他们是不是只在公事上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那男人定是每晚都拚命在床上取悦她,她才会不知廉耻的跟豢养的宠物形影不离。

  这个该问你们才对,我也不知是怎么一回事,突然蹦出这么一号人物……不如你们告诉我,谁是秘密情人?

  她在机场跟记者的对答,他已透过网络看过,她那虚伪造作的微笑、故作大方的姿态,全都令他恶心极了。任谁都知道她的秘密情人是谁,为了日夜相见,她以私人助理的名义聘请冯迪文,不分公私的带在身边,镜头下的他们常常眉目传情。

  他很早以前便知道她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女人,为了巩固家族事业,她连自己都可以出卖,佯装清纯可人,诱使他裁进她的温柔陷阱中,当他以为她或许是值得他付出真心呵护的人时,终于露出狐狸尾巴,与她的孪生哥哥设计他,令他不得不承认她是他的未婚妻,藉着他的关系,令本来摇摇欲坠的家族生意在六年间于银行业界稳占重要位置。

  对于这种明目张胆地利用他的女人,他哪可能给她好脸色!要是能解除婚约的话,他早就这么做了,哪轮得到她终日撒野?偏偏他母亲对她这名未来媳妇疼爱极了,当初也是在母亲的要求下,他被逼着认了雷佑嘉这未婚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