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痊愈后,陆云野回到了公司。

  还有几周就过年了,公司门口堆着要发给员工的年货。年末……

  身体痊愈后, 陆云野回到了公司。

  还有几周就过年了,公司门口堆着要发给员工的年货。年末最忙碌的那阵已经过去,整个公司陷入懒洋洋的氛围, 大家都收拾好心情准备放假。

  逃兔的销售运营部也合并了进来, 单独辟出一个楼层, 云野传媒大换血,精神面貌焕然一新。

  与此同时, 他让人彻查的录像也有了下落。技术部还原了时逸参加竞标当天的监控, 在模糊不清的图像里, 他眼睁睁看着时逸被孟文叫住, 然后毫无防备伸手接过了对方喷来的诱导剂。

  “去问孟文, 这瓶喷剂现在在哪里?”陆云野现在还感到一阵阵后怕, 不知道如果孟文没有良心发现给了时逸一支抑制剂,他们又要承担怎样的后果。

  “告诉他,老实交代的话可以减刑, ”陆云野话头一顿, “还可以让陆景彦判得更重。”

  唐仪了然点头,“我让人去办。”

  她拿出另一份文件,“陆总,还有一件事。”

  “时锦鹏之前抵押给您的房产已经过了管控期,现在可以随意处置了,不知道您有什么想法。”

  陆云野沉吟,时逸早早就搬出去自己住,他对时锦鹏那套古堡似的别墅没什么兴趣,“里面的东西卖了多少?”

  “珍贵的古董名画, 家具卖了大半来抵债, ”唐仪说道, “现在基本已经空了,剩下的都是没什么价值的小物件。”

  “我先去一趟再说。”陆云野接过盘点手册,翻了翻,然后掏出手机拨通了舒闻的电话。

  舒闻从疗养院搬出去后住进了沈医生家里,一楼带院的复式套房,陆云野过去的时候他正躺在摇椅上晒太阳。

  两只猫乖顺地趴在omega脚边,也眯缝着眼,大约是感受到生人的气息,陆云野靠近时便警惕地看了过来。

  沈青安正在屋子里收拾卫生,隔着落地玻璃门看到了他,围裙没来得及摘先竖起一根手指在嘴前,“嘘,刚睡着。”

  于是陆云野在院子前驻足,沈青安轻手轻脚去给他开门,路过躺椅时omega若有所感,睁开了眼睛。

  舒闻穿着厚重的保暖服,起身的动作有些笨笨的:“唔,小陆来了?”

  “小心点,”沈青安打开院门,又回去帮人扶住摇椅,“云野,来这边有事吗?”

  “时锦鹏的房子管控权到期了,”陆云野说道,“我今天过去一趟,想问下舒伯父要不要一起。”

  沈青安有些担忧地看了omega一眼,却听他道,“那就回去看看吧,正好我还有东西没拿回来。”

  “好,那要注意保暖。”沈医生折返回屋,拿了围巾手套和棉帽,认认真真给人套上,最后在舒闻的鼻尖落下一吻,“记得回来吃完饭。”

  “哎呀,让小辈看笑话。”舒闻有些不自然地推开他,却发现陆云野已经出了院子,去外面取车了。

  舒闻和时逸一样,外冷内热,也不习惯恭维人,一路上都很安静。

  陆云野只能没话找话道,“沈医生很会生活。”

  舒闻微微勾起唇角,“他这人,规矩也多,饮食注意得很,平时还要运动。”

  虽然说着抱怨的话,但语气是甜蜜的。陆云野放心了,毕竟他和时逸一样,都喜欢舒闻能找到自己的幸福。

  “那个……你和小逸,怎么样了?”舒闻问道。

  他已经知道了时逸的腺体完全恢复的事,但也在顾虑时逸的想法。

  因为这么多年过去,他没能像其他omega家长一样,给时逸做出正确的引导。所以他的孩子需要在二十多岁的年纪,需要像小童那样摸索,如何做一个正常的omega。

  “我会照顾好他的,”陆云野看向远处的路面,目光坚定,“我会重新补给他一次隆重的婚礼。”

  “时逸遇到你,很幸运。”舒闻说道。

  “不,千万别这么说,”陆云野反驳道,“没有他,我不会做到今天这一步。”

  你们不是才认识半年吗?舒闻感到疑惑,但也只是摇摇头,没有再追问下去。

  十几分钟的路程飞速掠过,时家的别墅几乎看不出原来的样子。

  外层没人维护已经杂草泛滥,大门上的封条残缺不全,喷水池也干涸了,里面堆满了落叶。

  陆云野掏出钥匙推开门,一股尘封已久的味道扑面而来,别墅内的所有物件都被贴上了标签,事无巨细记录在盘点册上。

  舒闻径直去往二楼,一个不足二十平米的无窗小房,便是他居住了十多年的地方。

  “他让您住在这儿?”陆云野皱紧了眉头,有些不可思议。这怎么看都像是一件储物室改造来的,几百平的别墅却容不下一个omega的房间。

  “因为时锦鹏在易感期特别敏感,怕风怕光,呆在宽敞的地方会不舒服。”舒闻平静地说道。

  即使他以为自己都已经放下了,再次看到这个地方,还是感到一阵心悸。

  他弯腰,打开床下的储物格,拖出了一个十几斤重的大箱子。暗格不容易被察觉,这个箱子也就没有贴标记签,连锁扣都是完整的。

  舒闻从口袋里摸出一把小巧的钥匙,插进锁孔,咔哒一声,锁开了。陆云野知道里面都是他的私人物品,自觉地走出门外。

  “东西都还在,”舒闻喃喃道,“小逸的照片有点受潮了。”

  陆云野脚步顿住,几乎是下意识道,“什么照片,我可以看一下吗?”

  “没什么可不可以的,”舒闻笑着招招手,“来吧。”

  他的膝头摊着一本厚重的老式相册,边框都已经开始泛黄,里面的照片却夹满厚厚一摞。

  陆云野抬眼一看,便再也移不开视线,照片上那个奶团子一样,笑得十分开心的小孩,分明就是小蜜桃!

  他目光一凝,看到了对方胸口的同心环挂坠。

  仿佛从这一刻开始,他才终于把时逸和小蜜桃联系起来,他以为早已淡出回忆的面孔,没想到依旧这么清晰。

  见他发怔,舒闻笑了笑,“很可爱吧,这是五岁时拍的,时锦鹏还没有那么地……失去人性。”

  他手指轻轻抚过相片,“这是第一次带他出去春游,临出发前还开开心心的,结果半路上扭到了脚,他也忍着不说,硬是跟我们走了几公里。”

  “等到地方的时候整个脚踝都肿了,鞋子都脱不下来。”

  陆云野心里一颤,这么小的孩子,受了伤还走那么远的路,他得多疼啊。

  “小逸也是时家的孩子,但从小却像寄人篱下,活得小心翼翼,生怕给人招来麻烦,”舒闻用手按了按眼角,已经陷入悠久的回忆。

  陆云野不动声色站在一旁,见到了各种各样的时逸,开心的,闹别扭的,偷偷抹眼泪的,一张接着一张,让某些沉淀已久的记忆也跟着鲜活起来。

  终于有一张,时逸换上了小礼服,在镜头前很兴奋地笑着,舒闻的表情也缓和了一些:“这是时锦鹏带他去参加一个生日会,回来后挂坠弄坏了,但小逸依然很开心,说他交到了很好的朋友,还吃到了好吃的小蛋糕。”

  “那是我第一次见他这么高兴。”

  陆云野的气息有些颤抖,“是一个什么样子的挂坠呢?”

  舒闻眨眨眼睛,似乎是感觉他的关注点有些奇怪,但还是翻翻箱子,拿出了一个老旧的首饰盒。

  陆云野看他将盒子打开,里面是和他手里那个如出一辙的同心环,只是玉面更宽一点,直径更短一点,一看就是内环。

  它们两个本应该是套在一起的。

  “这个……可以给我看看吗?”他轻声问道。

  舒闻一愣,不知道陆总什么时候喜欢上了这种不值钱的小玩意,但还是递了过去,“这是时逸小时候我去庙里给他求的,说是能带来福气,不是什么老物件。”

  陆云野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找补道,“哦……时逸跟我提起过。”

  “我以为他受伤后把这些都忘记了。”舒闻眼睛一亮。

  “他最近想起了一些片段,”陆云野支吾道,“所以才……”

  “那你把这个拿回去吧,”舒闻说道,“看看能不能帮他记起更多。”

  即使舒闻不说给,陆云野也把那个盒子紧紧攥在了手心,玉面温润光滑,仿佛还带着小时逸淡淡的体温。

  舒闻在时家的东西少得可怜,重要的无非就一个箱子。临走前陆云野又上下转了一圈,别墅大是大,但采光不好,白天室内也要开着等,总显得有几分阴森。

  这种地方住人肯定不行,要不就转手租了,或者改建成度假村。

  他把箱子搬进后备箱,替舒闻拉开车门,“舒伯父,今年我想让小逸来我家过年,您要不要也……”

  “我就不去啦,”舒闻笑道,“年轻人多热闹热闹也是好事,我和青安在小院里过就够了。”

  回去的时候已经快到黄昏,沈医生煮好了饭菜,正在院子里修剪花草。

  天色暗下去,院墙上缠绕着的大大小小的碎灯闪闪发亮,室内的菜香飘出来,格外有烟火气。

  “要留下吃饭吗?”沈青安问道。

  陆云野勾起唇角,捏紧了口袋里的首饰盒,“不了,时逸还在等我。”

  夕阳无限好,而他的人间不在这里。

  陆云野回到车上,打开手机,给时逸发了条消息过去:“男朋友,换好衣服出门约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