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都市情感>今日消费两束玫瑰>第44章 重回夏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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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个月之后取景地换到南城,场地需要调整,演员都给了半天假,宋朝闻立即回了趟家,抱着陆清睡了个充实的午觉。

  陆清昨晚熬夜看漫画,看到后半夜才犯困,接着一觉睡到中午十一点,刚起床没多久,宋朝闻就回家了,没提前告诉陆清,给了他一个大惊喜。

  午饭是一起吃的,阿姨也不知道宋朝闻今天回来,买的都是陆清爱吃的菜--宋朝闻倒是不挑食,但桌上有一盘看起来就十分上火的凉拌土豆,一眼看过去还以为是要把辣椒末当主菜,土豆只是香料。

  陆清还算懂得察言观色,一顿饭下来连一根土豆里的香菜都没碰,可怜巴巴的眼神把宋朝闻看乐了,叹了口气说“吃吧吃吧”,被陆清撑起半个身子凑近亲了一下。

  饭后宋朝闻陪陆清聊了一会儿,问他这半个月都在做什么,聊到一半就被陆清拉去房间躺着,一沾枕头就睡沉了。陆清毫无困意,太久没见宋朝闻,捧着他的脸又亲又啃,鼻尖蹭鼻尖,越亲近越来劲。

  宋朝闻最近太缺觉,陆清怎么折腾都没醒,胸口起伏明显,呼吸也比以往要重。精神抖擞的陆清犹豫了一会儿,就着宋朝闻累得要死还不忘伸过来给他当枕头的胳膊安安分分躺下了,埋进宋朝闻怀里,把心跳声当催眠曲。

  一觉睡到宋朝闻的闹钟响。

  宋朝闻兜兜转转又换回了曾经的助理,陆清对小杨印象挺好,下午四点小杨来接宋朝闻去片场时偷摘了一枝玫瑰他都没生气。

  “扎疼了吧?哈哈哈。”但是这么来了一句。

  宋朝闻失笑,倚在客厅那个快赶上床大的沙发里,半眯着一双困倦迟迟不消退的眼睛,问小杨今晚是不是会下雨。

  “对。”小杨翻看24小时天气预报,“凌晨两点左右,雷阵雨。”

  陆清嚎了一声:“我的花!”

  宋朝闻并不担心花的问题,拍拍身边的空位让陆清过来坐,问他:“自己在家住会害怕吗?”

  新家毕竟太大了,没请住家阿姨,空空荡荡。位置又在城郊,周边安静得连条流浪狗都难见到,到了三更半夜,多少有点让人发毛--宋朝闻以为这会是陆清在陈风家里一连住好几天的主要原因。

  “还好。”然而陆清说:“有一种说法是开着灯的地方以及被窝里永远是安全的,我也那么认为,所以我每天开着灯躺被窝里,安全加倍。”

  “需要用这些方式来抵抗恐惧,就说明你确实恐惧。”宋朝闻额头抵着陆清的肩膀,闭着眼睛叹了口气。

  他在东城的大半个月南城都是大晴天,一有空他就给陆清打电话,尤其是晚上睡前,经常挂着语音一整夜,有时他先睡着,有时陆清先睡着。他知道陆清这些天作息混乱,没有好好睡觉,本来想着回来一定给不听话的小孩儿教训一顿,结果自己倒是先累得只想拥抱了。

  “那我今天陪你去片场?”陆清揉揉宋朝闻的头发,像宋朝闻往常会对他做的那样。发丝柔软顺滑,陆清的发质也像他。

  宋朝闻应了声“嗯”。

  没能休息太久,晚上的戏七点开拍,宋朝闻干脆带陆清去剧组吃饭。

  宋朝闻是吃惯了剧组盒饭的,也知道陆清其实并不那么娇气,但宋朝闻还是让小杨给陆清单独订了一份,一小碟青菜,加一份鸡汤小馄饨。小馄饨是特意给商家备注过的,煮得很软,入口即化,汤汁也浓稠,小杨十分怀疑宋朝闻还在把陆清当婴儿养,这事他已经见怪不怪了,心里逼逼两句,嘴上没有异议。

  饭后宋朝闻在化妆间做妆造,造型师把他的刘海夹起来,方便修那对浓密但不太锋利的眉。陆清一边偷笑一边偷拍,宋朝闻闭着眼睛都能知道陆清什么表情,这瞌睡没打下去,跟着嘴角上扬笑得开心。

  七点之后,陆清坚持不回酒店休息,固执地跟一众工作人员守在镜头外旁观。

  这里大多是各位艺人的助理和私人化妆师,手里拿着水杯和小电扇。小杨给陆清坐了宋朝闻的折叠椅,一把看起来完全不高贵的普通椅子,跟徐远川以前在院子里画画时坐的一样。

  其他艺人的助理也有带折叠椅,陆清想不明白的是,他们自家艺人现在又坐不了,他们为什么还要让椅子保持折叠的状态就那么放着,大不了艺人过来再起身嘛--这个疑问最初是小杨提出来的,他入行接触的第一个人就是宋朝闻。宋朝闻在拍戏的时候椅子通常是小杨坐,甚至有几次小杨胳膊托腮睡着了,宋朝闻还得自己走过来找水喝,也不把助理叫醒,遮阳伞下站一会儿,等着下一场戏开拍。

  现在换成陆清疑问了,因为这群人里只有他一个坐在椅子上,旁边还有个小杨给他打蚊子。

  晚上的戏在室外拍。破旧的山间小屋,宋朝闻坐在屋外发呆,微微仰头,背贴着墙根。陆清的视角看不清宋朝闻的表情,只觉得他身影落寞,不自觉拧起了眉。

  宋朝闻这次的角色是一位来深山支教的老师,出生于温馨家庭,快满三十岁,至今一帆风顺。原本是个阳光开朗的年轻人,在山里待了两个月,眼里的最后一点神采也溺毙了,淹没他的大风大浪正是他来之前的那满腔热血。

  并不是所有山里的村民都热情淳朴,他恰好登上一座光照不到的山。他对这山里的任何一个成年人都没有好印象,于是把希望都寄托到他的学生身上,试图扭转他们的是非善恶观。

  结果毫无收获,一败涂地。

  陆清这次仍然没看剧本,以前会当话本看看,或者听宋朝闻给他当故事讲,现在他已经完全不想了解宋朝闻的工作内容了,以防宋朝闻出不了戏还得陪他演上一出--陆清想通了,宋朝闻要再出不了戏,他也不着急,一抱二亲三做爱,他不信几段虚拟剧情能比他这个人还有吸引力。配合演戏是不可能的了,宋朝闻一好起来他就好不起来,大病初愈,配合个屁!

  这显然是个不错的决定,当天晚上就得以实施。

  一回酒店宋朝闻就按捺不住,把陆清抱起来,几乎是扔到床上。陆清还没从失重的瞬间缓过来,心跳加速中就被宋朝闻吻到有点缺氧。他不受控制地从鼻腔发出声音,小猫一样轻,但是不躲,双手回抱宋朝闻,感受宋朝闻用膝盖顶开他的双腿,早就发烫的器官在他腿间蹭。

  宋朝闻知道自己有点冲动,想忍住,没成功,陆清哼哼的那两句又跟催情剂没什么两样,他干脆就狠点。

  实在没办法了,戏里要面对一群对自己有恶意的小孩儿,那种恶意仿佛是天然形成的,有一幕甚至差点用最天真的欢笑要了他的命--当然是指角色而已。一出镜头就看见这么个乖宝贝满眼欢喜地守着他回来,他没当着全剧组的面把人抗肩上带走已经足够收敛。

  陆清当然也知道宋朝闻是怎么回事,配合他粗暴猛烈地做了一次,姿势都没换两个,就满脸泪痕地被射到深处。

  陆清心想今天应该是差不多了,谁知道刚喘两口气,就被一口咬住锁骨,还没从身体里抽出来的某个东西又滚烫起来,直挺挺地顶在要命的位置。他脸色一变,一边喊疼一边抱住宋朝闻的脑袋,用那把颗粒感明显的嗓音轻声说:“这次不可以认错人…”

  宋朝闻大概是发泄舒坦了,这会儿理智回笼,笑着抬头在陆清唇上啄了一下,叫他:“清清。”

  陆清“嗯”了一声。

  宋朝闻又叫他:“宝宝。”

  陆清还是“嗯”,不过突然问了句:“你还能行吗?”

  确实突然,宋朝闻被问懵了,“我哪儿不行了?”

  陆清笑道:“我意思是你今天真的太累了。”

  跑了一晚上山路。一个学生骗“老师”说弟弟走丢了,宋朝闻着急忙慌往外跑,外套都没顾上穿。到底是城里来的年轻人,没跑过山路,满头大汗的时候两条腿也跟着虚,偏偏那学生装出一副更着急的样子,出门连鞋子也不穿。宋朝闻知道这山里的小孩儿经常不穿鞋,可见他一张脏兮兮的小脸皱巴巴的,还是给人抱起来跑了。跑到半夜发现那学生的弟弟在一个石头堆旁边烤一只活鸟,烧焦的味道把宋朝闻熏得干呕,接着两个孩子围着他转圈,一边转一边笑。等到宋朝闻终于从体力到心理都缓过劲来,俩小孩儿早跑了,宋朝闻三更半夜在深山里迷了路,想哭哭不出声。

  这几场戏都拍了好几条,跑山路就算了,还得抱着几十斤重的人跑,反复重来,一直跑到凌晨一点多响起闷雷,即将迎来一场大雨。

  陆清在场外看到这个片段直接替宋朝闻哭了,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小杨递纸巾的次数比陆清被蚊子咬个包还频繁--这事没让宋朝闻知道,怕宋朝闻笑话他怎么看了几场戏而已,就从光打雷不下雨变成一眨眼睛就眼泪决堤。

  “是。”陆清不提宋朝闻还没那么快熄火,这话一说,宋朝闻就直接往下趴,浑身重量压在陆清身上,眼皮像在打架,睁开又闭上,“累。”

  在东城那半个月已经累了一轮,今天刚到南城,睡了个午觉起来,就消耗了一晚上体力,他连澡都不想洗。

  不想归不想,该洗还是得洗。

  陆清给宋朝闻放好水,跟他一起坐进浴缸里,非常辛苦地给他洗头发--宋朝闻是个半睡着的状态,陆清有点撑不动他。

  但陆清很乐意干这事,往常都是宋朝闻抱着陆清洗,今天调换了位置,这让陆清忍不住联想:等我们老了,是不是就像现在这样?

  他比宋朝闻小十多岁,是不是再过几十年,宋朝闻就必须他来照顾?

  提前经历的感觉很好--前提是不要中途被宋朝闻连哄带骗地口一次。陆清在心里骂他:累就累彻底一点行不行,怎么人动不了了那地方还硬得很。

  宋朝闻的生物钟常年处于稳定状态,他自然醒的时候陆清还在做美梦,贴在宋朝闻胸前,无意识地嚼了两口空气。宋朝闻小心翼翼地下床,给小杨发消息,和以前没什么差别:到点记得叫陆清起床,给他准备一下早餐。

  所有习惯都一如既往。包括陆清来剧组探班的时候,小杨的工作重心就从叔转移到侄身上,陆清想去片场,小杨就领着他去,陆清想在酒店躺着,小杨就守着饭点叫他吃饭。

  今天也是一样。陆清在早晨九点半左右被小杨叫醒了,洗漱完一起在房间吃早餐,小杨说陆清现在这样真好,比前两年看起来开心多了。

  “不是看起来。”陆清纠正他:“我是真的开心。”

  小杨支支吾吾问:“那前几年怎么就…闹成那样了呢?亲人之间还能有隔夜仇?”

  问这话说明小杨还不知道宋朝闻跟陆清的关系,于是陆清笑容狡黠,用上了宋朝闻的老话,“叛逆期来了谁也拦不住,嗯,那是我迟到的叛逆期。”

  “哦…”小杨说:“我还以为你真的生病了。”

  陆清想到第一次站在科室门外发愣,就是被小杨带去的,嘴一快,说了句实话:“是生病了,但是…好了。”

  要说精神类药物的副作用还是大,陆清吃药的时间不如陈风那么长,但还是体验到了什么叫宛如一具空壳。痛苦的事情照样堆在脑子里,可药物会让脑子像一团浆糊,反应越来越迟钝,隔个几秒钟就能忘记上个几秒钟在思考什么。那时候谁跟他说话他都提不起兴致,好像所有的感官都坏死了,宋朝闻怎么吻他触碰他,都没办法挑起他的性欲,生理反应都像他的叛逆期一样总是来迟。

  停药之后的戒断反应也痛苦,浑身像有蚂蚁在爬,经常说着话吃着饭就开始心悸,然后牵扯出一系列不良反应,胸闷、手发抖、呼吸不畅、毫无预兆的疼痛等等等,好在宋朝闻已经在他身边了。

  现在回过头看看,当时躯体化再严重他都能咬牙不告诉宋朝闻,每天情绪低落也不抱怨,其实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在跟自己较劲。那期间但凡宋朝闻表现出百分之零点一的不耐烦,都能成为他把自己推进深渊的理由。

  然而没有。

  然而没有,所以他努力坚持下去了。宋朝闻大概不知道他努力对抗的是什么,只是一心想陪着他,就那么做了,看到他好起来,所以开心。实际上陆清对抗的东西有点虚无,用陈风的话来说,就是对抗体内分裂出的另一个自己:很多时候我们都知道不能悲观下去,不能让痛苦无限放大然后把自己吞进去,旁观者看了会觉得矫情,可是这一切都不受控。经常是上一秒还在笑着打游戏,下一秒脑海中就有个声音催促他要立即自杀才行,明明爱的人就在身边,发自内心地感到幸福,脑海中的魔鬼还是会突然双手掐紧他的脖子,呼吸困难、心跳加速、浑身发抖、每一个器官都在疼痛,全都不受控。

  那是场精神上的战役,陆清已经切身体会过了。任何人说的“你不要想太多”、“你要多看看美好的事物”、“不要执着于痛苦”全是放狗屁,体内分裂出的另一个自己有独立的思想,谁都无法操控他的思想,陆清只能跟他展开无数次辩论,最后赢得很辛苦。

  “好了就好,好了就好。”小杨说:“你好了,宋哥和我的工作就都有了。”

  陆清一愣,发觉的确是这么回事。

  做到宋朝闻这种级别的演员,别管知名度高不高,演技和荣誉摆在那,片酬再亲民也低不了,钱不可能不够用,但宋朝闻某种意义上仍然是个工作狂,不续约之后陆清都担心过他是不是真要提前息影。这时就不得不想到陈风以前转告他的话,宋朝闻跟陈风说:家里孩子长大了,需要花钱的地方越来越多,他有各种各样的喜好,想一出是一出,我又偏偏全部都想满足,有能力的话,他要什么我给什么。

  当时陆清说“我才不信”,现在只好咂咂嘴,心想好嘛,行嘛,信就信了。

  “我们宋哥又做回文艺片王子了,我好爱他。”小杨前半句话让陆清眉毛一直跳,后半句话又正经起来,“这片子冲个影帝应该稳了吧?我好怀念捧奖杯的宋叔。”

  “嗯。”陆清想也不想就点头,“虽然他十年前已经拿过了。”

  “这谁能嫌多?”

  “嗯。”陆清笑出了满脸骄傲,“必须稳。”

  那可是他的宋朝闻啊。

  无所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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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结倒计时,基本上都是小日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