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都市情感>今日消费两束玫瑰>第4章 愿我永远记住鲜活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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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清没能重新睡着,宋朝闻总是打乱他的思绪。

  他离开家的那天是真的不打算再回去,电话里对宋朝闻说的话也发自内心,求不得很折磨人,他想及时止损,当断则断。宋朝闻不知道他那些心思,当成是小孩子发脾气,就像他对陈风解释的那样,那是陆清迟到的叛逆期。

  说是到了吃饭时间会叫陆清,可到点了来敲房间门的却是宋朝闻的助理,他说宋朝闻要去见一个导演,不能和陆清一起吃饭了。

  客观原因,不能计较。陆清点点头,起床洗漱,助理站在洗手间门外问陆清想吃什么,陆清洗漱完出来回答:“我有事儿要出去,你自己吃吧。”

  走了两步又回过头,“哦,你负责接他就行,不用管我。”

  宋朝闻的助理姓杨,比陆清大不了几岁,是公司给宋朝闻安排的,经常被宋朝闻支去接送陆清。

  杨助理不太喜欢这份差事--宋朝闻没有第二个助理,也没另外配司机,他跟着陆清的时候,宋朝闻就会被拍到一个人提东西、一个人打伞、一个人挤地铁等各种虽然芝麻大但会引起热议的照片。这几年网络上的风气变了不少,以前大家只会说宋朝闻没明星架子,现在说的都是“宋朝闻助理的钱这么好赚吗,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小杨有苦说不出,想注册小号为自己发声,又怕被人发现。

  “但是宋哥让我确保你的午餐营养均衡。”小杨说。

  陆清每次听见只比自己大几岁的人叫宋朝闻“哥”,心里就会无语一下,被人占便宜了似的,“我跟他说,我一会儿吃饭直接拍给他看,放心。”

  发给宋朝闻的照片是在陈风微博里随手偷的图,宋朝闻不用微博,拆穿不了,兴许正在忙,也没立即回复。

  陆清放下手机,坐在收费台吃一块刚从隔壁面包店买的巧克力蛋糕,甜得发腻,不吃饭也感觉不到饿。这是他获取快乐的方式之一,可宋朝闻不太让他吃甜食,他只好偷偷快乐。

  老板娘正在点外卖,顺口问陆清:“你们北方人是吃咸豆花还是甜豆花?”

  “咸的。”陆清说:“我们管那叫豆腐脑儿。”

  “咸的好吃吗?”

  “看个人喜好吧,我觉得还行。”

  花店老板娘也和宋朝闻年纪差不多,陆清不禁怀疑自己跟三十四五岁的人上辈子结过缘,因为碰到的每一个都对陆清很好。比如路星池见惯了他开小差却没想过开除他,得知他被人欺负还送他回家,再比如他以为老板娘只是随口问一问,结果外卖到了却是两份。

  “来,尝尝南方的咸豆花,不知道味道跟你们那里的有没有差别。”老板娘放到陆清面前,还很贴心地去水池冲洗了外卖袋子里没有独立包装的塑料勺子。

  每当被温柔或是友善对待的时刻,陆清都会在心里感叹“我的人生中假设不存在宋朝闻也并没有失去什么”,这个念头刚第无数次浮现,手机就振动了一声,是宋朝闻发来的消息,说晚上不回来吃饭了。

  “好吃。”陆清对老板娘莞尔道:“直接开始想家。”

  花店生意一直不错,地段选得好,马路对面就是南城大学的后门,附近各种商铺店面应有尽有,每天都能看见不少学生来回,尤其是今年刚发展一条小吃街,一到晚上就热闹。

  陈风以前是这儿的学生,跟他暗恋多年的男神合租了没多久,两人就谈起了恋爱,这导致他毕业后都舍不得搬走,说这房子好像有魔力,能把爱意无限放大,再传达到对方的感知范围内去,陆清懒得听他用来秀恩爱的幼稚傻话,却又隐隐期待这魔力对宋朝闻也有效。

  下午的外送单是南大学生下的,陆清走着去,穿着徐远川送给他的浅色毛衣,阳光下像怀中香槟玫瑰的柔软花瓣。

  来南城之后都没有去过理发店,风一吹过来,陆清就差点吃到自己的头发。洗发水是宋朝闻喜欢的柑橘味道,他决定这一瓶用完就换成苦瓜味的--不知道洗发水会不会有苦瓜味,反正听起来和柑橘差得远。

  走进校门没多远,陆清确定自己迷路了,路边找了个学生说明来意后询问室内体育馆在哪儿,好心人直接领着他去,他又一次默默感叹自己是幸运大王。

  到了地方被问“能不能加个微信好友”,陆清说“好的”。他朋友圈的动态不常更新,没有不能看的内容,甚至没有宋朝闻,加就加了,也没什么,只是学生的锁屏一解开,好刺眼的宋朝闻--今年年初上映的电影,原路线,文艺片,角色是个病重的青年,戴着长至锁骨的假发,穿海蓝色的裙子,赤足走在繁华街道,对亮起的霓虹灯许了一整夜的愿望。

  陆清最开始听说宋朝闻要穿裙子的时候笑了很久,可电影落幕就没有笑容了,他问宋朝闻天亮前的最后一个愿望是什么,宋朝闻说“愿我永远记住鲜活的我”。

  宋朝闻出戏很慢,每一次杀青就像结束一场短暂的人生,陆清要把所有的快乐都拿出来给他,陪他晒一整个冬季的太阳,等到开春,宋朝闻走出来了,陆清的快乐也耗尽了,他又得偷偷补充能量--一些宋朝闻不爱让他吃的,发腻的甜食。

  陆清不讨厌那样的时光,因为他会把“叔叔,小叔”这类的称呼存档,直接叫宋朝闻的名字,宋朝闻说他没大没小,他说他是在让宋朝闻更快地脱离角色,回想起自己。“朝闻,宋朝闻”,一声又一声,不必留给随机出现的梦了。

  “名字给你发过去啦。”带路的学生晃了晃手机。

  陆清抱着香槟玫瑰,从有关宋朝闻的回忆中逃出来,点点头,去体育馆里找订单备注上的“个子最高皮肤最白的打羽毛球的女孩儿”。

  这个点打羽毛球的人不多,这个女孩儿很好找,陆清把贺卡拿出来看名字,心里在想“假如宋朝闻某一天也这样对我”,假如完了,又讨厌假如两个字。

  有人围过来起哄,以为是陆清要给这个女孩儿送花。这一单是老板娘上午接的,陆清没见到人,不清楚这是不是送花的人需要达到的效果,也就没立即解释,等收到花的女生主动说明了,他才笑起来:“认准贺卡上的店名儿啊,送到手里为止。”

  走前又有人提加好友,他这次没点头了,说贺卡上有店里的号码和地址。

  出了体育馆,脸上的笑容就过了期,一副枯萎干裂的样子。

  这个下午才刚开始,而他已经非常想宋朝闻了。

  今晚Pluto的乐队主唱不生病,刚开场就是一首仿佛把陆清太阳穴撕裂的重金属摇滚--睡眠不足的陆清感觉自己就像易碎品,能被吉他手的琴弦杀死。

  他疲倦地咬一块冷掉的鲷鱼烧,困倦中听清了主唱破碎的歌词:“于我而言略微贫瘠的夏天,得了一闭眼睛就感觉到地震的病。无处可逃了,我是异乡人。”

  陆清拒绝共情,不想从这里面听出什么故事来,可是冷掉的鲷鱼烧和植物奶油一样让他绝望,就像溺水的人被水草缠住了脚--这都怪宋朝闻。

  有人从身后拍陆清的肩膀,他回头,脸上是迅速切换的笑容。

  路星池凑近他耳边说:“我今晚有朋友来,你在我们这桌就行,不用管别人。”

  陆清点头,“现在吗?”

  “对。”

  “还是你平时喝的酒?”

  “可以。”

  陆清比了个“OK”,在想路星池的朋友会不会给他小费。

  这个念头刚出现就意外死亡了--他看见路星池平时常待的位置已经坐了两个人,其中一个叫郑贤礼,陈风的男朋友,陪陈风回过几次北城大院儿,跟陆清打过照面。那是张辨识度极高的脸,有点像冬日爬上窗沿的霜,陆清从路星池送他回家说的几句话中就得知了他们认识,但那时没想到这么快就会见面。

  陆清去拿了酒和杯子,端着托盘往最角落的卡座走,今天不是周末,那个爱给他灌酒的常客竟然没来,没人能突然打岔让他换一桌服务了。

  心里过滤了无数个借口,把托盘放在桌上后却没能立即使用--郑贤礼人不见了。

  “再拿个杯子吧。”路星池对陆清比了个手势。

  陆清说好,撤掉托盘正要走,路星池身边的人就冲他摆摆手说不用,于是陆清的脚步又停下,随即听见那人对路星池解释:“陈风好像酒精过敏。”

  陆清头都要大了。

  “我能请假吗?”他对路星池说:“不然我可能会死。”

  话一说完郑贤礼就领着陈风走过来,想来刚才是出去接人的。陈风正在低头看手机,脚步缓慢,被郑贤礼一步三回头地护着。

  路星池对陆清说可以,陆清笑了两声,“算了,迟早会死。”

  是郑贤礼先认出了陆清,他的神情变化不明显,但有个拍拍陈风的腰,示意陈风看过来的动作。陈风抬头,原地愣了一会儿后把陆清拉过去一起坐下了,没提宋朝闻,对他们介绍说:“我乖儿子。”

  路星池想到陈风也是北城人,顿时明白过来,感叹几句类似巧合缘分的话,就聊起另外的话题。

  陆清听他们说Pluto以前是一个乐队专属的演出场地,乐队就叫冥王星,队长是路星池的亲弟弟。某天他们的鼓手丢了,陈风本来想去学打鼓,努力补个位,可队长被家里安排出道,乐队就相当于解散。后来这里被路星池接手,重新装修了一下,换了种方式营业,但保留了原来的舞台。

  陈风说他们虽然不一起演出了,但仍然是彼此最好的朋友,只是队长因为鼓手的事情受了很重的打击,性格变了很多。陆清认为那很好理解,人在经历一些重大打击之后就是会变的,就比如他的面具已经碎掉,彻底戴不回去,以前随口就能撒娇耍赖,幼稚得像出生在世外桃源,被梦幻假相悉心浇灌了一万年。谁能知道那是他装的,他想他应该去接宋朝闻的班,演一场有关于两个自我混乱交错的电影。

  陈风不到十二点就准备回家,说是隔天有事,不能玩太晚,陆清送他和郑贤礼到门外,脚步也只停在那里。

  陈风回头问陆清怎么办,陆清愣了一下,“什么怎么办?我还没下班儿。”

  “你会缺钱吗?我真服了。”路星池没出来,陈风才好直说:“我劝你立刻辞职吧,我现在送你回家,不然我就只能告诉宋叔了。”

  “我住哪儿也是你告诉他的呗?”

  “他打电话给你你不接,只好给我打,人都已经到南城了,不告诉他难道让他刚落地又飞回去?这话我哪怕好意思说了,你会舍得他白跑一趟?”

  郑贤礼以为他们俩在吵架,犹豫要不要出声劝阻,然而陈风把陆清往门内推了一步,顺便给他挡住了风口,“麻烦你有点儿自知之明好吗,你脆得好像那玻璃罐子,真闲不住不能干点儿白天的活儿?”

  “要不你还是给他说吧。”陆清看了一眼手机,快十二点了,宋朝闻没有联系过他。他突然有了别的想法,“你让他来这里接我,他如果不允许我在这儿,那我明天就辞职。”

  “他肯定不会允许,你俩指不定又吵起来。”

  “不会。”陆清伸出手,“你手机给我,我来说。”

  他用陈风的微信给宋朝闻发定位地址,用夸张的语气说事实:宋叔,我来这里喝酒偶遇陆清了,他在这儿工作,不跟我回家,要不你来看看吧。

  “完事儿,走吧走吧,我进去了。”手机刚还给陈风,陆清就跟他说再见。

  陈风拦住他,“我等宋叔来了再走。”

  “我现在可没辞职呢,真得去忙了。”陆清上前抱了陈风一下,拍拍他的背,叫他的小名:“你紧张过头了,陈小雨。”

  郑贤礼也说:“齐昭和路星池都没走,不会出什么事。”

  陆清的手机振动起来,是宋朝闻打来的。他给陈风看亮起的屏幕,微微歪着脑袋,意思是你看,可以安心啦。

  陈风叹口气,“那你自己看着处理吧,有需要随时给我打电话。”

  陆清点点头,想到几个小时前乐队主唱在台上的那首歌:我是他们无与伦比的灵魂,我是我无药可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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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篇发展慢,前面日常铺垫多,可先养肥。

  歌词都是瞎编的,如果后文还出现,那也是瞎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