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上的悲伤与欢乐是可以渲染的。
欢乐是可以互通的。
可这个世界上的悲伤并不是互通的。
你难过吗?难过。
那你懂我吗?我懂。
今年的冬天长且冷,他却像是一颗春风吹生的野草。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
“贺澄!贺澄!”
“贺澄!”
许烨的声音在他耳边一阵嗡响,贺澄脑袋昏沉沉的,只是脚步却越走越快的飞奔在医院冗长的走廊上。
只那么一段的距离,贺澄却觉得这道走廊长的没有尽头,像是陷入了无限循环,这道走廊永远永远的把他困在这里了一样。
许烨跟在他身后,他突然跑了起来让许烨有些懵,他一直叫着贺澄的名字却始终没得到他的回应,他像是听不见他的声音一样,只是向前跑着。
连续晴了几天的天气突然降温冷了下来,医院外边零零散散的散落下来小雪花,边城再次降临的一场雪带来了神明的旨意,是神明对边城的垂爱。
是神明对贺澄的偏执。
曾经贺澄随着母亲上山拜佛,寺庙前有一位摆着摊位的算命先生。
萧然在贺澄觉得无聊的时候站在山边街道低着头扣手指的时候让算命先生替贺澄算了一卦。
“历经山河,春风吹生,有失必有得。”
“劫后重生仍是少年。”
贺澄听到了。
手术室的门禁闭着,贺澄想要一脚踹开却被追上来的许烨拉住了。
“贺澄!你干什么?”许烨紧紧的拉住他的胳膊把他拉的远离了手术室的那道门。
他重重的喘着气,面色不好,那双寒冰常在的眸子里此刻慌乱不堪。
他看着许烨挡在他面前,狠狠地推开他:“滚开!”
许烨皱眉,一把扯过贺澄拉进自己怀里再次结结实实的挡在他面前:“你疯了?这是手术室!”
“我妈在里面!你让开!”
贺澄的声音颤抖了一下。
许烨呆呆的看着他愣在了原地。
这是许烨第一次见贺澄慌张的模样,慌张到声音都颤抖了。
此刻许烨才后知后觉的感觉到自己拉着贺澄的胳膊,他的全身都在发抖。
不,不对。
贺澄不是慌张。
是害怕。
从手术室里推门走出来了一位医护人员,看着手术室门口僵持不下的两个人,不好意思的咳嗽了两声。
“你好,请问那位是萧然女士的亲属?”
贺澄慢慢的压制住了自己所有的情绪,看向那位女护士:“我是。”
“来的这么快啊。”女护士递给他一个小册子,“这是手术同意书请在下面签一下字,我们这边正在准备手术。”
贺澄太慌张,下意识的写了“贺澄”两个字才察觉到不该写自己的名字,转手挂掉了“澄”字改成了“荣”。
在他挂掉“澄”的那一刻,许烨只是觉得心里一阵疼。
“我妈怎么了?”见女护士要转身进手术室,一向不与人发生肢体触碰的贺澄却赶紧拉住了她的胳膊。
“病人从楼梯摔下去了,现在判定为颅内出血,现在正在进入紧急手术,请耐心等待手术结果。”
贺澄的大脑当场懵了一下。
心脏一阵一阵的疼的厉害,疼的他眼泪都从眼眶里掉了下来。
颅内出血。
楼梯上摔下去。
“颅内出血”这四个字贺澄一点都不陌生。
那是在四年前的冬天里,持续出现在他面前的四个字。
当时那个心理医生想用这四个字刺激到他,想用这四个字造成他的愧疚从而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那个时候的贺澄只是恨,恨的厉害,满身难以压制的戾气,恨透了这个虚伪的世界,容不下他的世界。
他从来没觉得自己的存在是错误的,不必要因为愧疚就离开。
而他也没有什么可愧疚的。
那个人只是自作自受罢了。
现如今贺澄的世界里一片喧闹,双耳发鸣扰的他头疼,疼的他有些痛不欲生。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了吗?”那个女护士被他突如其来的一个踉跄吓得慌了一下。
贺澄皱了皱眉,强忍下身体的难受摇了摇头。
“我妈会治好的吧?”他疲惫的问。
“抢救还算及时,手术顺利的话一切都没事,但是并不代表手术没有任何风险,请亲属做好心理准备。”
女护士有些难堪的说出那些话。
眼前这个比她还要高的少年很明显还是个孩子,她说出来了这些反倒会刺激了他。
可不隐瞒病人病情是她们的职业操守,没办法,这些该说的话还是要说出来。
“麻烦给你爸爸打个电话,让大人去一楼缴费处先交一下手术费用,后续住院费医药费还要等手术结束后计算。”
女护士感觉非常抱歉的向贺澄低了了一下头,转身走进手术室。
许烨紧张的看着贺澄,他眼中堆积了很多晶莹的液体,却依旧强撑着不想让它们落下来。
贺澄双眼模糊一片的望着手术室的门口,突然伸手一拳垂在瓷砖墙上,他重重的垂下头,眼眶中的眼泪一颗接着一颗的往下掉,低落在地上。
许烨看着贺澄,一步一步的慢慢走过去,伸出手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没事的,你妈妈一定能平安度过手术的。”
“贺澄,别哭,哭了就怂了。”
他的声音轻柔,轻拍着他肩膀的手一下一下的给他默默的传递力量。
许烨是贺澄最难熬的那段时间里,他唯一的光。
贺澄情绪失控的扶着墙肩膀颤抖咬着嘴唇哭了一会,慢慢的收拾好自己的情绪才抬起胳膊擦了一下脸上的泪水,缓缓的抬起头看向许烨。
“你身上带卡了吗?”贺澄问。
“什么卡?”
“银行卡。”
许烨摇了摇头,随后赶紧开口:“不过我支付宝微信都绑定了,随时可以提出来。”
“走先帮我去交个费。”
贺澄说着,就往走廊那头走。
许烨赶紧跟过去,低着头拿着手机操作着提钱的步骤:“不是说让打电话叫你爸爸来交一下手术费吗?”
贺澄心里咯噔了一下。
若有若无的一阵疼。
“我没有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