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以棠眼神幽深的扫过他，目光并没有停留，带着程怀慢条斯理的处理这一屋子人。
收回股份，收回让他们拿分红的产业，赶出秦家，甚至拿出盗取商业机密和谋害他未遂的证据，把几个主谋当场送上了警车。
温予凉始终神色恍惚的盯着他的侧脸出声，泪水打湿了脸颊也浑然不觉，甚至没有发现自己嘴角正在止不住的上扬。
秦以棠……平安回来了……
秦奶奶从楼上被人搀扶着走下来，哭着去抓秦以棠的手，秦以棠表情冷淡，只让程怀把人扶住，转头和还站在原地又哭又笑的青年遥遥对视，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青年就像归巢的雏鸟一样飞奔过来扑进了他怀里。
“老公……老公你……你终于回来了……”
胸前的衬衫被泪水打湿，换作从前秦以棠又要心疼的抱着人哄了。可惜知道了真相的男人此时满心都是对他演技精湛的嘲讽，冷脸推开了他。
温予凉不明所以，这些天脑海里一直紧绷的弦在秦以棠出现的那一刻就已经断了，他现在根本没心思去多想，甚至连遗产都忘了，满脑子都是秦以棠没事了，平安回来了，又贴上去想要抱。
不等他动作，旁边突然传来一个有些尖锐的声音。
“小叔叔，小叔叔我有话要说！”
秦晏虽然没参与，但作为知情人之一他知道自己也要完了，秦以棠眼里容不得沙子，他就算死也要拉一个垫背，指着温予凉吼出声，“他是骗你的，他们温家就是想拉拢我们秦氏，他就是个婊子！温明彰四年前把他送给过我，我有证据！”
秦晏拿着手机翻出视频，那视频原本是留着用来取消温予凉继承遗产资格的，现在成了毁掉温予凉在秦以棠那里完美形象的利器。
听到那句话时温予凉就僵住了。直到视频里自己的声音响在耳边，他才慌忙去看秦以棠的表情。
男人的神色看不出喜怒，只紧紧盯着视频画面。
秦晏还在煽风点火，“小叔叔你看，温明彰要通过我结交秦氏，当时他跑出去你还遇到了，我骗你说他是会所的少爷，你没管他，他肯定是那时候记恨你盯上你的！”
画面里并没有温明彰送人的那一幕，只有温予凉绝望的哀求，求包厢里的人放过自己。
下跪，被灌酒，毫无尊严的被要求爬出去，一直到最后找到机会跑出包厢，没有真的被欺负，却狼狈的被剥夺了所有尊严才有机会逃出去……
秦以棠垂在身侧的手不断收紧，想起了四年前那天晚上自己顺路去接醉到不省人事的韩绍，无意中撞到秦晏在会所里胡闹。
他是被从包厢里跑出去的温予凉撞到了，那时候的温予凉衣服和头发都乱糟糟的，一直低着头，秦晏说是会所的少爷他也没多想，更没有理会，甚至还说……
他说秦晏想怎么玩他都不管。但是不能耽误学习不能再逃课。至于找少爷还是找其他什么人，记得别太过分别出人命，否则就打断秦晏的腿。
秦以棠突然有些慌，还有些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庆幸。
当时那些话温予凉应该是听到了。所以真的是因为这个才记恨我，找上我，这么骗我？
他下意识的去看身边一直没有动静的人，却猝不及防对上了一双无措中带着恳求的眸子。
“我能解释，老公我可以解释的，我不是因为记恨你才追求你，真的不是……”
在他面前撒谎保全自己已经成了温予凉的本能，这些话几乎是无意识说出去的，却浇灭了秦以棠最后一丝侥幸。
不是因为记恨才欺骗，就只是为了钱。
温予凉，你还是真是……不知死活。
秦以棠闭了闭眼，再睁眼时一脚踢倒了还在沾沾自喜的秦晏，“从今天开始，秦家不会再给你一分钱，胡作非为的秦少做久了，也该自力更生了。”
他说完还扫视了一周，重点看了一眼秦奶奶那一脉，“谁要是偷偷管他，那就跟他一起滚出秦家。”
没人敢反驳，连秦奶奶都不敢求情，温予凉表情呆滞的看着没怀疑自己还帮自己出头的男人，心里更不安了。
秦老板对他真的很好很好，而他却……
“还愣着做什么？”秦以棠的冷声打断了他的出神，“跟上。”
温予凉点点头，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一点看不出之前对其他人那强硬的模样，乖巧的不像话。
“老公，老公你平安回来真是太好了……”
路上他还在欣喜又激动的说着类似的话，程怀在前面听着，又偷偷看了看始终一言不发的秦以棠，忍不住叹了口气。
平时不是挺聪明的吗？这时候怎么就不会看脸色了，你倒是快哄啊！
本来就够糟心的了，现在还牵扯出了被温明彰送给过秦晏的事，图钱图利益的目的更明确了，这两条加在一起……
程怀看着还不知道自己要经历什么的青年满眼同情，最终忍不住轻咳了一声试图提醒。
结果温予凉满脑子想着秦以棠平安回来的事什么也没察觉。反倒是秦以棠在后视镜里跟他对视了，眼神冷得差点把他冻死。
程怀：“……”帮不了了，等死吧。
温予凉一直盯着秦以棠太过欣喜，程怀怎么看他也不像一个无情的骗子，总觉得他对秦以棠是有真心的。虽然保命要紧，但向来圆滑世故的程特助还是在秦以棠下车的时候十分不合时宜的把人拦住了。
“以棠，我送你回公司附近那套公寓吧。”
秦以棠看了看他拉住自己胳膊的手，“你要给他求情？”
“不是求情，我是怕你后悔。”
温予凉已经走到了别墅门口，回头好奇的张望着看他们，程怀压低声音，却加重了语气，“我觉得这件事还是等你彻底冷静下来再解决比较好，感情的事跟商场上的事不一样，这东西谁碰谁迷糊，今晚你不够理智，我拿我们俩十几年的情谊保证，你要是贸然做了什么决定，以后一定会后悔。”
“我现在很理智，从前那样才是昏了头。”
秦以棠推开他的手大步走向别墅，程怀看着他的背影一脸担忧，上车后犹豫许久最后还是没有走。
再等等吧，要是真出了事也能及时拦一拦。
温予凉已经完全被秦以棠还活着的惊喜冲昏头脑了，就站在门口等着，看到秦以棠过来直接扑上去，也没注意男人要推开他的手，硬是把人拉到了沙发旁。
“老公快来坐！”
他兴奋的拍着身边的位置，有好多话想要说，秦以棠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眼神复杂。
“老公？”
温予凉这时候才发现他情绪好像不太对，想了想觉得应该是因为秦晏说的事，赶紧认真的跟他解释。
“老公你不要听秦晏胡说八道，我真的不是因为记恨你才追求你，那时候要不是遇到你，我一定会被抓回去的，根本没机会偷偷跑掉，我很感谢你，是你救了我！我觉得我对你是一见钟情！”
他这话半真半假，不是因为记恨才追求，却是因为那时候知道秦晏很怕秦以棠，把秦以棠当作了救命稻草才来做舔狗，感谢也是有的。只不过不多，毕竟秦晏能胡作非为倚仗的都是秦以棠。
现在的秦以棠已经不会相信他的任何一句话了，听到他这种时候还在骗自己，把自己当傻子耍，一直压抑的怒火达到了顶峰。
“所以呢？”
男人修长的手指用力捏住他的下巴，看着他疼得溢出眼泪，任由他痛到表情扭曲也没有放开，“所以你就使出浑身解数来骗我？对吗？”
“老公你……你在说什么……”温予凉满脸不可置信。
“真的听不懂吗？我活着回来你很失望吧？”秦以棠平静的盯着这张让自己心软了无数次的脸，“真可惜，属于你的那份遗产没有了。”
温予凉瞳孔猛地一缩，“我……老公我没……”
“还要继续装吗？”秦以棠甩开他，当着他的面播放了他跟温修言说要分遗产的视频。
温予凉的表情从惊恐到不可置信，最后在男人冷漠中带着嘲讽的注视下，沉默着卸下所有伪装，逐渐回归平静后抬手擦了擦还在继续往下流的眼泪。
“原来你都知道了啊，我……我是骗了你，对不起，我……”
一份文件被扔进怀里，打断了他的话。
离婚协议书几个字映入眼帘，随之而来的还有男人不带一丝感情的嗓音，“签了。”
温予凉梦到过好多次他平安回来的场景，却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满心的期待和欢喜被自己的欺骗撕得粉碎。
他不怪秦以棠翻脸，这本来就是他应得的下场，谁让他本来就是个骗子呢。
安静的签完离婚协议书，温予凉又认真的给他鞠了个躬，“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你觉得你的道歉值几个钱？”秦以棠拿着他毫不犹豫签好的离婚协议书，锐利阴沉的眼神几乎要把他刺透，“温予凉，从来没有人敢这么骗过我，你不是最在乎钱吗？我会让你，让你们温家，都因为你的欺骗付出代价。”
温予凉表情肉眼可见的慌乱起来，想求他不要报复温家，却在看到他眼底的怒意和冰冷时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温予凉徒劳的张了张嘴，知道自己没资格求什么，最后什么也没说。
四年前决定开始这一切的时候他就知道这是一场豪赌，他必须得输得起，也早就有了心理准备。
现在他赌输了，他认，所有后果他都能接受。
秦以棠的指尖在他的沉默中越收越紧，许久过后冷笑一声，“既然这么想要我的遗产，我怎么能让你如愿？以后你……”
“我会自己离开的，保证以后再也不出现在你面前了。”
温予凉第一次在他面前没有娇弱和乖巧，而是露出了在外人面前的清冷，带着绝对的清醒和理智又深深给他鞠了一躬，“对不起，秦董，真的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不该骗你。”
秦以棠没说完的话就这么梗在了喉咙里。
他没想把人赶出去，只是想剥夺温予凉继承遗产的权利，把人留在身边，可能会给些惩罚。但最多只是吓一吓，不再对他像以前那样打破原则的宠。
那小身板能禁得住什么罚，让他认个错服个软就够了，不至于真把他怎么样。
温明彰从前都能把他送给秦晏，他要是被赶出去，可想而知会是什么下场。
可是现在他竟然自己说要走……
“对不起。”
温予凉最后道了一次歉，拖着消瘦了几圈的身体，干脆利落的出了门。
什么都没有拿，甚至连外套也没穿，一月份的天气，就穿着一身薄薄的单衣离开了。
秦以棠想找个借口把人留下都来不及，脸色难看的盯着门口，牙都要咬碎了。
好，好啊，温予凉你真硬气！
从前撒娇耍赖撒谎卖乖，这时候你倒是硬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