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都市情感>恶之欲>第25章 25负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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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女青春而朝气的脸庞在渐落的日光下黯然发白,像是要提前凋敝在还未降临的夜色里。她的眼睛却很明亮,圆钝的眉眼间青涩纯粹,似乎很清楚自己在说什么,清凌凌的嗓音字字定音。

  “我爱他,所以我打算生下我们的孩子。”

  宁亦连一阵失语,嗓子如同被劣质的棉花堵住,强挤出话音,没有听懂一般地反问:“你说什么?”

  艾金金详细道:“一个多月前我过生日,我们一群人在我的房间里玩棋牌,我偷拿了几瓶我二叔珍藏的红酒,因为高兴加上游戏总输,喝得有点醉,散场后我留隋锌说了会儿话……其实是跟他表白,后面就发生那样的事了,这个月我的生理期没来,去医院检查过,怀孕一个月了。”

  宁亦连从少女的脸移转到被运动服保护起来的小腹上,仿佛看到什么不详的东西一样,狠狠打了个冷颤,怒斥道:“你疯了!”

  艾金金没料到宁亦连会有这么激烈的反应,她从分享惊喜与开心,收敛得规矩了一些,怕宁亦连不信,重复道:“是真的……我手机里有检查记录。”

  宁亦连满脑子都是不久前他去学校接儿子放学时,女孩脚步欢快地跑过来,娇憨而任意的那句:“我这辈子可就这么一个十七岁生日。”

  宁亦连鼻腔一酸,指甲狠攥着掌心堪堪忍住眼泪。

  “你才十七岁啊……你知道怀孕对于一个女孩来说意味着什么吗,你知道这对你的人生来说意味着什么吗?!”

  她生在一个富裕的家庭,光鲜之下一室鸡毛,自小后妈就不重样的换,不论哪个外室怀了肚子都是一脸春风得意的找上门,即使是个不入流的妓子也能被施以厚待。

  一向玲珑的少女不知道该怎样接话了,这和她预想的结果大相径庭,就算不惊喜的接受,慈爱的关心她的孕育情况,最差也该仔细询问一番,这个孩子究竟是不是他们隋家的血脉,而宁亦连的关心与责问,似乎只在关切她本身。

  “我其实也没想和他发生关系,我有试着反抗的,可他力气太大了,而且我确实很喜欢他——我跟您说这些不是为了让您家负责,虽然我很希望未来能跟他步入婚姻,如果不行的话,至少我们也有了结果。”

  预想破灭,艾金金这才跟犯错的小孩一样低下头,最后这句补充有些认命的意味:“毕竟都已经发生了……”

  宁亦连上前,猛地拉着少女的手腕向外走:“跟我去医院,把这东西打掉!”

  “不!”艾金金被拽得一个踉跄,惊呼道:“你放开我。”

  宁亦连个子不高,当年之后就再没长过,少女比他还要矮一点,他拉扯着对方,像拖拽着当年身陷囹圄的自己。

  艾金金像是要被押上刑台一样,叛动地挣扎:“我都说了不用你们家管,也不用你们家负责。”

  “那你的家人呢,你家人知道该有多伤心。把你家人的联系方式告诉我。”

  “我爸知道!”

  拔河的两人都缓缓卸下力气。

  艾金金吸了吸鼻子,似乎想笑一下,但笑得并不好看:“开始他气得胡子都竖起来了,知道情况后,他还蛮同意的,跟我说留下这个孩子对家里的事业有助力——本来那天生日聚会留隋锌说话,也是为了跟隋叔叔攀交情。”

  “不过我不是这么想的,我只是单纯喜欢隋锌这个人。”

  艾金金低着头,擦去眼泪,对宁亦连真诚道歉:“不好意思啊阿姨,我还以为你知道了会高兴,其实在来你家之前我爸就找隋叔叔说过这件事了,隋叔叔让我先告诉你,他说只要你同意什么都好说。”

  宁亦连没憋住骂了句脏话:“别听他们放狗屁,他们懂个屁,又不是他们来生,听话,跟我去医院。”

  艾金金面上浮现出挣扎:“可是都已经怀上了,打掉是不是太残忍了……您不想看到隋锌的孩子生下来吗?”

  这几个字击中了宁亦连脑子里痛感最明显的那条神经,他将这些字排列重组,却怎么都得不到正解:“我家锌锌是个好孩子,他不会做这样的事……”宁亦连陡然想到当年的隋遇,剩下的话却是再说不下去了。

  “我生隋锌时也跟你一样大,这样、不好,你可以有更多的选择,好的人生,无限可能的人生。”

  宁亦连声音很轻、很慢、措辞有些苍白,尽管卡顿,说出的话却是完整的。

  艾金金突然有种感同身受的悲凉:“您现在过得不好吗?”

  “也好,但是不是我自己的选择。”

  “你可以有更多的选择,更好,更自由的生活,而不是在这么开心的年纪就担负起一个小生命的一生,知道吗?”

  爱字上头,将所有劝导当做谗言的叛逆少女得到了某种能让灵魂共鸣的指引,已经有人淌过那条浑浊的路,然后声嘶力竭地告诉她这条路难行。

  在胚胎被生下来,自主呼吸到第一口空气前,在生理意义上不过是个与母体争夺养分的寄生物,区别在于被期待与不被期待,孕育者只需对自己负责,自身的权益永远在首位。

  艾金金被吼醒了:“我知道了阿姨,我会认真考虑您今天的话。”

  宁亦连笑着在女孩的脑袋上摸摸,忽然神色紧绷,护崽一样护在了艾金金的身前。

  儿子爱上生母似乎天理难容,总有各种阻碍将他和母亲的关系搞得一团僵乱。

  他费心钓一条吃饱的鱼,每每将线拉近一点,鱼儿都会脱钩游远,他的耐心已经耗尽了。

  隋锌看到自己的母亲护着别人,周身的气压瞬间降得很低。他没戴人前那副和善的假面,阴戾的样子没唬住宁亦连倒是让艾金金有些畏惧,在宁亦连的身后躲了躲。

  “你是我的妈妈。”隋锌语气委屈。

  宁亦连在看到隋锌那刻,忍了许久的眼泪,随着眨眼流了下来。

  艾金金扯起自己的袖子,擦去宁亦连脸上的泪水,隋锌反手将母亲扯到自己的怀里,轻拍后背,哄了两声别哭,眼含厉色地看向不知所措的少女。

  “你跟我妈妈说了什么?”

  艾金金咬紧了嘴唇,对爱慕对象充满敌意的质问感到十分难堪,尤其是在刚刚进行了那样一番对话后。

  宁亦连揪着隋锌的领口,将人狠狠推开,既难过又愤怒:“你还有脸在这凶,你做了什么缺德事你心里没数吗,你跟你爸都不是个东西,马上陪人家姑娘去最好的医院打胎,到岁数她还愿意要你就登记结婚,你这辈子都要对这个姑娘负责!”

  隋锌神情不变,越过宁亦连对艾金金问道:“你来说。”

  艾金金简要地将那晚的事重提了一番。

  “出了这样的事我很遗憾,走廊里的监控应该会告诉你孩子的父亲是谁。”

  艾金金:“……”

  “那晚我从你房间出去后,有好好替你将门关严,随即回了自己入住的房间,后因为过敏,去医院就医,后半夜回了我自己家,我记性还不错,能精确到在医院输完液是二点二十七分,而我清楚的记得没有跟你有任何肢体接触。打胎后务必联系我验一下DNA,我们双方都需要一份有效证据。”

  “我明明听服务员说,你脖子和背上都被抓伤了。”嘴碎的服务员曾调侃这群富家子弟胡搞的激烈。

  “这一点我已经解释了,我过敏了,每一道都是我自己抓出来的,你应该不是仅凭这一点就认准孩子是我的,所以好好想想那晚还发生了什么,再次对你的遭遇表示同情,祝你能早日找到真相。”

  艾金金如坠冰窟,寒意从腹部开始蔓延,浑身都凉透了。

  她捂住脑子,企图从那晚零碎的记忆里拼凑出有效信息——那夜隋锌拒绝她的告白后,她似乎因为不甘心追出去过,然后和什么人碰在一起,喝得太醉,连反抗都没了力气,她在那一刻突然想到心仪的对象劝她少喝点酒的忠告,因为联想,鬼使神差地将对方当成了能够接受的人,真真假假,一场混乱。

  假的必然是假的,可怀孕是真的。

  如果孩子的父亲不是她以为的人,那又是谁?

  艾金金涌上一阵恶心,不住地干呕起来。

  “你家的车来了,妈妈你扶一下她,我让她家司机来接她。”

  失魂落魄的少女被一阵风带走,庭院恢复往日的寂静,宁亦连站在温暖里轻轻地抖了一下。

  他看向若无其事的儿子以及儿子方才那番理智到丧失人性的说辞:“你怎么能这么冷血……”

  隋锌不解地眨了下眼,微微弯下身,抓着宁亦连的手去摸自己的脸:“没有啊妈妈,热的。”又拉着宁亦连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上,“你创造出来的,为你而跳动的。”

  宁亦连久久没有抽开手:“对不起宝宝,是妈妈冤枉你了。”

  隋锌勾起一个很浅的笑意,决定当一个诚实的好孩子。

  “不过有两点我要承认,第一,我当时抓伤自己并不全是因为过敏,而是想让妈妈关心我。”

  隋锌当着宁亦连的面,拿出一盒抽到半包的烟,指节在烟盒上敲打两下,抽出一支,喂到唇边,点燃,娴熟地吸了一口,用沾满烟味的手指蹭了蹭宁亦连脸上干涸的泪痕。

  宁亦连在这只手靠过来的瞬间,就被窒息感给袭击了。

  烟,烟味……

  “你抽烟?”

  “我爸抽烟,我为什么不能?”

  他的妈妈一直认不出来他,还总在爽的时候叫别的男人的名字,这游戏不好玩。

  所以他打算直接将参考答案翻给他看。

  “至于第二点。”

  隋锌眼中笑意加深,如同一个喜欢剧透的人为不知情的观众提前说出最精彩的情节。

  “我确实做了你刚刚指责我的混蛋事,而且做了不止一次,还内射了进去——不过不是跟外人,是跟我最爱的人,我好希望他能怀上我的孩子,我可以一辈子对他负责,妈妈,你同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