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文其实看到警员们并没有限制叶云然和他未婚夫行动时就知道自己想错了,他又尴尬又抱歉,再度邀请叶云然去跟老同学们坐一坐。

  毕竟都在同个地方,几步路的距离,理由非常经典:来都来了。

  不过叶云然两人为什么会跟警员走到一起他是真不知道。

  尤其……叶云然还这身打扮。

  放以前真是想都不敢想。

  包间里还清醒的同学看到叶云然走进来时都怀疑自己是不是也喝多了,眼花。

  不然为什么会看到一个和叶云然长得很像的、打扮得如此大胆的美人呢?

  然后美人开口,是他们老同学的声音。

  ……卧槽真的是叶云然!!!

  他身边那个帅哥,不会就是向文先前在群里说的,叶云然的未婚夫吧?

  看那衣服穿的,V领快开到胸口了,虽然腹肌和胸肌好像很有料……我靠真的有腹肌!

  咳,帅是很帅,但好野。

  叶云然居然喜欢这种类型?

  不会是被未婚夫带坏了吧?

  叶云然他们班总共就三十多人,班上只有叶家是超级大富豪,剩下的都在小资或稍高水准,没一个人知道叶家定亲的确切消息。

  向文当时在群里一说,大家能讨论的也有限,但都觉得肯定会找个门当户对的,今天一看,心说该不会找了个超级纨绔吧?

  还是班长率先回过神来打招呼:“叶云然,好久不见,你变化好大,刚差点没认出你。”

  叶云然身上穿着闻弛的外套,没拉拉链,点点头:“今天特殊情况,装扮是不好认。”

  向文好奇得不行:“你们刚刚跟警员在一起干嘛啊,我看抓了个人走,喊那一嗓子不好意思,是我傻了,你俩难道是证人?”

  闻弛正准备说什么,有人揉了揉眼睛从沙发上爬起来:“我耳鸣了吗……怎么听到有人喊叶云然?”

  一看就是喝多了还没醒,他旁边的人说:“没耳鸣,叶云然也来了!”

  那人醉醺醺哈了一声:“开玩笑呢吧,嗝,你们真叫他来了?”

  旁边的人一听这话顿觉不妙,感觉醉鬼要乱说,正要阻止他,闻弛把原本的话换了,语调似乎很好奇:“不能邀请他?”

  “装什么呢!”那人口齿含混不清嘟囔了一句什么,然后拉开大嗓门,“自从跳楼事件后,别的班不说,我们班还有谁真敢跟他亲吗,现在,嗝,装什么好人呢都!”

  不少人听得尴尬,旁边人推他一把:“快别说了,睡你的吧!”

  醉鬼犯轴:“我不!”

  “让他说吧。”叶云然淡淡道。

  他拿过一个干净杯子,给自己倒了半杯酒,端着慢慢喝润嗓子:“我还挺想听听的。”

  那醉鬼隐约觉得有人站自己的边,嘿了两声,还真继续了。

  “当初知道叶少爷在我们班,嚯,那大家伙多激动啊!金大腿!都想巴结他,可看看,人家搭你你们吗,他客气礼貌又怎样,分明就没把任何人放眼里!”

  其余学生听得惨不忍睹,有些人确实是这么想的,但叶云然本人还在场呢,哪能当着面得罪,反驳他:“别觉得谁都跟你一样啊。”

  醉鬼不依不饶:“你们就是这么想的!觉得他看不起我们!结果出了跳楼事件后,发现没准是他性格有问题,嘿,原来不是我们低人一等,是他叶云然有问题!”

  在试图巴结叶云然但没得逞的这些人心里,确实积压着不满,嫉妒也好不甘也罢,但身份摆在这里,怎么看都是叶云然拒了他们,但“跳楼事件”一出后,部分主动远离叶云然的人突然发现立场可以反转了——

  不是叶云然拒他们,是他们孤立叶云然。

  好像一下子,他们就越过了高山,把叶云然踩在脚下,是他们抛弃的叶云然,优越感顿时就起来了!

  “还有,向文在群里说他有未婚夫……嗝,我、我去打听了,他订婚好像压根没成,肯定也是他不行,嘿嘿……”

  闻弛:“如果是他未婚夫问题呢?”

  醉鬼瞪大眼朝他的方向看来,试图看清人长什么模样,不满:“你、你谁啊,你就知道?我可是问了我表哥的朋友的表姐……”

  “因为我就是那个未婚夫。”

  屋内顿时一静。

  醉鬼愣了愣,迟钝的大脑企图分析信息,但响应显然跟不上。

  叶云然端着酒杯,轻轻看了闻弛一眼。

  醉鬼放话的时候,闻弛也有注意其余同学的脸色,有些人坐立不安,非常不自在,证明其实他们跟醉鬼想的一样,只不过没说出来。

  因为得不到叶云然青睐就擅自记恨,在发现了叶云然的缺陷后又沾沾自喜,好像大仇得报一般痛快。

  ……难怪呢。

  闻弛嘲弄地弯弯嘴角:“云然说在学校没朋友,今儿见了各位,我就知道这不奇怪,交友看人,是吧各位。”

  有人想反驳,但觉得接了他的话就跟对号入座一样,向文已经无措,想打圆场不知道从哪儿开口。

  醉鬼看了看闻弛,又看了看叶云然,酒好像醒了一点,迟钝道:“你、你……”

  “别你啊你的,”闻弛毫不客气打断他,“不知道你从哪儿听来的十八手消息,叶云然他未婚夫正追他呢,能是他不行?他好得很。”

  叶云然把最后一点酒喝掉,盯着闻弛没有出声。

  闻弛拿过酒瓶,给自己倒了一杯,举起杯朝他们示意:“擅自跟到你们同学聚会来,不好意思,我喝一杯,就当打过招呼,本来主要也是跟向文澄清下误会,我俩可没犯事。”

  他说着仰头干了,把酒杯往桌上一放,冲向文道:“我们帮了警员的忙,就是这样,麻烦也不要出去过度宣扬,免得又让谁乱传二手消息。”

  看似跟向文解释,实则夹枪带棒又把醉鬼损了一通,闻弛说完,就扭头看向叶云然,没出声,但眼神里的询问很明显:你想走了吗?

  叶云然放下酒杯,就搁在闻弛的杯子旁边,微微点头,站起了身。

  “聚会我来过了,大约不会再来。”叶云然环视他们,不咸不淡,“以后在外碰上,如果其实不想搭理我,没必要委屈自己上来打招呼,就当没看见,从此各走各路。”

  叶云然轻声对闻弛说:“我们走吧。”

  两人一起朝外走,不再管其余人是什么反应,路过向文时,叶云然给他留下一句:“谢谢邀请。”

  向文忙起身:“不好意思,我也没想到会闹成这样,我以为……”

  叶云然摇头:“不用道歉。”

  听到真话,把该说开的说开该断就断,他都不装了,这些人也不必装了,都轻松。

  叶云然和闻弛走出门后,向文咬咬牙追出去,对着他俩背影大声喊:“叶云然,我以后还能联系你吗?”

  叶云然背对着朝他抬了抬手,向文明白那是同意的意思,松了口气,目送两人的身影走入夜色里。

  从酒吧出来,叶云然和闻弛默不作声走了一段,这条街是娱乐街,晚上正热闹,灯红酒绿,人声鼎沸,一直走出这片吵闹,到了相对安静的地方,叶云然才站住脚步。

  “我们打车回去吧。”他说。

  闻弛:“嗯,我来。”

  闻弛点开终端叫车,此刻用车的人还挺多,需要排队,他们只好等等。

  闻弛将屏幕悬在眼前,观察排队人数的变化,突然说:“你跟向文提过我是你未婚夫?”

  电玩城内在向文面前他们是以朋友自居的。

  叶云然:“嗯,顺口说了一句。”

  什么样的情况下会说出未婚夫的身份呢?但闻弛觉得不重要了,他心头一松:“你那些老同学真不怎么样。”

  “都是普通人,人之常情。”叶云然,“我的性格是不招人喜欢。”

  “是他们不懂,也是他们自己脑补。”闻弛放下手腕,“我就喜欢。”

  叶云然眨了眨眼:“谢谢?”

  闻弛低头看了看自己鞋尖,吸了口气,扭头看向叶云然:“你怎么不怀疑下我是不是在表白呢?”

  叶云然看着闻弛的眼神,忽然发现他眼里掺了什么东西,又是他复杂看不懂的,他一时不能判断闻弛是想开玩笑还是如何:“你想让我怀疑?”

  “这么对话更风趣啊……你问一句看看呗。”

  真是逗趣啊,叶云然虽然自己不讲笑话,但顺着气氛说一说也没关系:“你在表白?”

  “是。”闻弛忽然敛了嘴角那点调侃的笑意,变得格外认真,“我是在表白。”

  “……”

  叶云然安静下来,无声看着他。

  闻弛转过身,路灯把他的身影拉长,他说:“叶云然,我喜欢你。”

  面前有车辆时不时呼啸而过,斑驳的光影在两人眼里跳动,叶云然站在光线更昏暗的地方,半晌没有吭声,闻弛听到自己心跳如擂鼓,头一回知道了什么叫煎熬。

  像等待宣判的人,不知头顶会落下鲜花还是利刃。

  夜里的城市依然喧闹,但声音都进不了他耳边,仿佛全世界都远去了,只剩他两个。

  而叶云然迟迟不说话,让他觉得世界逐渐狭窄逼仄,令人窒息,慢慢慢慢,就快要剩他一个人了。

  就在窒息完全淹没他以前,叶云然终于开口了:“但我现在给不了你答案。”

  叶云然从晦暗中望回来:“我依然不知道怎样才算喜欢一个人。”

  闻弛攥紧的手却倏地一松,他扬起头来,笑了。

  不是鲜花也不是利刃,但有一片花瓣悠悠飘了下来,预示着好兆头。

  “没关系。”闻弛说,“我来追你。”

  “我之前犯了错,以后,我会让所有人都知道是我喜欢你,是我在追你,让他们睁大眼看清楚,你很好,非常好,是叶家小少爷把闻弛迷得神魂颠倒,让他们再不敢传你的谣言。”

  “我来教你什么是喜欢。”

  叶云然动了动唇,看着站在光亮处的闻弛,问他:“如果我一辈子也学不会呢?”

  “那就是我教得不好,我会一直教你,你学不会我也不放弃。”

  闻弛抬手握成拳,放在心脏位置:“如果你学会了,你也不是必须选我,是我希望你能选我。我会用我全力争取你,在你明白恋情为何物的那天,我一定在你身边,第一个等你答案。”

  这是军礼,是誓言,是承诺,也是宣告,是他的信心。

  叶云然自己都没有能掌握情感的信心,闻弛就这么笃定吗?

  ……不,他仔细看着闻弛眼里的神情,发现闻弛或许也不笃定,但是两个人加在一起,好像就充满了勇气。

  哪怕这辈子都学不会,好像也没什么可怕,因为光就在那里。

  闻弛有勇气直接开口,那叶云然就敢学。

  “好啊。”叶云然听见自己说,“你来教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