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云然不由睁大眼，表情很空白。
那个陪他在星网上度过了三年的人居然是闻弛？
不，等等，他和Sugar切磋了这么多次，对彼此很多招数都熟悉了，入学当天就打了一场，为什么没有认出来？
叶云然脑子里转了转，立刻发现了问题：在星网模拟战中，因为不用担心受伤或者死亡，所以近身打架他们也全都是带着武器，敢下杀手的。
下杀手的路子和无武器格斗当然不同，即便一两招眼熟，也会以为是基本动作，根本不会多想。
叶云然恍然记起宁灵之前知道自己是White后脱口而出的那句话：“你俩原来是相爱相杀的剧本，这也太会玩了！”
当时他还觉得奇怪，现在一切都有了解释。
因为宁灵作为闻弛的同学，早就知道他的马甲，只有自己还一头雾水。
闻弛的震惊程度不比他少，两人就这么杵在原地半天不动，大眼瞪小眼。
陈晨顶着名字从他们身边路过：“你俩干吗呢？”
虽然集合时间还没到，还可以自由活动一下，但两人面对面站着，一动不动也不说任何话，怎么看怎么怪好吧，没发现路过的人都要瞧他们两眼吗？
“等等，”陈晨发现什么，双眼惊讶地瞪圆了，“叶云然你是White？”
这声嗓门够大，立刻就吸引了更多的注意力，回头率骤然飙升，大家纷纷把视线投了过来。
“White，在少年组霸榜的那个大佬！？”
“我去真的，居然就是叶云然！”
“慢着，”有盲生发现了华点，“这么说闻弛跟叶云然不是早就认识了？？”
这句话听得叶云然和闻弛都颤了颤，振聋发聩，两人四目相对，都有种脚踩棉花的不真实感，这时候才有念头疯狂划过脑子——
真的是他！
机甲系和指挥系的集合区域挨得很近，宁灵凑过来想打声招呼，当然也注意到了两人构成的奇异风景，他嬉笑着凑上来：“叶云然！”
“这下他们都知道你是White啦！嘿嘿，先别人一步知道秘密的爽点就在于，现在可以尽情欣赏他们惊讶的表情——哎等等，”宁灵后知后觉，左看右看，“你俩怎么了？”
叶云然和闻弛都没出声，宁灵看着他俩的表情，一个大胆的想法冒上心头：“不会吧，难不成你俩——”
叶云然和闻弛脑袋里弦一崩。
“——你俩一直没认出对方？？”
很好，弦断了。
宁灵说完，看两人的反应，知道自己说对了。
他也傻了。
他以为他嗑的CP是故意调/情相爱相杀，结果他俩拿的甚至都不是网恋剧本，而是社会主义兄弟情。
这叫什么事儿啊！？
陈晨嘴巴已经能塞个鸭蛋了，他匆忙伸手把自己下巴阖上，一言难尽扫过两人，把呆住的宁灵拉走，给他俩留点儿空间。
走之前陈晨心情复杂地说：“我知道你们现在很乱，但别急着乱，要说什么还是换个地点再谈吧。”
离集合还有时间，换地点简单，但是……说什么呢？
两人习惯性走到一处草坪，回过神时，已经跟往常一样，先并排坐下了。
习惯真是件可怕的事。
叶云然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在最初的震惊后，只要稍微冷静下来想一想，就发现线索实在很多：
同龄人、军校生，还能跟他打得不相上下。
闻弛认不出他，可以是因为不知道他以前是否有星网账号、是否刷战绩，毕竟这些理由他还以White的身份认认真真帮闻弛分析过，但闻弛从军校初等部开始就必须注册账号，要刷战绩。
叶云然为什么完全没把他俩联系起来想过？
叶云然缓缓低头：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他不在乎。
是他天性冷漠，明明都决定跟闻弛试着相处了，居然也没能多考虑，完全没有借口可找。
一股难言的力道攥紧了他的心脏，让叶云然呼吸一滞。
从前，他从别人的反应里明白自己不对劲时，他没什么感觉，最多就是调整表现，学着“普通”，但这一刻，他头回如此清晰的意识到自己是个怪物。
费劲心思披上普通人的皮囊，可他终究学不会做一个真正的人。
叶云然慢慢曲起腿，双手抱着膝盖，把脑袋埋进了臂弯里。
一阵风从两人之间吹过，闻弛终于理好了心情，挠挠下巴：“那什么，不好意思，没认出你是我太迟钝了。”
闷闷的声音从叶云然臂弯里传出：“不是你的问题。”
低沉的声音听得闻弛一愣，叶云然在不高兴？
闻弛忙说：“也不是你的问题。”
孰料叶云然坚决道：“不，就是我的问题。”
这下可以确定了，叶云然是真的在郁闷，而且把锅全揽在了自己头上。
闻弛有点手忙脚乱：该怎么安慰啊！
其实本来也不是多大的事，但叶云然有心理问题，跟自己的想法肯定不一样，不会瞎想吧？别啊，钻了牛角尖让心理疾病加重怎么办！
闻弛绞尽脑汁，在看到叶云然银色的头顶时灵光一闪，有了个不算主意的主意。
“你抬头，我给你看个东西。”
叶云然依然把脸藏在手臂里，过了片刻，才缓缓抬头，看向闻弛。
闻弛见他瞧了过来，先往四周看了看，确定没外人注意到这个角落，这才放心大胆五指一张，拉开浮空屏幕。
闻弛点了几下，紧接着，他的虚拟形象发生了变化。
一双毛茸茸的狮子耳朵从金色的发丝里钻出，他身后也多了条长尾巴，闻弛控制着耳朵和尾巴晃了晃：“看！”
叶云然：……这是在干什么？
闻弛：“商城新外观。”
叶云然：“……”他知道，他不瞎。
“你满脸写着‘怎么突然给我看这个’，”闻弛咧开嘴笑了笑，“我是在逗你开心啊，叶云然。”
叶云然手指一颤，慢慢睁大眼。
狮子的尾巴左右摆动，闻弛说：“你看，你不懂的东西，我解释后你不就明白了？”
“我知道你的感知跟大部分人不同，别为此有负担，心理完全健康的人也有抓不住的东西，比如我，老被说直男、迟钝。”
“有什么关系？都可以学，我们每个人都与众不同。”
闻弛把狮子的长尾巴绕到身前，探出去，把叶云然长长的银发勾了一缕过来，在半空中绕在一起，晃了晃。
闻弛点了点缠绕在一起的尾巴尖儿和头发：“像不像拉勾？”
叶云然喉头动了动，终于再度出声，吐出一个音节：“……像。”
“那好，我们拉了勾，做个约定，”闻弛说，“以后你不明白的，我说给你；我没意识到的，你告诉我。我们互相帮助，一起变得完整，怎么样？”
像骤然劈开黑夜的光，不需要盛大的声响，就能把阴霾照亮。
叶云然的眸子里映出了金色的暖阳。
闻弛尾巴还绕着发丝，没等到回答，他又晃了晃。
“拉勾。”
闻弛：“嗯？”
叶云然抬起手，递到他眼前，重复一遍：“拉勾。”
闻弛晃荡的尾巴一顿，等回过神来，已经把手指送出去，被叶云然不容拒绝地勾住了。
禁锢着手指的力道强势又温柔，跟叶云然本人一模一样。
叶云然手腕重重一坠：“说好了。”
交换我们的残缺，容纳彼此的优点，变成一个完整的人。
闻弛用力上抬，将这份重量托起，郑重点头。
指尖分开，但这份约定已经烙下，擦不掉了。
把人哄好，闻弛将耳朵和尾巴的外观收起来，顺手拉了叶云然一把：“走吧，时间差不多，该集合了。”
叶云然起身，走在闻弛身后，忽而慢吞吞道：“之前Sugar说，被一个人撩到了，以后还可能会喜欢他？”
时间点在叶云然给闻弛送了机甲模型的当晚。
闻弛头皮瞬间一炸！
操，忘了还有这回事！